翌日,早朝结束后,傅夜朝与慕汉飞照例被沈寒唤到了议事厅。
沈寒坐下后,从桌子上拿出一份奏折,交给一旁的福公公,由福公公递给下方的慕汉飞与傅夜朝。
傅夜朝与慕汉飞一瞧,瞬间蹙紧了眉头。
上面写着霄质两国一旬后便会达到云国。他们对于质国到来倒是并不意外,毕竟别寒疏昨晚刚探了忠义侯府。
但是没想到一直未定下的霄国使臣竟然在十日后也到达云京,这着实令他们两个有些担心,怕霄国又搞什么幺蛾子。
待两人看完,沈寒道:“两位爱卿见此有何想法?”
傅夜朝抬头看向沈寒,问道:“不知陛下是否知晓霄国使臣是谁。”
沈寒道:“昨日斥候来报,正如所猜想的那般,霄国的使臣是他们的将军丘聊。”
傅夜朝一听便知晓沈寒已经掌握了不少信息,于是问道:“既是丘聊,是否仍依之前的对策?”
沈寒点点头:“朕刚刚已看完你跟汉飞所上的奏折,详细完善,便依这个即可。淑清,你是吏部尚书,此事交由你全权安排即可。”
傅夜朝领了此旨后,斟酌片刻,再次问道:“陛下,臣与慕将军商议过,既是陛下的登基大典,礼仪应全部按由云国......”
既然这样,不如借入乡随俗之故,让别寒疏丘聊之辈随他一同学习礼仪,如此便还能限制两人生事。
沈寒听言沉思了一会儿,他未回答傅夜朝所提,而是道:“暮生,这两国使臣一同到达云京,朝中是否要准备其接风宴?”
傅夜朝回道:“启禀陛下,正是如此。”
沈寒脸上忽露出了一丝笑意,道:“既如此,不妨与让重大臣一同携带家眷入宴,既隆重又可弥补朕自登基大宝以来对众臣的忽视。”
傅夜朝不免有惊愕然。
自沈寒登基以来的确还未犒劳众臣摆设晚宴,如此一说的确应当设宴,当然之前也并非未有把使臣迎接宴与此宴相结合的,但是再让家眷一同的,却是前所未有。
沈寒倒是不在意傅夜朝脸上显而易见的惊愕,转头看向慕汉飞,含着笑意道:“此次宴席汉飞这边看来只能先让令妹出席了。若朕未记错的话,令妹应快及笄了,那汉飞可需尽快做打算了。”
慕汉飞看着沈寒的话,心里七上八下的。他不知这早做打算是为绡绡缔结婚事还是事关他自己的婚事。
沈寒继续道:“无论是汉飞还是令妹,若有喜欢的人,不妨告诉朕,朕亲自给你们赐婚。”
慕汉飞嘴笨的特点在此时显得十分明显,他顿时哑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傅夜朝连忙站出来,板着一张脸庄严肃穆对沈寒道:“陛下还有心做媒,陛下可知您的婚事多令大臣们忧心。”
此话一毕,不出所料,沈寒原本一脸的笑意收敛起来,换成一幅苦不堪言头痛不已的神色。
傅夜朝看着沈寒轻蹙眉头的脸,继续道:“既然陛下提起此事,不如您深思一番,给下官拟一个大致,好让乐大人与下官依着画瓢去寻个葫芦。”
沈寒连忙拒绝:“此事不急。暮生,你先与乐大人把晚宴安排好,此宴至关重要,须得妥妥贴贴。”
傅夜朝内心松了一口气,但他脸上却装着一幅“陛下您怎么可以岔开话题”的神情不情不愿地领了命。
沈寒是真心不愿谈论自己的婚事,待成功转移话题后,生怕傅夜朝再提此事,连忙让两人退下。
慕汉飞见此,也松了一口气,与傅夜朝一同退下。
出了议事厅,傅夜朝便拉着慕汉飞去了吏部,他先把武试安排一下,随后再拉着慕汉飞去找乐诤。
乐诤一听也轻轻蹙起眉头,他思虑了几番,道:“虽说是夜宴,但终究还是朝中有品阶的大臣来参与。既然如此,这家眷不如限定在同样有官勋的夫人身上。”
傅夜朝道:“不妥。刚刚陛下提到玉绡,应是想让淑清在此宴席上带上绡绡。但若只限官勋,绡绡就过于显眼,不妥当。”
乐诤叹了一口气,道:“伯父也知这般不妥,但毕竟是陛下在位的第一次夜宴,虽不少官家对皇后之位虎视眈眈,但正因如此,这次夜宴不能搞成百花宴。”
傅夜朝不由跟着乐诤一同叹了一口气,他虽知晓陛下可能是想见一下自己妹妹,但是他搞出这么一出,为难的是他们这些大臣。
傅夜朝沉思了一下,道:“正如伯父所说,朝内官勋到达晚宴的毕竟是少数,夫人有官勋的更是少数,如此首位嫡女还未有婚约的更是少数。故,此次夜宴如此限制可好?”
乐诤一听只好赞同道:“也只能如此了。”
因这些事情,两人在吏部忙到傍晚这才回了府。
路上,慕汉飞看着揉眉的傅夜朝,一股疼意浮上心头。他靠过去,抬手轻轻揉着他的头,轻声道:“暮生,你靠在我身上小憩一会儿。”
傅夜朝靠过去倒是靠过去了,不过他捉住慕汉飞的手,放在唇角轻轻细吻。
慕汉飞看着一脸疲倦的傅夜朝,道:“要不今晚让绡绡做些补汤,好缓缓这疲惫?”
傅夜朝听慕汉飞提起补汤,不由躺在他怀中轻笑:“又让绡绡去割鹿取血吗?”
慕汉飞也想起自己逼着傅夜朝喝鹿血的事情,唇角也微勾起来:“我尝过,绡绡做得味道还不错。”
傅夜朝自然也认为慕玉绡的手艺无可挑剔,那碗鹿血的味道也的确不错,但这仍不影响他讨厌喝鹿血。
傅夜朝懒懒躺在慕汉飞怀中,波澜不惊道:“我自然知晓绡绡的手艺,也不是不能喝,但若绡绡未此特意去买一头鹿,特意为我们两个取血,那.......”
慕汉飞一想到绡绡面无表情拿着药材去喂鹿,然后十分抱歉又虔诚地取出匕首,在鹿身上轻轻割一小道,用白玉小盅轻轻取一些血,再把这小盅呈到他面前,慕汉飞就感到一股恶寒遍布全身。
为了自己着实,慕汉飞义正言辞道:“傅大人年壮,自然无需喝这种补药。”
傅夜朝忍不住噗嗤一笑,伸手勾着慕汉飞劲瘦有力的腰,轻声道:“慕将军刚刚不是还忧心我疲惫,怎这一会儿又道我年壮。”他拖长了嗯声,笑道:“总觉是逼迫慕将军这般说的,倒有些过意不去。”
慕汉飞:.......
可不就是你拿鹿血逼迫我说的吗?
傅夜朝的手从慕汉飞的腰际滑到柔软的鹤绒上,支撑起身子,目光闪闪地抬头看向慕汉飞,眼中含着慕汉飞曾见过的兴奋,“不如今晚,请将军操练?”
慕汉飞:.......
他一把推开傅夜朝的脸,让他躺在自己的怀中,手穿过一丝不苟的青丝,轻轻揉着他的头皮,没好气道:“没个正经。”
傅夜朝此时才闭上眼,含着笑意躺在慕汉飞的怀中小憩休息一会儿。
慕汉飞眉眼温柔地看向在自己怀中小憩的傅夜朝。
其实他是有话想问暮生,他想问若是陛下执意为他指婚,而他拒绝,此后陛下发现该如何。
但他忽然发现他是杞人忧天。
怀中的这个人从一开始不就是做好陪他一同赴死的准备再奔向他的吗?若是他再不停地发问,反而是对恋人的不信任,对这份感情的不信任。
更何况,事已至此,那便随天随命,在感情上,他起码要与爱人肆意一回儿。
马轮滚滚,很快便到了忠义侯府。
三人用过食之后,慕玉绡便起身准备回自己的闺房。
但慕汉飞拦住了她,“绡绡,兄长有事要同你说。”
慕玉绡停下脚步,疑惑地看向两人,但随即想到什么,攥紧了手。
慕玉绡跟着慕汉飞与傅夜朝进了书房,她沉闷着,不说话。
三人进了房间后,都沉默着,直到傅夜朝起身拿起剪子把过长的灯心剪断,打破这冗长的沉默。
慕汉飞攥紧了腰侧的香囊道:“绡绡,过些日子便是夜宴,陛下下令携带女眷,兄长与你老师需带你前往。”
慕玉绡有些惊讶,但是旋即把收敛下去。
她之前也了解过这方面的知识,的确有帝王允许大臣携女眷入宫一同赴宴,之前父亲受宠时便也曾邀请过母亲,只是那时兄长还小,便婉拒了。
慕玉绡点点头,“那这些日子我温习一下宫廷礼仪。”
慕汉飞抬眼望向自己胞妹,他终究是叹了一口气,道:“绡绡,你别犯傻,既然喜欢雨解,那便告知他,兄长也亲自与伯父伯母聊一下,把这婚事定下来。”
昨夜暮生说怕绡绡的婚事由不得他们两个做主,慕汉飞再三反侧,终是决定让绡绡与锦渡见一面,把话聊开。
他正想如何牵线,没成想陛下提出夜宴,既如此他便想借此让两人见一面,同时探一下锦伯父的想法。
慕汉飞继续道:“陛下如今重用兄长,也知慕锦两家的关系,你的婚事影响不到你兄长。若是陛下这般防备兄长,那早在与你师父接触时便警告兄长了。”
慕玉绡抿紧了唇,未说话。
慕汉飞继续道:“当然这前提是建立在你喜欢锦渡上。若是你不喜欢,便当兄长未说。”
傅夜朝看慕玉绡心情低沉,便轻轻推了一把慕汉飞,让他先处理公务,自己跟绡绡出去一下。
慕汉飞点点头。
傅夜朝领着慕玉绡登上了桃夭亭,两人望着一轮清宵寂静不言。
良久,傅夜朝道:“绡绡,谢谢你给我缝制的香囊。”
慕玉绡楞了一下,这才明白傅夜朝的意思。
两人在青庐时慕玉绡把父母留的玉佩交给了傅夜朝,第二日便把亲手缝制的香囊递给他,让他同兄长一样,把玉佩放在香囊中,系在腰际。
但是她赠送香囊的意思除了放玉佩,更是表示自己对傅夜朝的接纳与支持。
她知晓,傅伯父伯母那边没有阻拦之意,但是老师却不知该如何跟自己说,他怕自己乱想一通,所以还是有几分忐忑,故那晚只是草草聊了一下,否则凭他的性子,定不会让锦渡安稳。
慕玉绡道:“老师,其实该说感谢的是我。若是没有老师,兄长恐怕没有现在的轻松。”
她在云北见过被身上重担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兄长,她见过在穿宵连夜战事后兄长躲在书房一个人哭泣。
那时她就在想,红尘之中,她的兄长为何要活得如此艰难。
但是,幸好遇上了老师。
她这才见过眉梢轻松含笑的兄长,这才见过长夜漫漫却可以不用一人捱过尘世无限苦酸的兄长。
她见过兄长的笑,便不再愿见兄长的苦涩。
所以她无比地感谢老师的出现。
慕玉绡低下了头,“我知晓老师为何拿香囊开话。”
无非是想告诉她,既然她支持他与兄长,如此惊世骇俗之事她都可以选择一同承担,但他们也可以承担起她对锦渡的喜欢。
“老师你与兄长总是赞叹我聪慧,嫌弃锦渡哥的傻意。但是我却总觉锦渡哥才是真正的聪慧。”
可是,真正聪慧的人不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