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刃横在他颈边,罗望着怒不可遏的黑发男子,不解地问:“出了什么事?”
“你在寝宫里待了这么久,不闻门外事,活得倒是轻松。”艾厄厉声道,“莱蒙现在已成了一名令人发指的暴君!你知道他怎么做的么?之前为了治疗你,他暗自杀了足有三十余名医师。我想他也有难言苦衷,便饶恕了他。但现在——”
刀锋朝银发男子柔软的喉结又移近几分,艾厄面色凝重,黝黑的瞳孔深处似进行着激烈的交战。
“他什么也不在乎了。”良久,骑士抬头道,“无论是受苦受难的民众,还是他自己的王位。他都不在乎。我不清楚他怎么会变成这样,却隐约觉得,这或许是你怪病消失的缘由。”
罗震惊道:“为什么?!你说莱蒙是故意变成暴君的?他这么做,是为了治疗我的病?”
“这是我的推断。”艾厄寒声道,“但毫无疑问,你是罪魁祸首。”
罗蓦地瘫在床上,双目失焦,怔怔地出神。艾厄见对方也茫然无措,沉默半晌,还是将行刺的匕首收了回去。
“这次我不杀你。我相信莱蒙变成这样不是你的本意……但我希望你能承担起一定的责任,圆满解决这件事。”
黑发的男子面容冷肃地推开门,冷冷道:“下次再见,究竟是国王被废黜,还是你性命终结……选一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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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以后,由于国王惰于问政,不理国情,万疆帝国的民众在艰难挺过几次天灾后,陷入了无人救济的困境,哀鸿遍野,饿殍如山。
只不过,这次的元凶不是恶龙,而是他们的统治者。
“莱蒙。”
又一日,在宁静的小花园内,罗靠在莱蒙肩头,平静地问:“现在的万疆帝国,还和平么?”
他刚从其他人那里偷偷了解到,现在已有三分之一的地域被灾难席卷,流离失所的民众难以计数。
“当然,罗。我一直遵守着与你的约定,将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
莱蒙望着他,语调轻松。虽然目光中满是柔情蜜意,但罗却看见了他疲惫抽搐的眼角,摸到对方手心沁出的冷汗。
“嗯,我相信你是一位好国王。”他将头轻轻依靠在莱蒙肩头,眼睫低垂,道,“向我发誓,莱蒙。若你欺骗了我,我会永远消失在这世上。”
“什么?!”莱蒙几乎要跳起来了,瞪圆了眼睛,嘴唇颤抖,“别开玩笑了,罗。这一点也不好玩。”
罗浅笑道:“怕什么?反正你永远不会骗我,不是么?”
莱蒙躲躲闪闪地说:“不,我决不发这种誓。别为难我了,宝贝儿,也别拿自己的存在开玩笑。”
他捧起罗的脸,堵住那双还欲说些什么的嘴唇。罗静静注视着对方颤抖不停的眼睫和紧闭的双眼,在心底叹息一声,闭上双眼,迎合了对方焦躁不安的亲吻。
隔天,莱蒙一如往常提前回到寝宫,却再也没见到罗的身影。
“罗……罗?罗——?!”
他疯了般在宫殿里寻找,骇得路过的仆役大惊失色。莱蒙崩溃般扔开床铺上的软枕和被褥,砸烂了桌上所有的纸笔和书籍,打碎了衣橱的门,也找不到那个等候他的人。
他失魂落魄地瘫坐在地,哭泣道:“罗——宝贝儿,我的爱,别捉弄我了,快出来吧!罗——”
他呜咽不止,随手摸到一本书,掷了出去,从夹页里掉出一份信。
莱蒙一惊,慌忙将信拿起,见到上面是罗清隽的字迹,顿时喜出望外。
对方说,他在帝国东南方的地区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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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蒙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备马,准备前往东南方。那天空气闷热,阴云笼罩,天边雷声隆隆,不一会儿就刮起了猛烈的强风。
莱蒙披着一件黑斗篷,只带了两三名随从,骑着一匹健硕骏马,离开了皇宫。
一路上青紫色的闪电在云层嵌出刺眼的纹路,莱蒙心急如焚,快马加鞭地跑了七八日,避开瓢泼大雨的倾泻,顶着晴空艳阳的照射,终于抵达了信中描述的地方。
结果,他只看到了满目疮痍的土地,还有坟冢上哀声哭泣的流民。
“我的孩子要饿死了……”一个骨瘦如柴的女人抱着一个干瘪的婴儿,裹着脏乱的头巾,见人就哭道,“救救我的孩子吧……”
女人的哀嚎不过是这个地区最寻常的曲调。除此之外,排队迁徙的男人,风霜满鬓的女人,行将就木的老者,无人看管的幼儿,包括啃噬尸肉的黑鸦和狂犬,所有人或物都蒙着一层森诡可怕的阴影。
他们双眼瞪大,空洞无神,活像行尸走肉,只知一味向前走,木然地等候着命运的安排。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