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刚没看错,四爷的脸上确实是有了变化。
小黑斑,皱纹,小痘印等等都没了。
四福晋的第一个反应,昨晚上儿子给抹的药膏子。
再一琢磨,应该是四爷以防万一给儿子准备的药膏子,儿子没用到,昨晚上拿给他们用了,然后四爷就变成这样了。
四福晋登时哭笑不得。
儿子这一抹,爷今儿可怎么出门?
四爷发现福晋的表情变化,看一眼也没当下就问。看看时辰距离早膳时间还有一会儿,四爷抬腿就去了儿子的屋子。
弘晙阿哥还在睡没醒,睡得香甜得来——嘴角带有一丝顽皮的上勾,酣睡美梦的小样儿别提有多可爱。
四爷就这样站在儿子的床边静静地看着,过了好一会儿,恍然回神,给儿子把踢开的小被子盖好,把露在外面的胳膊放回被子里,又轻手轻脚地离开。
弘晙阿哥屋里的人偷偷看他,他也没给个冷眼。
四爷给小四阿哥准备了去疤的药膏子,小四阿哥没用到,四爷和福晋就自己用了,药膏子很灵,爷和福晋都变年轻了。
消息传着传着就传成了这个样子:那么灵的药膏子,肯定是爷在外头不知花费了多少心思得到的,福晋天天在府里不出门,哪能得来这种神奇物儿?嗯,很有道理……
从寅时末到卯时六刻,上下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四爷府上疯传开来,人人都是好奇和兴奋,人人都是替主子们高兴。
大格格和弟弟弘时都是真心为阿玛和嫡额涅高兴;府里的侧福晋们,侍妾格格们心里头都是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可又不能说什么。
那是福晋,羡慕不来。
用早膳的时候,所有人都忍不住看向四爷,四福晋也看向四爷。
四爷不明白今儿一大早的怎么都看他,也没去计较她们的失礼。想着今儿下午要带弘时和弘晙去庄子上,误以为她们也想去,等到早膳结束的时候,终于开了口。
“下午去庄子,可能要住两天,你们谁要去,和福晋说一声。”
众人……爷今天果然是高兴。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四爷变年轻变好看了,当然也高兴。
一府的人好像都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儿,一个个的脸上都是意味深长的笑儿。等到四爷临出门,四福晋终于忍不住,拉着他来到屋子里坐到自己的梳妆台前,在他脸上好一通涂抹。
四爷被自家福晋莫名其妙地折腾一番,来气。
“给爷瞎抹的什么?”
四福晋陪着笑脸,“抹黑一点儿。”
抹黑?四爷眉毛一皱,脸一板,“爷脸上有什么不能见人的?”
不是不能见人,是把肤色更相衬。
四福晋根据昨晚上儿子攥着小白玉瓶儿神神秘秘的举动,一个劲的说“阿玛,额涅不要睁眼……”的话儿做推断,儿子是瞒着他阿玛的偷偷给他们抹药膏子的。
看今早四爷的反应,还不知道自己脸上的变化,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儿。
那么贵重的药膏子,就给他们当胭脂抹了,四福晋当然也是心痛。可是那是亲儿子,抹就抹了,还能怎么滴。
四福晋担心儿子这次真挨打,可也不敢瞒着四爷。
还是陪着一张笑脸儿,声音也是特别的温柔,“我陪爷去弘晙屋子里的西洋镜看看抹的行不行,不行我再给抹抹。”
…………
四爷怀揣着一肚子的糊涂来到儿子的屋子里,站在皇上专门赐给儿子的西洋镜子跟前,四爷……惊呆了。
虽然脸上被自家福晋涂抹了一层黑黄的胭脂,可是眼窝周围那些明显的皱纹没了,常年板着脸生出的深深法令纹居然也没了。
这都发生了什么?!
四爷身后的四福晋……也惊呆了。
她生怕四爷对儿子发火,跟来一看,被镜子里的自己惊住了。
不光眼角的细纹没了,脖子上那道大褶子也没有了。
按理说四爷和四福晋这个岁数,四爷三十五岁,四福晋三十四岁,若是和其他富贵人家的人一样保养的好,脸上也应该是没有皱纹暗沉之类的。只是四爷常年在外不分烈日酷暑,风雨无阻地做事儿;四福晋经历丧子之痛,心情郁结,都早早地有了皱纹。
可如今一夜之间,没了?
人嘛,当然都是爱美的。冷静如四爷,贤惠如四福晋,也一样。
四爷转头看向福晋,仔细地看,终于发现她细微的变化。
怪不得今儿看着觉着好看了,不是做梦!
四福晋瞧着自家爷不敢相信的样子,瞧着西洋镜里的他们两个,突然眼泪出来。
“我看到爷,好像是年轻了十岁的爷,又好像是看到爷在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模样。”
“好像做梦一样。爷你也别怪弘晙,他一个小孩子也是孝顺我们。药膏子珍贵,可用了也就用了。如今这样,就很好。”
四福晋想起前些年四爷和她两个人受的苦楚,想想有了弘晙之后的幸福日子,喜极而涕之下眼里更是止不住。
四爷给福晋擦擦眼泪,迈步来到隔间儿子的床前。
弘晙刚刚睡醒,揉着眼睛坐起来,看到阿玛和额涅的身影,伸着胳膊要抱抱。
四爷……不停地运气。
四福晋不敢动,一边偷瞄四爷的反应,一边随时准备护儿子的架势。
屋子里的人自打福晋一哭就退了出去,现在只有他们一家三口。弘晙模模糊糊地喊一声“阿玛额涅”,站起来就要朝阿玛身上扑。
在五福堂的几天特别想阿玛和额涅,还小病了一次,现在回家,可不是特别粘着阿玛和额涅?
“阿玛,额涅。”
弘晙一把抱住阿玛的大腿,还没醒困的胖脸蛋儿搁在阿玛身上继续眯瞪眼。
胖脸蛋上的表情,是只有骄纵出来的孩子对父母才有的亲近依赖,眼睛半睁着,发现父母没有回应,又软软地喊了一声“阿玛额涅”。
小嗓门里透着还没彻底醒来的沙哑,脸颊上是刚刚睡醒的红扑扑,小模样可爱得来。
四爷克制自己的怒火,不停地告诉自己这是亲儿子,这是亲儿子,脸色黑沉的吓人。
弘晙没注意到阿玛在生气,也没注意到额涅拼命给的暗示,还没意识到眼下的情况,只管赖着阿玛大腿不动弹,四福晋瞧四爷真的生气了,生怕四爷一脚踹出去,伸手一把抱住儿子,佯装训道:“和你阿玛好好认错儿。那么难得的贵重物儿,怎么可以乱用?”
“以后可不许糟蹋好东西,知道不?”
四爷……
弘晙……
四爷那个气啊,可算是知道一大早的那些奇怪眼神儿的原因。
儿子昨晚上拿来的物事,可能是那位高人给儿子准备的去疤药膏,儿子自己没用,给他们用了。
其他人都认为是他给儿子找的药膏子,儿子没用到,他和福晋自己用了。
福晋好歹还知道是儿子自作主张给他们用的药膏子,却又怕他罚儿子,一直给护着。
四爷胸膛剧烈起伏,运气,运气,再运气,深呼吸,深呼吸再深呼吸。
弘晙不明白额涅的话,不过他大体听懂了自己又糟蹋了阿玛的什么好东西,阿玛在生气,当下就窝到额涅怀里撒娇。
“额涅……”
弘晙阿哥想表白一下一下“弘晙乖乖啊”,突然响起“咕咕”的声音。
…………
四福晋噗嗤一声笑出来,小难为情的弘晙在亲额涅怀里不抬头。
天大地大都没有儿子饿了的事情大,四福晋不再去管四爷生气不生气的事儿,抱着儿子就去里间给他洗漱。
留下四爷望着他们母子的背影,自个儿生闷气。
福晋不知道儿子身边有“世外高人”的事儿,四爷也不打算告诉她。
这个人目前来看没有恶意,且不光学问渊博让儿子喜欢,还手段丰富。至少,这样的药膏,一般人就算有配方,估计也配不出来。
四爷坐在马车里沉思,到底自己的疏漏在哪里?为何就是查不多此人的踪迹?
马蹄子踢踏,马车轮咕噜咕噜,四爷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把儿子每天,几天,一旬甚至一个月的活动地点逐个排查,把儿子曾经透漏的只言片语都在耳朵里过一遍,终于在到户部衙门的时候,有了方向。
关心则乱。
他只想着在宫里和府里安排人看护儿子,忘记了重点应该防着宫外头。
虽然儿子每次出宫出府都不是一个人,可是在这偌大的四九城里头,可以私下接触的机会太多了。
给儿子送一瓶药膏,在儿子有心帮忙隐瞒的情况下,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不要太简单,随便花一点小钱找个人就可以,对方自己都不用露面。
四爷眉头皱成一个疙瘩,吩咐车夫:“本王有些不舒服,就近找一家医馆看看。”
车夫一听四爷不舒服赶紧掉头,他们刚刚路过了同仁堂,同仁堂的大夫就不错。
乏累,疲劳,精神紧张……大夫的话和他上个月诊脉的话一样,四爷最近忙着水师的事情担心儿子种痘的事儿,确实是累。
确认那瓶药膏子只是祛疤的药膏,也就是药效好见效快,没有什么返老还童,青春永驻的效果。四爷心里不知道是轻松释怀多一些,还是自嘲多一些。
不管如何,药膏只是比平常的药物灵一点儿,麻烦还没到天大的地步;不管如何,对方没有恶意,接触儿子的次数很少。
虽然四爷还是不放心有这么一个人跟在儿子的身边,还是要想办法继续查。
去户部衙门忙完上午的事物,对衙门里的人偷偷瞄向他的目光完全不予理会。中午回府在半途遇到领着人训练的十三弟和十四弟,面对他们瞪大的眼睛,也是不予理会。
回府,领着一家人出发去小汤山的庄子,面对打马追来的九弟胤禟,也还是不理。
“四哥,四哥,四哥哎,四哥你是我亲哥。”
“四哥你知道这是多么大的商机吗?四哥,求你了四哥。”
“四哥,弟弟也知道这种好物儿难得一见,四哥也可能不方便说,四哥你给弟弟稍稍透漏一点儿消息就成,四哥你给弟弟一点点儿药膏子就成。”
…………
九阿哥胤禟抓着他的四哥不放,去疤的药膏子,这么灵,这肯定是什么古方仙方啊,这要是验出来成分拿出去买,就算做不出来四哥脸上的效果,抹个一年半载的只要有效果,那就是真金白银朝他们飞来啊。
“四哥,四哥,你不告诉弟弟,你还能不告诉汗阿玛,反正你也瞒不住,你就先告诉弟弟一声呗,求你了四哥……。”
弘晙的小耳朵一动一动,九叔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窝在亲额涅的怀里从马车窗户里朝外瞅一眼,九叔这都缠着阿玛一路了幺。
弘晙心虚,知道阿玛这是放过他,自己背下了,可还是又朝额涅怀里躲躲。
亲额涅抱着儿子,安抚地笑,“弘晙不怕,没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