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开门的时候,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早,进来的是亚当和阿蒙。你看到他们的时候小小地惊讶了一下:
黑发与金发的年轻人,穿着同款式的衬衫、羊绒背心还有西装裤,手上搭着裁剪精致的西装外套,胸口甚至还能看到属于他们父亲的圣徽,乍一看就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公学学生。
“抱……抱歉……希望我们没有到得太早?我记得父亲说过,按礼节我们是需要提前十分钟左右?”道歉的是亚当,他一边说着一边不安地看了眼阿蒙。
后者只是嗤笑一声:“我都说了一定不会迟到,是谁老是催着我快一点?”
你当然没有错过,阿蒙在说这话的时候,下意识地扯了扯领口——他应该是不太习惯打领带又出来匆忙的缘故,系得紧了些。你非常自然地抬手为他整理了一下,不意外地看到对方有些不自然地扭过了头去。
你招待他们在你新准备的沙发上坐下,并特地塞给了阿蒙一个黑色的羽绒软垫,然后在他一言难尽的神情中表示,你确实需要更换一件衣服。
在这样的晚上,一身漆黑的复古长裙也许不是那么适合。你站在卧室的衣柜中挑挑拣拣,最后在你很少有机会使用的衣物中,挑出了一件银线刺绣的丝绸连衣裙,上身是无袖修身的抹胸款式,下摆则如同百合花瓣一般柔软地散开,只需要再搭上一条奶油色的丝绵披肩,就很适合这样的家庭聚会。
当你换好了衣物出来,时间就正好了。
你的门扉再次被叩响,你迎来了另外两位客人:一位如往常一般穿着纯白色袍子,另一位则没有像平日一样穿着钢制的黑甲,而是换上了一身猩红色的法袍,衬得他头发更加鲜红耀目。
“你看——”他懒洋洋地拍了拍乌洛琉斯,随意一扫坐在沙发上的亚当与阿蒙,“我就说来这么早做什么……你们怎么都穿成了这个样子?!”
乌洛琉斯也看着你,从进来开始就一直盯着你衣服上的纹饰,眼中有着淡淡的困惑,可能还有一点好奇。
“你们也想换吗?”你轻声问他。
“不用了!”梅迪奇莫名其妙就有点气恼,“我知道这样式——根本就没什么人会穿的款式,旧世界的东西,只有……等一下,是那位给你们的?”
你既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只是微笑着将他们引到了另一侧的沙发上,并示意他们等一会儿,说还有两位客人。
然而没人在意。亚当目光早已飘向厨房的位置,似乎对里面传来的烹饪声音感到惊奇,阿蒙则像是想到了什么,只是支着腮,笑嘻嘻地,目光在你们几个之间转来转去。
最后到来的是你的白骨客人们。她们进入你屋子的时候,便是人间的模样了。正是娜娜和她的母亲。
在你将她们送往灵界之后,她早已消除了对你的所有怨恨,尤其是你想办法为她带回了一点附着她丈夫灵性的骨头之后,你告诉她,可以想办法在灵界慢慢滋养,也许要不了太久就能有相见之日。她对你感激极了,在祈祷的时候,总是念叨着想要回报你。
“非常抱歉!希望我们没有来迟……”舍米尔的婶婶递过了她带来的礼物,两瓶来自灵界的饮料。
你笑着接过,感谢她的慷慨,并对你屋子的狭小表示抱歉,引她坐在桌边,并再叁表示不需要她进厨房帮忙。
娜娜张着好奇的眼睛地扫了屋子一圈后,笑嘻嘻地和所有人都打了个招呼,尤其是亚当——后者露出格外惊喜的神情。
气氛很快就热络起来。
你微笑着看了你的客人们一眼,便进了厨房,招呼你的伴侣们端出今夜的美食来。当两位高大的男性从厨房中端着银色的餐盘走出来的时候——尤其是黑发碧眼、样貌俊美到凌厉冷酷的弗雷格拉出现在客人们面前时,你非常确定屋中安静了一瞬。
而你的大狼狗显然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只是露出森森的白牙笑了笑,便非常配合地将银色的盖子打开,露出了里面烤得金酥焦脆的山鸡来,柠檬汁微酸的芬芳很快便随着白腾腾的热气在空气中漾了开来。
“请坐。”安提哥努斯则在放下了刚刚烤好的蓝莓派之后,友好地示意和他年纪相近的客人们去往餐桌就坐。
阿蒙自然是不客气,而亚当也像是刚刚回过神来那般,匆匆忙忙地挨着他坐下。娜娜立刻坐到了他的身边,引来了母亲温和的斥责与道歉。
你一边示意梅迪奇与乌洛琉斯也就坐,一边询问你红发的客人:“你想喝什么样的酒?”然后报出了几种酒的名字。
梅迪奇惊奇地冲你挑了挑眉,大概是没想到你收藏颇多。
“月城新酿桂酒——还有白银城晨曦酒庄二十年份的红葡萄酒都可以。”他最终还是做了决定。
不过在酒上来后,他看了对面两个并排而坐的兄弟一眼,问你:“麦酒有吗?”
你微笑着说当然。在阿蒙不屑的嗤笑中,你为两人亲手斟上了金黄色的酒液,甚至还多余地为安提哥努斯也倒上了同样的酒。
“你们还太年轻,不适合太烈的酒。”梅迪奇一边语重心长地告诫他们,一边满足地端起银色的餐杯狠狠地灌下一大口猩红的酒液。
你先向娜娜的母亲示意,随后为自己、弗雷格拉还有她们倒了一点雾气般微蓝的灵性之酒。
“敬此夜。”你举杯,然后一饮而尽。
亚当看了眼与你同样动作的弗雷格拉和安提哥努斯,立刻明白了这两位显然并非“光”的追随者。他非常温顺地加了一句“敬黑夜”,然后努力地灌下了所有的麦酒。
梅迪奇嗤笑一声,同样饮尽,当然,喝完了之后懒洋洋地又补了句“敬圣临”,然后又自顾自地倒了一杯灌下。
娜娜和她的母亲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有些不好意思地跟着“敬黑夜”“敬圣临”。一轮酒精交流过后,气氛明显松快起来。
今天你的屋子并非是往日破败的样子。你特地在客人到来前就将平时残余的部分完全补上,完全是你曾经独自居住时的模样:墙上挂着你于另一个世界拍下的画作;地上铺着厚厚的绒毯,光脚踩在上面也可以完全包裹脚趾;铜狮壁炉中燃烧着新鲜的松木和月桂枝,混合着空气中砂糖、香料与油脂的芬芳。
——一切都无比温暖、丰盈而又充实。
单独的灵性之酒就已足够醉人,娜娜和她的母亲不过叁巡就不得不表示她们需要回到灵界休息,不然或许会因为醉酒而无法找到正确的通道。
弗雷格拉难得地充满了作为父亲的兴致,表示要教会安提哥努斯“一个神明应有的酒量”。
亚当在喝完麦酒后,又饮下了第二杯被他兄弟偷偷替换成红葡萄酒的饮品,很快眼中就泛起了雾蒙蒙的水气,而阿蒙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继续换着酒捉弄他。
梅迪奇则在喝干了整整一个橡木桶的葡萄酒之后开始抱怨,说酒水太淡了,却不知道这是阿蒙的报复,后者早就在他专属桶里的鲜红饮品搀入了更加清淡的桂酒。
而乌洛琉斯始终安静地吃着,咀嚼着。他的目光始终在你的脸还有你墙上的画作之间徘徊。
身在屋中的人们形态各异,穿着来自不同世界的服饰,却相处得前所未有的和谐。他们低声交谈着,彼此嘲弄打趣着,争吵着抢夺盘中的食物,一杯又一杯地交换着杯中之物,交流着欢笑与怒骂。
——这几乎是你能想象到的最好的情景了,在这个世界中。
你微笑着垂眼,在欢乐的包围中为自己灌下一杯又一杯的酒,欣然接受所有递过来的酒精,来者不拒,每一杯都一饮而尽。
喝到最后,客厅中摆满了空酒桶与空酒瓶,沙发上躺着你东倒西歪的年轻客人,两只狼犬则卧在壁炉前的毯子上呼呼大睡,甚至连乌洛琉斯都因为喝得太多被你扶进了卧室——当然,梅迪奇醉醺醺地监督着你走出来之后又牢牢地守住了门口,表示无人能通过主最强的守卫。
你笑了笑,没理他,只是带着留到最后剩余的半瓶葡萄酒,绕过满地的瓶子和无处不在的长腿,摇摇晃晃地走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