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佳刚说到这里,梁泉江顾不上仍然不老实的韩保佳,急切地问道;“满族人为什么会拜北斗七星?”
这时候保佳却没有急着回答梁泉江的问话,而是说;“快把我放下来,我要上去,等我上去了再告诉你。”
梁泉江把保佳从怀里放了下来,按着保佳的意思又躺在了炕上,等到保佳又忙活了一阵子,才听到保佳不慌不忙地说;“你没听说过,在很早以前,满族人还没有走出大山,那时候的满族人非常崇尊天神。他们在茫茫的林海里狩猎,或在江河湖海里捕鱼,黑夜里明亮的北斗七星是他们识别方向的标志,又如同是天神专门为满族人悬挂在天上的天灯,因此,满族人把北斗七星看作是他们心中的朋友和伙伴,也就是从那个非常遥远的年代开始,满族人婚礼中就有了拜北斗的习俗,我今天让你和我一起拜北斗,就是在学我妈他们的样子,让你记住你的丈母娘。还有,我妈没事的时候还给我讲了很多关于他们的婚俗,像开剪,离娘肉,下大茶,入拜祖宗板等等实在是太多了,本姑娘现在困了,就不和你说了,等哪天高兴了,再和你说。”
保佳说到这里,身上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过了半天,她好像实在控制不住了,又发出了呜呜的叫唤声,梁泉江为了不让保佳发出更大的声音,只好把她紧紧搂在怀里。过了好半天,她才换了个腔调对梁泉江说;“我要下来,我累得不行了,快让我歇一会儿。”
梁泉江刚想说也没有人让您使那么大的力气,但是,他觉得这句话还是不说的好,万一戳到了韩保佳的哪根神经,自己又要哄半天,果然,韩保佳说完话并没有躺到炕上,而是看着梁泉江说;“我今晚不睡在炕上,要在你身上睡,你快点躺好了,”
梁泉江知道保佳的心里很苦,新婚之夜什么都没有,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跟了自己,这让梁泉江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所以,他就像个百依百顺的孩子似的,一切都按着保佳说的去做。梁泉江重新躺下后,让韩保佳趴到身上,不一会儿的功夫,保佳就睡熟了。
夏日夜里,凉爽的微风吹到了梁泉江身上,让梁泉江不由得朝窗户外面看了看,他这才发现,正对着他和保佳的窗户半掩着,阵阵微风正是从那里吹进来的。
梁泉江躺在炕上一动不敢动,他怕惊醒保佳,恰在这时,梁泉江无意中看了眼窗外,一个流萤闪闪飞过。
入夜的小山村,是那么静谧,梁泉江闭上眼睛想象着山村的夜空,一定是更深远更神秘,无数颗晶莹剔透的星星在无际的灰蒙蒙的天宇上闪烁着动人的光芒,让人产生无限的遐想,就在此刻,他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自己和保佳就住在这样的小山村里,膝下儿女缠绕,他和保佳二人男耕女织,岂不快哉。
梁泉江刚有这个想法,窗外却传来了蛤蟆咕嘎的清脆叫声,只一会儿的功夫,仿佛在那微风轻抚的森林里,在田野上,在那条不知名的小河边上,奏响了一曲无比动听的交响曲,金翎儿好像是清脆的女高音,蟋蟀像是在演奏着爵士乐,知了和蛐蛐还有那么多叫不上名字的乐手们,都奏响了自己最拿手的乐曲,在草丛中、池塘边、树枝上有那么多的大自然的乐手开始了它们的夜晚交响曲,梁泉江在这山野的轻音乐中渐渐入睡了。
在睡梦中,梁泉江感觉自己来到了朦胧的月色中,一切都是灰蒙蒙的,仿佛田野被笼罩在一层灰纱之中,梁泉江想努力看清楚在他的身边都有什么,这时,他好像听到了小河的流水声,一会儿他又好像来到了一座山峰之上,脚下是万丈深渊,一个声音出现了,是那么刺耳,是那样的尖细;“梁泉江你忘了我是谁了吗,你想跳下去吗?”
那个尖细的声音好像很熟悉,又好像在那里听到过,于是,梁泉江大声问道;“你是谁,我想跳下去,看看这虚无缥缈的脚下到底是什么?”
那个尖细的声音说;“你忘了我,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说我是谁,你忘了新京特别监狱了吗,你个好了伤疤忘了痛的家伙。”
梁泉江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丝灵光,他不由得说道;“你是清烟,是那股在我耳朵眼里钻来钻去的清烟。”
没等梁泉江接着说下去,突然,他感到一座浓雾笼罩的山峰向他压过来,离他脚下不远的山涧突然变成了波涛翻滚的大河,眼看着奔腾咆哮的河水就要淹没他,此时的梁泉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畏惧,他头上是压下来的山峰,脚下是波浪翻滚的大河,无奈之中,梁泉江只好闭上眼睛,等待灾难的到来。
就在梁泉江感觉自己闭上了眼睛,那股尖细的声音又出现了;“梁泉江你在哪里,梁泉江你不要走!”
梁泉江想喊,可是任凭他使足了力气也喊不出声音来,眼看着那座山峰就要把他压到河里去,他无意中睁开眼睛却见压过来的山峰上长着一棵躯干扭曲,枝条枯黄的倒垂柳,他伸手竟然能够拽住那棵倒垂柳,就在他拽住那棵倒垂柳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飞了起来,这次不是山峰压下他,是他飞上了山峰。
就在梁泉江感觉浑身轻松的那一刻,那个尖细的声音又出现了;“梁泉江,你要干什么,你个薄情寡义的家伙,你还像个男子汉吗?”
梁泉江心里想你烦不烦啊,为什么总缠着我,不料,他心里想的却不经意间从嘴里说了出来;“你真烦人,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总缠着我。”
“我是谁,我姓良单名一个心字,我叫良心,”还是那个尖细的声音。
“良心,你是良心,我咋不认识你?”梁泉江反问道。
那个尖细的声音回答他;“我不用你认识,省得你给我找麻烦。”
梁泉江说;“那好,请你离开我。”
那个尖细的声音说;“从现在起我就离开你,不过,你可别后悔,别来找我。”
说完这句话,那个尖细的声音消失了,梁泉江一阵茫然,那条奔流不息的大河不见了,山峰没有了,眼前只有一棵弯曲的倒垂柳,他的手还拽着一根枯黄的树枝。
突然间,狂风怒号,波涛翻滚,大海,是大海,大海要吞没他,在茫茫的大海上,有一条轮船,轮船上有个姑娘在向他招手;“梁泉江,快救救我,梁泉江你为什么让我一个人走,梁泉江我不想走。”
是贞子,梁泉江看清了,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他想踩着波浪,去追赶那条轮船,不料他刚一迈腿,就被波涛卷进了大海里,梁泉江拼命挣扎,他想从海里露出头来,他想呼吸,他想呐喊,可是,一切都是徒劳的,他感觉自己被大海淹没了···
死亡,死亡的恐惧,终于惊醒了梁泉江,他睁开眼睛,才发现保佳的半个身子已经滑到了炕上,脑袋正好枕在他的心窝上,梁泉江轻轻把保佳的头放到枕头上,看了眼仍然在酣睡中保佳,转过身去,沉沉睡去。
梁泉江只是觉得自己刚闭上眼睛,院子里的公鸡,呜呜,叫了起来,接着就是此起彼伏的鸡鸣声,梁泉江只好睁开眼睛,天已经蒙蒙亮了,老柳头家的院子里也有了动静,先是哦哦,吁吁的往出牵牲口的声音和套车的声音,然后又传来老柳头的说话声;“老二,你今天赶车去集上把苞米卖了,顺便买回点盐,老大领着他们几个去后山把那片高粱地连铲带趟地干完了,我早上陪陪客人,一会儿在下地。”
梁泉江在屋子里听到柳大叔的话语,急忙走出屋子,对老柳头说;“柳大叔,您忙您的,我们这就走。”
老柳头说;“梁先生您就别客气了,不管咋说,你们也得吃了早饭再走,你大婶他们已经做上了,我不会耽搁你的行程。”
说完这句话,老柳头就走进了做饭的屋子里,跟着张罗起来,梁泉江只好重新回到他和保佳睡觉的屋子里,他见保佳此时已经醒了,正坐在炕上,就对保佳说;“你先洗漱,我们吃完早饭就走。”
梁泉江说完这句话,从衣兜里掏出一百元钱,悄悄放到了炕桌上的水杯下面,保佳边下地边说;“你先洗,我上厕所回来再洗。”
梁泉江走到院子里,打了一桶井水,倒进了外屋地的水缸里,然后又用葫芦瓢舀到洗脸盆里一盆凉水,在院子里低头洗了起来。
正在这时,院子外面传来吴主任的话语声;“梁处长早啊!”
闻听到吴主任的声音,梁泉江急忙擦了把脸,抬头一看,他刚要说吴主任早,却见吴主任的身后跟着一个高个子的女人,那个女人手里还领着个男孩子,梁泉江一时语塞,还没等他说出话来,老柳头走了出来,看见吴主任先是说了声;“吴主任早。”
然后又对吴主任身后的女人说;“这不是柳条家里的吗,怎么,这一大早的要干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