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陆说;“老权头就是扛活的长工,他本人房无一间地无一垄,他住的房子也就是后来张小雅居住的房子,还有这片地,都是那个姓陈的。”
杨大年问;“那个姓陈的,他家住在那里?”
小路回答;“他家就住在屯子的最西头的地方。”
小陆说着话就用手指了指离他们最近的那户人家,杨大年又问;“他们家什么情况?”
小陆说;“伪满前他们家是这里的大户人家,伪满时期日本关东军第一百部队在这里建立了基地和生产细菌武器的工厂,占了他们家很多地,据姓陈的说,老权头还被日本鬼子强征过劳工,就在这座生产细菌的工厂里干苦役,临出来的时候,被小鬼子强行注射了一针,到家后就开始咳嗽,后来就丧失了劳动能力。”
杨大年听完了小陆的介绍,点点头,接着又对手里拿着照相机的小谢说;“你去苞米地里,最好找到当年爆炸后留下来的痕迹,然后把那些痕迹照下来,注意,不准踩了苞米苗。”
小谢“是”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朝苞米地里走去,到了近前,他很快就找到了那座房子的地基和**爆炸后留下的大坑,小谢找好角度,开始照相,杨大年领着梁泉江他们则站在离小谢不远的苞米地垄沟里,详细观察着,直到小谢照完了像,杨大年才对梁泉江说;“走,我们到那条壕沟边上去看看。”
他们一行人在小陆的带领下,小心地走在垄沟里,好不容易来到了那条壕沟的边上,壕沟没有变样,依然很深也很宽,只是里面有半壕沟的水,不注意的人还以为这是一条小河呢,只可惜,里面是一潭死水,壕沟边上依然是蒿草和灌木丛遍布,站在这条壕沟边上,梁泉江脑海里,反复盘问自己,韩保信曾经在这里战斗过吗,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当时应该是个什么样的场景呢?只可惜,他无论怎样责问自己,也想象不出当时的场景。
梁泉江抬头,恰好和杨大年的目光相遇,杨大年说了句;“我们在这里找不到什么证据,我们去那个老陈家。”
梁泉江他们一行人,离开了那条壕沟,小心翼翼地走出了那片苞米地,来到了村西头第一家,小陆停在他们家院子门前,对杨大年说;“这就是老陈家。”
杨大年说;“上前敲门。”
杨大年的话声还没落地,从房子后面扑出来一条大黄狗,对着他们狂吠起来。
梁泉江朝院子门上看了一眼,见木头钉的大门用铁丝紧拧着,他刚要说屋子里没人,这时候从屯子当中走过来一个拄着木头棍子的老太太,就见这个老太太满头银丝,散乱地搭在头上,她弯腰驼背,每走一步都要咳嗽一声。
渐渐地老太太走到了他们一行人跟前问道;“同志,你们找谁呀?”
小陆立刻上前搭话说;“大娘,我们找老陈家的人。”
老太太住着木棍子,仰脸说道;“你们这时候上哪找人去,正是农忙的时候,家家户户能干活的人都下地了。”
小陆忙露出笑脸说;“大娘,您老知道老陈去了那块地吗?”
听了小陆的问话,老太太抬起手里的木棍说;“看见眼前这块苞米地没,你们过了这块苞米地朝左边拐,在走不远那边还有一块地,是他小姨子家的,他背不住在哪块地上帮着他小姨子产地呢。”
听了老太太的指点,小陆急忙谢过老太太,然后领着大伙又朝那块苞米地走去,过了那块苞米地,他们朝左边拐去,走了没有几步,就看到另一片高粱地里一男一女两个人正在铲地,这时候,小陆仔细看了看那个正弯腰铲地的男人,接着就对杨大年说;“那个男的就是老陈。”
杨大年看了看说;“看样子,岁数不小了,快六十了吧。”
小陆说;“你别看他岁数大,却是一肚子花花肠子,我听农协的同志介绍说,他和她小姨子有一腿,就为了这个他特意给他小姨子找了个残废男人。”
杨大年说;“咱先别管这些乱遭事,你去地里把他叫来。”
小陆立刻按着杨大年的指示跑到地里,把正在铲地的老陈叫了过来,等到老陈走到杨大年他们跟前,杨大年掏出一支香烟递给了老陈,老陈接过来别在了耳朵上,然后仔细打量起杨大年,杨大年掏出火柴划着后,用双手捂着,先给自己叼着的香烟点着了火,然后又伸过去要给老陈点烟,老陈却退后一步说;“不用,不用,我等会儿再抽,你们有啥事?”
杨大年狠狠吸了一口香烟,憋了半天,才指着梁泉江问道;“你认识这个人不?”
老陈走到梁泉江跟前看了半天,最后摇晃着脑袋说;“不认识,没见过,从来没看过这么个人,我瞅着他可不像我们庄稼人。”
杨大年又说;“你再看看,然后再想想,到底见过他没有?”
老陈这时候还在梁泉江面前仰起脖子看着,他听了杨大年的话又说道;“真没见过,没见过,我敢拿脑袋担保。”
这时候,就见杨大年给小谢使了一个眼神,小谢会意,立刻把老陈照了下去,这时候,杨大年又说;“好啦,老陈,麻烦你了,我们走了。”
还没等杨大年的话音落地,梁泉江已经转身走去,他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就见他此时的脸色苍白,眼睛瞪得很大,大步流星地朝吉普车走去。
小谢看了一眼杨大年,也立刻跟了上去,他们重新回到车上,吉普车启动后,杨大年观察着梁泉江,他见梁泉江很愤怒,就没话找话说;“这台车是我们志愿军在朝鲜战场上缴获的,现在老美又和老蒋一样了,成了我们的运输大队长。”
梁泉江没有搭话,只有开车的小康捧了杨大年几句,吉普车在沉闷的气氛中开回到了公安局招待所,他们依然没有停在正大门前,而是绕到后院直接开了进去,打开车门,小谢先下了车,梁泉江跟着也下了车,几个人鱼贯着回到了那个房间里,进到里面杨大年就宣布开饭,还是老规矩,一菜一饭,梁泉江自己一个人在屋子里吃饭。
午饭过后,只有小谢和小康和他呆在一起,杨大年和小陆都没有露面,很无聊的一下午,小谢和小陆竟然一句话都没有和他说,傍晚时分小谢又给他打来一碗饭和一盘麻辣豆腐,梁泉江本来还没有饿的感觉,可是,他还是强迫自己吃了下去。
天黑后,杨大年露面了,他还像往常那样坐在梁泉江对面,小谢和小陆分坐在他两旁,他们每个人的面前都摆放着厚厚的审讯笔录和备用钢笔,梁泉江清楚审讯又开始了,说实话他已经表示出来,这种审讯是徒劳无功的,他几次对杨大年说,有这么宝贵的时间,应该多找找其它线索,彻底排查清楚,还有谁和韩保信、张小雅接触过,例如,他们行动小组的其他人员,遗憾的是,杨大年听了梁泉江的建议后,很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说;“请你认真回答我们的问题,你说的所谓建议,是我们的事情,就不劳你费心了。”
此时此刻,杨大年坐下后却一反常态没有吸烟,等到他坐稳后,拿起一杯茶水喝了起来,等到他喝得差不多的时候,他像和梁泉江唠家常嗑似地说;“这烟真不能多抽,我刚才去了趟医院,大夫说我的咽炎是抽烟过量得的,这不,我们部队的大夫让我戒烟,你说我能戒得了吗!”
梁泉江听了杨大年那番家常嗑没有丝毫反应,过了一会儿才冷冰冰地说了句;“别浪费时间了,开始审讯吧!”
听到审讯两个字,杨大年急忙摆手说;“不是审讯,不是审讯,我们只是找你调查,我们已经接到十分明确的指示,在没有找到确凿的证据之前,不能把你当成我们的敌人对待,所以,梁教授你大可放心,我们不会使用对付敌人的手段来对待你。”
说到这里,杨大年又喝起水来,看到杨大年一个劲喝水,梁泉江立刻分析道,今天晚上的审问极有可能不是老话题,而是别的什么事情,果然,杨大年放下水杯后,用平静地语调说道;“梁教授,请你讲讲你在新京特别监狱里的事情,要详细,说得越细越好,至于你为什么被抓进去,就不用说了,因为我们已经完全掌握了这方面的情况。”
梁泉江虽然怕杨大年提到这方面的问题,不过,他更清楚躲是躲不过去的,好在贞子已经回国了,她要是还在身边,那可就说不清楚了,好在,梁泉江的头脑依然清醒,所以,杨大年让他说出在监狱里的事情,他就开始一五一十地详细叙述起来。
照例,杨大年也是对他和贞子的事情感兴趣,对于他从苏军监狱里把贞子要出来的经过,杨大年反复盘问了好多遍,直到他觉得还算可信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