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病得太久了,病中也一度万念俱灰想死,甚至是昨日夜里,他都还满心都绝望。可今日不知道怎的,看到这颗突然长出花苞来的桃树,他又有了些希望。
植物尚且不肯放弃希望,更何况人呢?他已经还完了所有的债,为什么要绝望呢?应当好好活下去才对,就像是这颗桃树一样。
过了这么久,闻人飞鸿终于感觉自己从过去走了出来,也终于感觉有了些继续生活下去的力量,他苍白的嘴角轻轻扬了扬,低声说:“开花就好看了。”
闻人义从未想过闻人飞鸿还会和他说话,一时间有些呆愣,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欣喜地道:“是、是的,少爷若是喜欢,我这就去多买些,种在这院里!”
闻人飞鸿摇摇头,道:“这倒是不必了,将这棵顾好就行,到了秋日,我们就有桃子吃了。”
闻人义眼眶一红,哽咽道:“是。”
闻人飞鸿继续看着那花苞,又说:“那你去把我的药拿来吧。喝了以后,我们就将藏书阁所有的灵器铸造典籍整理出来。从前没有好好学习,但现在开始还不晚,以后日子还长着,我们得有点傍身的东西才行。”
“好、好!”闻人义赶紧抹了一把眼角,转身跑了出去。
闻人飞鸿安安静静地看着花苞入了迷,心中的暖意也越来越多,继而身后轻轻的脚步声将他惊醒,他有些奇怪地说:“这么快药就熬好了吗?”
但身后的人没有回应,闻人飞鸿转身,看到来人并不是闻人义。
“陆公子?”闻人飞鸿惊诧地看着眼前的白衣少年,可看了片刻,又觉得不对。
这个人的确和陆湘长得一模一样的,但神情却截然不同,这个人的眼睛莫名地透着阴冷,一看就让人毛骨悚然,更怪异的是,他衣衫的前襟上还沾着血。
闻人飞鸿很快反应了过来,警惕地道:“你不是陆公子!你是谁!”
白衣少年并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直直地盯着闻人飞鸿,他的眼里揉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恨,有怨,有憎,他就这样一言不发地盯着闻人飞鸿,直到盯得闻人飞鸿后背发毛,他才终于发出了冷冷的声音:“你凭什么?”
“你……你到底是谁?”闻人飞鸿心如擂鼓,随手抓起了一个烛台,想要用这个东西防身。
但这其实没有任何效果,白衣少年步步逼近,眼里的仇恨燃烧得更加旺盛,他像是要吃人一样盯着闻人飞鸿,咬牙一字一顿道:“闻人公子,闻人公子……呵,凭什么?凭什么你能这样无耻地安心享乐了这么多年?凭什么你们家做了那么多恶事,你还可以全身而退?凭什么如今又这样充满希望?我不想杀的人,反倒是死了,你却打算好好活着!凭什么!”
闻人飞鸿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压迫感袭来,让他浑身都难受,他慌乱地四下张望,却没有一个人来帮他。
“想找谁?”白衣少年轻笑一声,突然将背在背后的手伸出来,朝着闻人飞鸿扔去了一个东西,道,“是他吗?”
闻人飞鸿下意识地伸手接住,赫然看到了闻人义的头。
那颗头,是硬生生从身体上拧下来的,脖子上的断口血肉模糊,可他的眼睛都还没有闭上。
这是昱陆洲第一个主动动手杀掉的人,他讨厌这人愚蠢的忠诚。
有了这第一次,一切就变得容易多了。
现在,闻人飞鸿对他来说,也只是个死人了。
闻人飞鸿只听到自己的脑海里传来一声轰鸣,而后他整个世界都变成一片血红色。
太过于震惊以至于他还来不及体会到恐惧,接着又听到了白衣少年带着兴奋笑意的声音。
“别担心,你们很快就见面了。”
这话刚刚说完,闻人飞鸿就感觉到自己的胸口一阵钻心的疼,他低头一看,这疼……果然是钻心了。
白衣少年的手插进了他的收口,五指已经抓住了他的心脏。
他脑子里还在想着为什么一只手就能有这么大的力量,接着就听到“砰”的一声响,他感觉到是自己的心脏被活生生地捏爆,鲜血炸开,发出了这样巨大的声响。
白衣少年抽出手,满意地看着闻人飞鸿倒下,闻人义的头也圆滚滚地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而后,白衣少年一跃而起,离开了这鲜血淋漓的房间。
而屋内的两双眼睛,都对着窗外,看着那再微风中轻轻摇晃身姿的桃树。
什么时候花开呢?
到底是没有机会看到了。
*
岐山,明氏庄园。
明氏比起闻人氏,算是情况要好一些,毕竟明子真比闻人飞鸿要有用得多,他还能撑着明氏,于是明氏没有彻底被瓦解。
从前地下赌庄赢来的钱财和宝物,明子真大多都退换还了原主,剩下一些找不到原主的,明子真便将其变卖,筹得的钱款,用来修了一座很大的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