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泉江的身上滴答着水珠,抱着赤条条的中村智美来到了里屋,然后轻轻把中村智美放到了炕上,又从炕里找到中村智美的衣服,给她盖在了身上,等到这一切都做完以后,梁泉江才急忙走到屋子外面,脱去外衣,拧干净了水,他正迟疑着是把衣服拿回到屋子里去晾干,还是在外面晾干,因为明天他还要穿这身衣服,所以,就想放到外面晾干可能要快一些,于是,梁泉江开始寻找可以晾衣服的地方,抬眼间他看到房檐下拴着很长的一根麻绳,好像就是用来晾晒衣物的,梁泉江立刻就把衣服晾到了上面。
梁泉江穿着裤衩在窗户前站了片刻,仍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动静,他不死心又绕着房子走了一圈,仍然没有人出现,梁泉江只好转身回到了屋子里,他轻轻关好外面的房门以后,又悄悄走到了里屋。
外面的天空虽然有星星,遗憾的是星光却照射不进来,所以,屋子里依然是伸手不见五指,梁泉江站在屋子地上,正打算是到外面找个地方睡觉,还是在屋子地上睡觉,猛然间却见中村智美突然翻身起来,跪在坑上,她双手扶着炕,给站在屋子地的梁泉江叩了一个头,接着又开始抽泣起来,梁泉江正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就听中村智美便哭泣边说;“真对不起,住友信先生,我把脏水泼到了您的身上,请您责罚我吧。”
梁泉江站在地上看到中村智美的样子,先是感觉自己很尴尬,因为他仅仅穿了条裤衩,不过此时他已经顾不上自己了,他必须先安慰中村智美,省得她的那个无意之举给她造成心理上的阴影,于是,梁泉江急忙说道;“你不是故意的,天又黑的厉害,我的腿恰好挡住了你的去路,而你又看不到我的腿,所以才绊了一下,要怪也应该怪我,我还正想给你赔礼道歉呢,所以,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中村智美听到了梁泉江的话以后,心情稍稍好了一些,也就逐渐停止了哭泣,她对仍然还站在地上的梁泉江又小声说道;“我去下地把先生的衣服洗一洗,省得先生明天穿脏衣服。”
中村智美说完这句话就要下地,梁泉江忙制止她说;“不用,真的不用,那身衣服我明天找个时间换下来就是了,现在夜已经很深了,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情我们还无法预料,我们还要准备应付那个家伙,所以,请你千万不要多心,以免误了正经事情。”
中村智美听到梁泉江提起了她已经忘记了的事情,立刻有些紧张起来,她朝窗户外面看看,小声请求梁泉江;“请先生快到我身边来,我好像很害怕。”
中村智美说着话,不自觉的就伸出了手,拽住了梁泉江,把他拉到了炕上,让他紧挨在自己身边,然后又拿起那个小包袱,递给梁泉江说;“请您就用它当枕头凑合一夜吧。”
已经到了这种时候,梁泉江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他默默地接过那个小包袱,放到身边,立刻离开中村智美 侧身躺到了炕上。
刚躺下来的梁泉江觉得如果梅子找到了菊子她们此时应该来了,所以他不想让她们看着自己的狼狈相,他正想办法应该如何躲藏一下,却不料他突然感觉自己被人从身后抱住了,而且抱得很紧,凭着直觉梁泉江感到是中村智美从后面抱住了他,接着更令他吃惊的事情有发生了,他发现中村智美把整个身体也贴到了他身上,梁泉江想推开她,可是,他发现中村智美几乎是尽全身力气在拥抱他,他现在要想挣脱肯定是不可能的,没有办法,梁泉江只好不出声地默默忍受着,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让梁泉江忘了该如何躲避梅子她们。
又过了一会儿,梁泉江拗不过中村智美,只好在沉默中按着中村智美的意思办,他很怕出动静,可是那种声音偏偏又很大,梁泉江能够感觉出来,中村智美很强烈。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梁泉江闭上了眼睛,又过了一会他突然间感觉身上有了凉意,好像有一阵阵的微风从外面毫无声息的吹进屋子来,梁泉江无意中又睁开了眼睛,借着夜色他才发现靠炕里面,也就是他们脚下的地方有一扇窗户半掩着,微风就是从那扇窗户里吹进来的。
中村智美十分卖力气,让梁泉江不可理解,他只好努力张大眼睛,企图透过窗户看看外面的星空,无奈外面太黑了,那扇窗户又太小了,所以,他看不到外面的星星,出乎意料的是他听到了呱地一声,那声音很清脆,好像是外面的蛤蟆在叫唤,又好像是屋子里的声音,紧接着蛰伏在草棵子里,隐藏在树上,生活在池塘中的所有一切有生命的东西,像似为了表达他们的存在似的,开始发出不同的声音,有的高亢嘹亮,有的低沉迂回,有的千回百啭,葫芦岛大海边上的夜晚并不寂静。
梁泉江正陶醉在这个夜晚的交响曲中的时候,不经意间他听到了别样的声音,他仔细辨别,又好像是自己身边发出的声音,又好像离自己很近的窗户下的声音,梁泉江在仔细倾听,这次他听明白了,是蛐蛐在窗户外鸣叫,梁泉江心里想,阳历现在才六月末,好像蛐蛐不应该这么早就鸣叫,可是,外面蛐蛐发出的叫声却越来越响亮,逐渐盖过了所有的声音。
梁泉江听到蛐蛐的叫声,心里突然有了一种愉悦的感觉,一扫刚才那种被动憋闷的感觉,脑子也灵光起来,不知不觉中诗经?豳风?七月里的诗句在他脑海里如同音符般在他起伏的思绪里跳跃;“七月流火,八月萑苇。蚕月条桑,取彼斧?.以伐远扬,猗彼女桑。七月鸣?八月载绩.载玄载黄,我朱孔阳,为公子裳。”
那些个诗经的音符真的在梁泉江的身上跳动起来,以至于梁泉江的身体开始不停地动着,一个莫名其妙的声音也出现了;“我朱孔阳,为公子裳,”谁为我做衣裳呢,我的衣服还在外面晾着,梁泉江随意地想着。
那些个音符还在跳动;“四月秀?五月鸣蜩。八月其获,十月陨?一之日于貉,取彼狐狸,为公子裘。二之日其同,载缵武功。言私其?献于公。”
梁泉江的思绪好像一匹脱缰的野马,任由那些个音符在他身上翻滚跳跃;“五月斯螽动股,六月莎鸡振羽。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穹窒熏鼠,塞内谨户.嗟我妇子,曰为改岁,入此室处。”
还没到七月,那些个蟋蟀,那些个蛐蛐怎么就来到了旷野之中呢,是屋子外面的蛐蛐叫,还是屋子里的蟋蟀叫,那些个蟋蟀们真的会到十月就钻入床下吗,应该是,这不,梁泉江分明感觉有一种东西或者是进到了一种东西的里面,好长时间了,梁泉江猛然一激灵,他想坐起来,可是却被另一个身体压着,他想动一动,身体就像草原上的奔马那样,四蹄腾空,纵横驰骋,梁泉江就这样真的在炕上驰骋着。
又是海阔天空般地腾挪,梁泉江正诧异间,却隐隐听到了极低声音的抽泣,就好像是喜极而泣,又像是压抑不住的不知为何发出的动静,又好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那种哭不是哭,笑不是笑的声音,是从外面传进来的吗,梁泉江正疑惑着,猛然间发现身边还有一个人,一个毫无遮盖,没有丝毫掩饰的人,她的双肩在耸动,是她发出的声音吗?
梁泉江长出了一口气,看了看身边的人,这是他第一次看她,那个人好像很满足,也好像很满意,她微闭着嘴唇,好像刚刚干完了一场很重很重的重体力活计一样,额头上浸着汗珠,仰面朝天,四肢摊开,就好像终于可以放松了那样,闭着眼睛睡着了。
梁泉江却没有丝毫的睡意,他的内心太沉重了,这种沉重连他自己都感觉快要承担不起来了。
为什么偏要这个样子呢,这些个日本女人,让人好心烦,难道不这样就不行吗,真是该死,是自己该死吗,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身边的女人微微动了一下,又抬起腿压在了梁泉江身上,让梁泉江感觉要放下她那条腿好象不行,他怕惊醒了她,可是,不放下也不是,好像他们的样子让人见了会觉得十分不雅观。
到这时候,梁泉江突然有了一种受罪的感觉,是的,自己是来找罪遭的,是谁在惩罚自己,是贞子还是桂珍亦或是保佳,好像都不是,那么是谁呢,应该是王靖雯,对了,可能是她,也可能不是她,反正梁泉江觉得自己真是在自作自受。
梁泉江很委屈,在委屈中他又听了听屋子外面,好像还没有什么异常响动,也没有他认为早就应该出现的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