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号:
密码:
  “好,自重自重,你把爷伺候舒坦了,爷再自重,也不迟啊…”
  李原仍然嘻皮笑脸地说着话,便要伸手去揽荣施。
  情急之下,荣施拿琵琶格挡了一下,她心里头带着气,挥琵琶的劲就大了些,恰好李原的头也凑了过来,而荣施又刚好转了琵琶的向,只听嗷——的一声惨叫,李原捂着眉骨跌坐在地上。
  方才与李原调笑的几名客人连忙过来查看状况,原来是李原的眉侧骨,被那琵琶两边凸出来的弦轴给怼到了,幸好他那头刚才偏得及时,不然眼珠子怕是都要给戳烂了。
  李原缓过了疼劲,怒不可遏地站起身来,一把从白着脸的荣施手里拽过那琵琶,就往地上大力抡了几下,生生给背板给磕破了,嘴里还嚣骂道:“臭娼.根,假清高个什么劲儿?爷能瞧得上你,是你的福气,你还敢跟爷动手,真是反了你了!”
  这边闹出了动静,鸨母应声而来,见是李原这么个青皮泼赖,不由暗暗头痛。
  李原见了鸨母,闹得越发凶了:“凤妈妈,你们入云阁的妓.子胆儿可真是不小啊,竟然敢打爷,你瞧瞧,给爷都弄破相了,这事儿怎么办?”
  凤妈妈看了看,李原头上确实是挂了彩,那眉角积了一小块淤青鼓了起来,旁边还有几条撕开了皮的口子,倒也不算多严重,但这人有多难缠,她心里头是清楚得很的,明显是铁了心,要就势闹一通。
  凤妈妈心头暗自叫苦,脸上只得赔笑道:“五爷,您息怒,这绝对是我们管教不周,要不这么着,奴先让人给您处理下伤口,再安排个懂事的来伺候您,您瞧着可好?”
  李原不买账。
  他看了眼荣施,见她脸上血色尽失,脸孔煞白煞白的,看起来更是柔弱易欺,别有一番风情,再想想她那把好嗓子,顿时骨软筋酥。
  李株斩钉截铁地,一语双关道:“谁打的老子,谁来给老子灭火。”
  凤妈妈自然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可她还指望靠荣施初夜多赚两个钱,怎么肯就这样被李五给讹了去?
  凤妈妈为难不已,挣扎道:“五爷,荣施这丫头脾性不好,我怕她一会儿又惹您生气,要不,还是给您找个温顺会来事儿的伺候罢?”
  李原还在看着荣施,舔了下嘴皮子,眼神满是淫邪之意:“脾性烈才好玩,爷就喜欢调.教脾性烈的,不过是个下.贱的妓子,还端清高跟爷拿起乔来了,爷今儿不办了她,实难泄爷心头之恨!”
  他转过脸去,极其不耐地瞪着凤妈妈:“你这老货,废话怎么这么多?不愿意是罢?那成,爷去告官,看看京衙会怎么判这事儿!”
  李原那群狐朋狗友,向来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见状,便也七嘴八舌地,纷纷附和起来。
  “——是啊凤妈妈,人李五这要求可不算过分,你要不这么处理,那往后我们再想来你这入云阁,岂不是得做好挂彩的准备?”
  “——挂彩还是轻的,恐怕得提着命来。这小娘子手重得很,我看她刚刚那狠劲儿,手里头要不是琵琶,是一把刀,恐怕李五这会儿人都没了。”
  “——哟,凤妈妈,那这事儿你更得谨慎了,要不办她个狠的,让咱们李公子真给报到京衙去了,后头怎么判倒是其次,让人误会你们这入云阁的姑娘,都可以随意对客人动手,可就不好了…”
  “——为了区区一个清倌坏了阁里头的名声可不值当,而且这清倌也早晚都是要接客的,这位又是个难说服的主儿,爷见她和客人动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不如就借这个机会,先让咱们五爷好好调.教调.教她,也省了你们再费神不是?”
  凤妈妈左右为难。
  这群官家子弟虽然是在拱火,但其中有些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荣施绝对是入云阁里头最久的清倌了,在逼她接客这事儿上,凤妈妈也一度焦头烂额。
  □□施倔,软硬不吃,在楼里也不和谁要好,没人能劝得动她,再加上她长得很有些姿色,又是个有才情傍身的,凤妈妈深知她这样的,若是开脸接了客,再好好培养一番,也妥妥的能做个花魁头牌,是以,倒一直也舍不得真对她动粗。
  □□施今日惹到的,是李五这样的官家子弟,且还是沾赌的那种。
  要知道这赌徒浑起来,和一般的酒色之徒可不尽相同,若是跟他硬杠,不遂了他的意,这人还真不定会做出些什么事来。
  正当凤妈妈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却听荣施开口了。
  她说:“好。”
  凤妈妈愣了下:“你说什么?”
  荣施抬眼直视:“妈妈去罢,这本就是我的错,我会伺候好五爷的。”
  李原满意地笑起来:“原来是个识相的好乖乖,凤妈妈,爷方才说错话了,你这入云阁的姑娘啊,个顶个都是可人儿。”
  荣施眼色澄静,连方才一直浮着的屈辱之色都不怎么找得到,似乎真的是心甘情愿,要伺候李原。
  第48章 上元劫
  -----------
  嬉笑哄闹间, 雅间内散了个干净,凤妈妈也走了出去,扼腕之余, 心头又一直惴惴不安。
  走到楼廊拐角时,凤妈妈想到荣施先前的烈性行径, 陡然生出个令她心神紧攫的猜测来。
  她急急转身,准备往回走,却差点撞到身后停着脚的人。
  看清来人后,凤妈妈伸手在她身上拍了下:“你这死丫头, 走什么鬼步子不出声,是想吓死妈妈我不成?”
  槐娘捂嘴娇笑:“我跟妈妈有一段路了, 妈妈神思不属的,在想什么呢?”
  凤妈妈心头揣着个颤颤定的事,正好急需有人帮她分析分析,便把这事儿跟槐娘说了。
  槐娘脸色古怪,憋笑憋得难受:“妈妈在怕什么?她要真敢对李五做什么, 那就是自寻死路,可妈妈想想,她要是真想死, 早就是入云阁的往生鬼了, 还能好端端地活到现在?”
  凤妈妈面色一松,俄而点了点头:“那倒也是, 你说的也极有道理,那难不成、难不成她是真的想通了?”
  槐娘弹了弹指甲,漠不关心地:“谁知道呢。”
  ***
  冰冻地坼的寒冬,再是冷,这时间也没有冻住, 似乎反而过得更快了,转眼,就到了上元佳节。
  雾气濛濛的清晨,厚浊的云结在低垂的天幕上,外间一片冰天雪地。
  府宅里,各处廊檐下都冻着一簇簇倒锥型的冰棱子,偶尔走过时,要是碰到滴下来的冰水掉进脖领子里,能把人激到当场跳大神。
  邀春搓着手进了内室,挂起围帐,伏下身,小声唤道:“小姐,该起床了。”
  被子里的人敷衍似地哼哼两声,权当回应了,连肩都没拱一下。
  邀春无奈,只得再唤多一回:“小姐,真的该起了,今日上元节呢,您可不能再晚起了,不然老爷夫人要生气的。”
  融融的被窝暖得黏人,岳清嘉像中了懒汉术一样,不想动弹。
  可邀春的提醒是有效的,再是移动懒安,她也得起,不然晚一些,真的要接受爱的教育了。
  磨磨蹭蹭间,岳清嘉好歹是解除封印,不情不愿地起床了。
  她是个有冬眠属性的,一到冬天,就窝在家里不愿出门,至于攻略任务?
  唔…养精蓄锐,等开了春再攻罢,不然这天寒地冻的,仔没抠到,先把自己给冻瓜了。
  用过午膳不久,卓氏便领着骆飞沉来闲坐。
  正月里的骆飞沉穿得红彤彤的,头上还戴了顶小小的貂毛暖耳,可可爱爱地黏着岳清嘉,也不吵不闹,就对她做的什么事都好奇得很。
  而且这小家伙,打小彩虹屁就吹得无比顺溜,时不时就能听到类似于——“嘉嘉姐姐剥花生都好看啊”的赞美,配上那一脸纯真的笑,哄得岳清嘉云里雾里的,自信心欻欻飙升。
  来自小孩子的赞美不叫吹捧,那就是不掺假的真心话。
  卓氏,也暗自打量着岳清嘉。
  小姑娘长了一岁,身量高了些,本就如玉石般精致莹润的俏脸,更显出挑,说话时流波转盼,口角间浅笑盈盈,整个人灵动至极。
  卓氏是越看越喜欢,恨不得现在就开口替自己长子提亲,把这老早相中的儿媳妇给娶回府去。
  她心里忖度了下,有心替自己大儿子寻个接触的好机会,便笑道:“听说今儿晚上,朱雀门那儿有社火表演,嘉姐儿不出去逛逛么?”
  “社火表演?”
  岳清嘉有点想去,但看了眼外头白茫茫的一片,心道还是算了,可她正想开口,就听自己老娘说话了:“自打月姐儿嫁了以后啊,嘉嘉这孩子连出去逛街的伴都找不着,只能整日躲在房里,怪无聊的,我正想让她出去逛逛,别日日都憋在府里头来着。”
  说着,钟氏面上犯起愁来:“可上元灯会,朱雀门那儿指定人不会少,我又害怕她一个人去,不大安全…”
  卓氏赶忙接嘴道:“这倒不用怕,叫上垣哥儿不就成了?他人高马大的,还能连嘉姐儿也护不住?”
  骆飞沉挺着小脸,发言道:“沉哥儿也要去。”
  “好好好,沉哥儿也去。”
  在这对老姐妹一唱一合之下,岳清嘉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于是晚上刚用完膳,她就和隔壁府上的兄弟俩去了朱雀门外的街市。
  那街市确实热闹,不仅有社火,还有满街各式各样的花灯和杂演,什么皮影戏、相扑、杖头傀儡之类的,不胜枚举。
  一行人走到个人挤人的地摊前,那摊上放着不少小玩意儿,姑娘家用的胭脂水粉有、小孩子的玩具也有,东西不见得有多贵重,但去扔的人一般都是图个乐呵。
  只是,纵然有满街的花灯照着,可到底是晚上,视力再好的人多少也会有些散光,再加上围观的人不少,心态不好的话,一个没套着,喝倒彩的声音就起了一大片。
  其中,有只用木头雕的长脖子呆鹅,吸引了骆飞沉的目光,他伸手拽了拽骆垣的革带:“兄长,沉哥儿想要那头大鹅。”
  骆垣憋了一路,都没怎么和岳清嘉搭上话,这回见了这个摊,脑子倒是灵光了一回。
  他应了胞弟,又红着脸,主动问岳清嘉:“这摊上的东西,嘉嘉可有喜欢的?我一并套来。”
  岳清嘉听着这些一潮又一潮的嘘声,又用眼扫了扫那圈吃饱了撑着,就爱看人出丑的看众,冲骆垣摇摇头:“算了罢,我没什么想要的。”
  她勾勾骆飞沉的手:“沉哥儿,这小东西咱们不要,我给你另外买个木雕玩好不好?”
  骆垣好不容易有个表现的机会,哪里肯就这样错过。
  他大概知道岳清嘉的担心,便急急向她保证道:“嘉嘉放心,我准头向来很好,肯定不会失手的。”
  这会儿,刚好有一人连套十圈都失了手,被围观的哄笑声弄得有些恼羞成怒,又碰巧把骆垣这话听了一耳朵,便带着瞧好戏的心态,大声吆喝道:“都来听听嘿,这位小郎君说自己百发百中呢。”
  得他这么一吆喝,整场的注意力都给吸引过来了,这下子,骆垣要是不投上几个圈,还真就走不了了。
  那人还试图把自己一发不中的技能传给骆垣,好增加些存在感,顺便挽回些面子:“小郎君啊,我可跟你说,你别瞧这圈儿大,可委实不好套,所以你拿在手上的时候就得掂量好喽。比如你看那花瓶,虽然看着有这么高,但这地上还有些雪水,会反光的,所以你这圈儿过去的时候…”
  他唧唧歪歪半天,尽是在为自己的失手找借口。
  岳清嘉:听君一席话,浪费半刻钟。
  骆垣还没说什么,周边有人听得不耐烦了:“害,你闭嘴罢,少在这儿干扰人家,小郎君,你快些投,别听他的,他那些经验要是有用,早就套到东西了,搁这儿耍什么嘴皮子。”
  岳清嘉也连忙附合道:“对对对,你随便投俩圈算了,这天气太冷了,我想去喝口热汤暖暧,还是别多待了。”
  骆垣听她说冷,便直接走过去,从摊主手上接了只铁圈。
  找好站位后,他右手略掂了掂,再估了估距离,手一晃,那铁圈就被抛了出去,稳稳当当地套住了那只社会大鹅。
  周边爆发了一阵叫好的喝彩声,方才接连失手那人脸上挂不住了:“你、这、这一定是运气好。”
  骆垣明显被他拱起火来了,一气儿去摊主那拿了好几只铁圈,略略站定后,凝了下眼,就伸长手臂,接二连三地,把铁圈给甩了出去。
  唇脂、螺子黛、花瓶等彩头,陆陆续续被铁圈稳稳套住,周边的喝彩声一阵强似一阵,引得其它摊挡的人都前来围观。
  等骆垣停了手,众人一数,不多不少,正好套中了十个,一个铁圈都没有浪费。
  要不是一手牵着骆飞沉,岳清嘉绝对要鼓上几个响亮的掌。
  她转向方才丢圈的,已是目瞪口呆的人,挑眉道:“人家十发十中,你十发不中,这要还算是运气,那你这运气可算是差到姥姥家了,小心吸口气都被呛到。”
  那人脸掉在地上,捡都捡不起来,只能灰溜溜地钻了出去,不见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