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口声声说人家是朋友,结果入魔后就翻脸不认石头,一巴掌把好朋友拍下了人间,这件事说来也是牧北绝理亏。可他哪知道那颗星星居然已经变成了精怪呢,此时心里也是委屈,只能无奈道:“我又不是自己喜欢入魔,那都是有原因的!”
不灭天子倒也不是完全不讲道理,见他这样辩驳,立刻直言道:“什么原因,你说。”
“唉,这个……”
精怪的直白简直让牧北绝措手不及,然而他这一犹豫,不灭天子当即冷笑了起来,抱紧了怀中骷髅头便开始聚集魔气,“编不出来了吧,长安,我要释放魔性揍他,你们躲远点,别被波及了。”
不灭川吞噬无数活物的凶性岂是开玩笑的,它若是动真格,这幻境还真不一定能拦住,然而魔性释放容易收回却难,付红叶自是不能让老友变成没有理智的疯狂魔物,见它气得上了头便上前拦阻,一把按住少年的头把他摁回了地面,顶着同族不悦的眼神便对牧北绝劝说道:“牧前辈,它这些年在人间受了不少苦,你现在说出自己苦衷还来得及。”
“我……”
在被封印的威胁面前,牧北绝神色已有几分意动,然而,就在他欲开口时,一个冷漠的声音突然自众人身侧出现,“你们不必逼迫,他不敢说的。”
这意外的出现让他们齐齐将视线移了过去,只见本已离去的牧北尘就站在门外,明明是幻境中人,却突破了幻境主人的术法,盯着他们便是冷笑道:“那颗飞升金丹本是父亲赐给我的,前往仙界享受永生之人也该是我,而他,我早已被逐出家族的哥哥,最后却抢走了属于我的一切。这样的事,他怎敢认?”
时隔多年,兄弟再次相见,牧北尘眼中依然满满都是怨恨。能够抵抗心魔幻境的只有另一只心魔,从他现身开始,牧北绝便知道自己的一切猜测都是真的,沉了声音便道:“果然,生死门来自你的心魔,你把幻境改成那种鬼样子到底是要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牧北绝:我黑化了也变强了,我要仇杀过去所有亲友!
不灭天子:加我好友的是你,仇杀我的还是你,渣男,受死!
牧北绝:等等!你不是野怪吗?为什么成精了?这不科学!
尤姜:看,这就是一时冲动开地图炮的下场。
第九十七章
牧氏乃天海国祭司一脉,自远古时期便依靠祭祀海神庇护越人,故牧家人在天海国历来十分尊贵,嫡系子弟更是被当作天神一般的存在。然而,作为家主之子的牧北绝却从未体验过这种被人爱戴的感觉,只因他头上比常人多了一对角。
牧家家主是天海国最尊贵的人,即便是国君对他都要敬畏三分,他不允许自己的长子是个怪物,当发现这个孩子的异常时便果断将其关押在了断崖之上,只留些许女仆与侍卫看守。
断崖已在牧家边界,看守一个不受宠的怪物孩子更是没半分油水的苦力活,这些随行之人对牧北绝自然是百分不喜,从小便对他冷嘲热讽。侍卫统领更是时常强行拽住小孩的角取笑,将他像兔子一般提着向众人展示,甚至声称要替他将这角拔除,每每都让他疼得发抖,红着眼睛求这些人放手。
可他到底是家主的儿子,身上流着海神祭司的血,谁也不敢冒着被海神诅咒的危险杀死他,牧北绝就这样在白眼与讥讽中渐渐长大。他知道大家都讨厌自己头上这多余的角,可他不想再被厌恶了,所以只能努力地对每一个人微笑,用各种滑稽的举动去讨身边人的欢心,就算对方脸上是看见傻子而露出的笑意,于他而言也比训斥谩骂要好得多。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麒麟血脉有多尊贵,也不知道这样的返祖变异其实是千载难逢的机缘。周围人都说他是被诅咒的怪物,久而久之他也就信了,只能这样卑微地活着,每日都为旁人施舍的笑颜而殚精竭虑。
或许正是少年时经历了太多恶意,当落进付红叶手里时,青年任由他撒野却始终没有口出恶言的态度竟是让他久违地感受到了一丝温柔。他最期望的就是被人温柔以待,奈何始终不曾真正得到,以至于现在分明有机会向本体求救,最后还是用爱面子为借口将意念压了下去。
这些日子牧北绝一直告诉自己,再等一等,若是付红叶也像牧家人一样欺负他,他就召来本体把这些人全都杀了。只是在那之前,他还是想体验一番作为正常人与旁人说话的感觉。对着其它化身自言自语太寂寞了,他终究还是喜欢热闹的。
在那段北境魔将根本不愿回忆的过去中,牧北尘曾是唯一的光。
这个弟弟是父亲所期望的孩子,他没有任何异常特征,聪明好学,天赋极佳,正是继任海神祭司的最好人选。许是牧北绝令父亲失望过,这个适时诞生的替代品便颇受宠爱,没人敢不喜欢他,也没人敢对他露出半分不敬,他就这样行走在阳光下长大,衣摆不能沾上一丝尘埃,眼中也容不得一粒沙子。
牧北绝其实还记得第一次与弟弟相见的场景,那时他因族人厌恶自己的角,每日都编织花环将头上的幼角遮挡住,这样不知道他身份的人至少还会友善地对他笑一笑。
麒麟生来气质脱俗,那一年的牧北绝只有十四岁,面容还带着少年的稚嫩,蹲坐在花海中的模样就像是误入凡尘的仙童。牧北尘本是好奇才来看看那传说中的哥哥,却未想这竟是一只美丽的怪物,不由就忘了仆人告诫,主动靠近了他,“你就是我的哥哥?你生得这样好看,父亲为什么要把你关起来?”
在优渥环境中长大的少年不知人间疾苦,眼眸中满是单纯,仗着无人敢伤害自己,对待万物都怀抱一种高高在上的善意。然而,那时的牧北绝还没有发现,弟弟对他的友善仅仅是发现一只漂亮猫狗一般的新奇。他是第一次被人主动靠近,这个人还是他的血亲,这让他很激动,甚至不知该怎么言语,最后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少年,“你……真的认为我很好看?”
少年眼眸宛如受惊的小鹿,长长的睫毛微微一眨便是繁花落水般的安静温柔,牧北尘当即就看呆了,良久方才用力地点了点头,“嗯,非常漂亮!”
这是牧北绝一生中第一次受到旁人发自内心的夸赞,他总算有了一丝小小的自信,从那之后便爱上了照镜子。不论多么痛苦,只要对着镜子自言自语,就能感受到镜子中的人正在温柔地安慰他,慢慢地也就好了。
那时麒麟化身万千的能力已在觉醒,然而牧北绝自己还毫无知觉,仍然在努力寻找让族人接受自己的办法。
在天海国只有祭司才能治疗疾病,然而中原的医馆却已开遍天下,牧北绝见每日都有平民带着重病家人渡海而来寻求牧家治疗,想起了牧北尘与自己说过的中原逸闻,这便起了学医的心思。父亲早已将他遗忘,拖牧北尘时常看望的福,牧北绝的日子也轻松了一些,偶然寻到一名被俘虏的中原医师,终是如愿以偿学会了与牧家截然不同的医术。
牧北尘对他的努力完全无法理解,面对弟弟的疑问,牧北绝只是轻笑道:“大家都喜欢对自己有用的人,我帮他们治病,他们就不会讨厌我了。”
牧家的高级祭司从不会浪费药材治疗平民,只有牧北绝会出手救他们性命,即便他头上的角已长大到遮不住的程度,这些被救之人仍是感激的看着他。这样的改变让牧北绝非常高兴,即使那些都是牧家眼中的蝼蚁,却让他多少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然而,这样的心情牧北尘永远不会理解,见他那样高兴,只是感觉哥哥与贱民如此亲近丢了自己脸面,当即不满道:“哥哥有我照顾还不够吗?何必委屈自己去讨好这些低贱之人?”
牧北尘到底是在父亲身边长大,彼时二人差异已初见端倪,奈何牧北绝仍将弟弟当作昔日不顾流言接近自己的纯真少年,即便他的言语满是不屑,仍是喃喃道:
“你以前不会这样说话。”
对此,牧北尘倒是毫不在意,甚至引以为豪道:“我长大了,当然和小时候不一样了。父亲已经在教我祭祀之术,不久之后,我也会成为最尊贵的海神祭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