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所见,细云金锁已经叫连依娜心中生疑,而一照面,血缘的吸引就是天生的。连依娜将先前听到的消息对起来,心下就已经确定这个人就是她的孩子。
连照情生得好模样,与她实在太像,但连依娜一点也不怀疑会有人假冒她的孩子。她的孩子,岂是别的随便什么旁人就能冒充的吗?
圣女骄傲自负地很。
连照情的冷淡与怀疑叫连依娜心中有些不好受,但心知一切是她自己没有做好,与连照情根本无关。连依娜只望着她的儿子:“我没有养你,没有将你带在身边,也没有权利叫你如何称呼我。知道你活着,活得很好。我已经十分高兴。”
知道连照情活着——江原听连依娜所言,略一沉吟。从西域来的消息,还如此确切,只有薛灿。若说薛灿几日前就将消息送到了圣教,看来并不曾真心指望过拔珠。拔珠也不过是挡了枪。为什么是拔珠,难道薛灿与拔珠还有什么过节吗?
偏偏江原想的事,连照情也在想,他比江原更糊涂。因为连照情根本不认识薛灿,甚至都没能明白这里发生什么。
如今听来,圣女大约也年轻过,也有苦衷,并并故意而为。不过错过就是错过,连照情过往二十七年的岁月,圣女从未参与。又如何能索取这后半生。
谁生谁养不重要,事情已经发生,便无法更改。连照情没兴趣去爱一个人,也没兴趣恨一个人。他自己活得挺好,最多与连依娜一别两宽,要他认一个生母,那是万不可能。
连照情张口道:“圣女的话,我听见了,我也信,只是你我之间实在不必多说那许多。你生了我,我不会忘记。但是后来教养我的,却另有其人。”
连依娜承认道:“姆达尔抚育你,她是你的阿妈——”
“抚育是抚育之恩,教养是教养之恩,如你所说,姆达尔若是我阿妈,那我岂不是还有个阿父。”
连依娜没想到,怔然:“哦?”
连照情道:“我宗门前宗主,苏沐。”
“噗——”
江原正在喝的一口水顿时喷了出来,呛地连连咳嗽,洒了自己半身。见众人无声望来,立时咳着摆手:“呛,呛了一口。”
圣女了然:“我知道他。”苏沐当年风光的时候,将中原搅得不安宁,连圣教都有所耳闻。后来苏沐没两年,把自己搅死了,圣教也放了一颗心。这样跳脱的人,越是惊才艳世,就越是一块极大的绊脚石。
“怪不得如何也找不到你的踪迹。”圣女叹道,“他有心要藏一个人,一定是使出千方百计,叫别人无计可施。可惜这样的人,不能亲眼见到。”
人生最尴尬之事莫过于坐在这里听别人八卦自己,连照情狐疑的视线如灼烧,叫江原再难坐住,干脆站起身来:“我去外面看看,你们继续。”
三两步并一步走了出去,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心道,阿什么父,说的好像要与连依娜有些什么一样。别说连依娜老了,再年轻漂亮,美人如蛇蝎,也叫人毫无兴趣。
江原离开那个叫人尴尬地不知是坐是站的环境,舒展了下筋骨,再看这遍地狼藉,心头就有些沉甸甸。他只消一想到此地变成这个模样的缘由,就觉得不能高兴。
便听沉默的风声中,咔哒一声细响。
萧清绝拖着一个人的脚,从一侧墙边转过来,正与江原眼对眼。
萧清绝:“……”
这运气也是真他娘绝了。
这帮人不是忙着去认亲了吗?
江原瞥了眼萧清绝的手,萧清绝下意识手一松,举起来道:“我,我不和你打,只是好歹也在这里效力过一场,你要是不肯,便当我没做过这个事。”
江原有什么不肯,他挥挥手:“走远一些。”山清水绿的,去随便寻个地方。不要叫他看见了,也不要叫别人看见。
萧清绝一听,跑得比兔子还快,又折回来,将一个蓬头垢面的人从墙后翻出来朝江原脚边一扔:“薛灿叫我来拦你时,往中原派了两个人,说要送两封信。我猜,这个人留给你,说不定知道些什么。”他低头看了孙离一眼,“毕竟是毒王。”
……孙离口不能言,恨不能咬死萧清绝。
但他只能落在江原手中,由着江原拎起他的衣领。
江原打量着孙离,不知想到什么,掀唇一笑:“我要你有什么用,但你的祖父大约很想见你。我成全你,送你去见他。”
却说苏婉儿将近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尽数与连依娜说了。又忽然想到一事:“对了师父,我在这里找到了圣教丢失已久的圣物,寒玉床与药莲。”
连依娜眼前一亮:“果真?”
苏婉儿立即带连依娜去看。
几人来到那暗室,寒玉床仍在此地,连依娜连连赞叹:“不错,确实是我教圣物。竟然会在这里。”说罢她略有沉吟,“嗯,你如此说来。多年前,确有人来我教中要借寒玉床一用,我教并没有答应。原来是他偷偷拿走。”
连依娜一声冷哼:“简直放肆。”
她捏出铃铛,轻轻一摇,叮当一响,四周便不知几时悄然无声来了几个人,就站在阎一平身后,吓地阎一平差点没摔一跤。
连依娜道:“将这些东西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