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薛凌随后挂了电话。
那天中午，程天源做了两菜一汤，三人在商店里吃了饭。
午后生意又忙了起来，工人午休了，都先后出来“大家乐”买东西。
客人进进出出，买香烟买啤酒，还有人买日用品，人声鼎沸。
薛凌和程天源忙得很，又要结账算钱又要帮忙打包，忙了足足半个多小时，两人才有时间喘口气。
程天源发现只有边角仍有两个女生在挑肥皂买，见薛凌脸色不怎么好，低声：“媳妇，你去服装店后头休息一下吧。”
她一惯有午睡的习惯，眼下都快一点了，她还没时间去歇一歇，人肯定不舒服。
薛凌倒也没在意，解释：“一点半工厂就要上班，等多半个小时吧。没事，我哪有那么娇气！”
程天源宁愿她娇气，低声：“我和爸应付得来，你去歇一歇吧！”
“好。”薛凌拗不过她，擦了擦手，转身往后面的店门走。
这时，两个挑肥皂的女子聊话声先后传入耳。
“那莫钱钱就是一个大傻子，
整天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人家黄技术员眼光高着呢！哪里是他一只癞蛤蟆能肖想的！大傻子！傻子！”
薛凌在听到“莫钱钱”三个字后，连忙刹住脚步，不着痕迹往她们两人瞧过去。
两人衣着都很普通，长相也普通，都梳着两条又粗又黑的大辫子，低低聊着话，在几种肥皂中挑来拣去。
薛凌假装拿起鸡毛毡子，慢悠悠扫着柜台上的货物。
两个女工人没发现她偷听，继续嘻嘻聊着。
“早在莫钱钱还在开那死贵的杂货店时，他就对黄技术员居心不良，天天盯着人家看，走来也看，走过去也看，大半个风扇厂的人都知道！”
“我也知道呢！黄技术员模样好，文化好，就是矮了一些，不然她就完美了！谁不喜欢她啊？厂子里十个男人里就有八个是喜欢她的！我这话一点儿也不夸张！”
“啧啧！她也不跟谁好，整天吊着一大群男人，好像全世界就她一个好女人似的，得等她挑剩了，才有其他人份儿似的！”
“我也看不惯啊！早就看不惯了！可偏偏那些男人就爱她那种，爱打扮，模样又好，还会说会笑。好些人都说她是咱们风扇厂第一美人呢！”
“莫钱钱当初给她送了不少东西，我还见过呢！黄妙她的宿舍就在我们楼下，跟我老乡同一个宿舍。我去找我老乡的时候，她床上搁着不少好吃的玩意，听说都是莫钱钱送的。”
“应该是！听说莫钱钱开杂货店的时候，她每次过去，他都没舍得收她的钱，让她喜欢什么就拿什么，说只要她想要，店里就算没有，他也要骑车出去给她买。”
“我听我老乡说，黄妙她吊着好几个男的呢！莫钱钱是其中一个，也是她最讨厌的一个。不过，莫钱钱最让她满意的一点，就是他舍得为她花钱。听说前天莫钱钱给她送来一套很漂亮的海军服！”
“真的？！海魂衫啊？那种电视里，一行一行这样子的？”
“对对对！莫钱钱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送了她一件，可把她给乐得立刻穿上，满宿舍转圈炫耀呢！”
“哼！有什么好炫耀的！不就是长得好点儿吗？整天吊着一大堆男人，她迟早得吃亏！”
“哪里！她可一点儿也不傻！她自己说了，她现在年纪也不小了，都二十三了，想要找一个相貌最合适，钱最大的嫁了。”
“她肯定不要莫钱钱！莫钱钱那家伙长得一点儿也不好看！”
“可架不住人家有钱啊！莫钱钱家能开杂货店，听说家里有好几辆自行车，姐妹都有正经工作。对了，听说他在那个什么‘望江苑’还有一套电梯房！人家可是有钱
人，不然也不会取这么一个名字。”
“黄妙确定要他？不可能吧？她的眼光一向高得很，那莫钱钱只是有钱，她才不会要呢！”
“不知道……反正我听我老乡说，莫钱钱打算送一套房给她做什么聘金。她似乎很心动，说今年年底要给他答复。”
……
薛凌听了大概，想起昨天阿虎在医院摇头叹气的模样，忍不住苦笑一声。
看来，事情远不及他想的那么简单，那么容易解决啊！
薛凌将鸡毛毡子扔了，拍了拍手，回服装店去了。
服装店后面的小床一直都没搬走，还留了一套小被褥藏在大纱袋里。
薛凌偶尔来这边要午睡，就将被子拿出来盖上。
天气冷，小被褥有些薄，程天源给她取了一件军大衣过来，披在外头。
“哪里来的军大衣啊？好像是崭新的。”薛凌嘀咕问。
程天源微笑解释：“阿虎送的。说是他有好几个朋友在部队，时不时给他寄一些军被和军大衣。阿虎写信去要了几件军大衣和两件海军服，送我一件军大衣，我还没穿过。”
薛凌想起刚才两个女人的聊话，一时禁不住摇头笑了。
“阿虎可真是有心啊！”
程天源将大衣搁下，转身忙去了，没听出她话里有话。
（本章完）
第270章 生老病死
薛凌没睡太久，半个多小时后就起身帮忙。
店里下午没什么生意，程天源出去拿货，她则和程木海打扫店里和店外。
程木海很讲卫生，还去后面的仓库也打扫了。
程天源没去太久，拿了几箱啤酒和烟，还有一些日用品回来，先后都搬进仓库里去。
薛凌忍不住问：“厨房需要买菜不？晚饭有得吃不？”
程天源笑答：“刚才来的时候我买了一点儿羊肉和骨头，晚饭我来安排就好。”
“行！那你去忙吧！”程木海看了看暗沉的天色，解释：“天气冷得很，早些吃晚饭，如果没什么生意，你就和凌凌早些回去歇着，帮忙带小然然。”
程天源连忙提着羊肉去了厨房。
这时，阿虎开着三路车来了，一张硬朗的脸庞都被冻得通红，眼睛似乎也红红的。
程木海瞧见了，赶紧走了下来。
“虎子，你咋来了？冷不？凌凌啊，赶紧去厨房倒一杯热水过来，让他喝点儿暖暖身。”
“谢谢叔……”阿虎嗓音有些沙哑，似乎还带着哭音。
程木海眯眼打量他，低声：“虎子，咋了？”
阿虎红着眼睛，哽咽：“我舅妈……没了。我过来跟阿源商量一下事。现在医院那边乱成一团，几个妹妹和我老娘都哭得不行。我舅舅坐着一动不动，阿民也都失了魂。现在我得赶紧给舅妈做丧事，大伙儿都不能只顾伤心，还有好多事要忙呢！”
程木海听得愣住了。
薛凌刚好端了水出来，一时难受不已。
“怎么一回事？早上不是还没醒吗？怎么才一个下午而已，就说人没了？！”
阿虎深吸一口气，低声：“舅妈心脏不好，下午就没怎么跳动，后来……就不动了。医生们抢救了好久，可惜都抢救不过来。人就这样死在医院了……谁都接受不来……我老娘都哭晕了。”
薛凌也红了眼睛，将水杯递给他。
“你先喝点儿，坐下歇一歇。我去找源哥哥过来，你等着。”
她脑袋有些乱，心里禁不住再度感慨生命的脆弱和无能为力。
阿虎接过坐下，哽咽：“谢谢嫂子……我打算跟阿源商量，能不能提前将商店的分成支一下，拨个两千块，让我和阿民能先把舅妈的丧事给风光办一办。”
薛凌点点头，道：“应该没问题的，你等着。”
接着，她转身匆匆去厨房找程天源。
程天源听完，慌忙绕了出来，对上阿虎红红的眼睛，轻轻长长吐了一口气。
“……别太伤心，阿民现在肯定受不住，你是主心骨，你可不能也跟着受不住。你先
把水喝了，我现在就去银行支钱，回头给你送过去。”
阿虎点点头，低声：“我已经找了车，先得将舅妈的遗体弄出医院。陈民家你认识不吧？这边的居委会办丧事都有一个集中的地点，他家往里头走多个几十米，看到一件小祠堂，那里就是。我们得先将遗体弄过去，晚些时候都在那边。”
程天源记住了，道：“你先去忙，我晚些过去帮忙。”
阿虎看向程木海和薛凌，歉意道：“接下来几天，还得劳烦嫂子和叔帮忙看着店里。我和阿民他们是没法来了。”
“放心吧！”薛凌安抚道：“这儿有我们。”
程木海吸着烟，叹气道：“都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我们这些活着的，日子还得好好过。”
“是这个理。”阿虎站了起身，将杯子递还给薛凌，匆匆骑着三轮车离开了。
程天源道：“媳妇，你和爸看着店，厨房也得看着炉火。现在还不到五点，银行还没上班，我赶紧赶过去一趟，取一些钱出来送过去。”
“快去吧！路上小心开车，别急。”薛凌提醒道。
“哎！”程天源开车也匆匆离开了。
接着，薛凌和公公两人看店。
冬天的夜幕降临很快，刚过了五点半，天色就彻底黑了。
天一黑，北风呼啸，天愈发冷了。
天气太冷，工人们下班后都没怎么出来，在饭堂吃完饭后，各自躲宿舍里休息。
除了寥寥几人买一点儿生活用品，店里很快冷清下来。
薛凌将后门关上，也将窗户都关上，然后去厨房煮饭。
程木海商量道：“凌啊，天气太冷了，咱们将店关了，去厨房吃饭吧！”
“好，反正也没客人，今晚就早些关门吧。”薛凌张望一下暗沉的天空，猜测：“天气预报说今晚可能有大雪。”
程木海忍不住叹气：“做丧事碰到这么糟的天气……也是无奈！”
薛凌将饭煮好端起来，还将羊肉炖菜一整锅搬上桌。
“爸，就咱们两人就这样吃吧！这样吃不容易凉，有菜有肉里头还有汤。”
程木海低低笑了，道：“这要是在二十年前，可算是顶级好顿！”
薛凌跟他们相处久了，也听明白这是这边的一个小方言，好顿就是一顿好饭菜的意思。
“那好，咱们吃好顿！”薛凌给他盛饭，然后围着餐桌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