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正事吧。白景轩不愿对蔺宇阳的出现做多余解释。
他们所中邪物,可以清除,把人带上来。因他灵力极正极阳,世间一切性邪之物,都可以被他的灵力驱逐。
但这也只是权宜之计,若不查出这邪物的来源,只能是治标不治本。
*
磅礴灵流自白景轩始如浪潮般席卷开去,其灵力之充盈,甚至形成了肉眼可见的淡蓝色海浪。
被束缚在阵法中挣扎狂吠的数十名弟子,受灵流涤荡的瞬间面露愕然,仿佛都被定住了身型,须臾后黑色烟尘伴随着嘶嘶声从他们身上被驱离,逐渐消散。
他们眼中的红光被驱散,恢复了正常瞳色。
阵法中的人们面面相觑,仿佛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一众长老发出连连惊叹。
不愧是宗主。
果然宗主出手便可定乾坤。
有宗主坐镇,我冥天宗必定无虞。
马屁声一波又一波,蔺宇阳十分不屑地翻出一个白眼。
眼见众人恢复如常,指尖的乌青也消失了,白景轩示意属下撤去了阵法。
可就在阵墙落下的一瞬间,却有数名弟子面色苍白倒地不起。
陆景俦上前查看,只见倒下的弟子们灵脉枯竭,似是被彻底抽干了。而即便仍存活的众人也是一幅十分虚弱的模样。
白景轩道:所谓的越级大境界,应是通过强制透支灵力造成的假象。中此邪物时日一久,便回天乏术。
说着问道:这几人是何时发病的?
长的十数日,短的不足七日。陆景俦答道。
看来灵力充盈者坚持的时日久些。有长老议论道。
可是......亦有人发出疑问,在此之前,未见他们有虚弱迹象,为何驱邪后反而......
只有一种解释,此时蔺宇阳发话道:邪物能够控制他们的躯壳,即便灵脉早已抽干,甚至已然身死,但只要邪物尚在,便依然能够攻击旁人。
正如同当年风雷棋局中的棋子。
提到风雷棋局,白景轩陷入沉思,当年棋圣确实可以控制阵法中的棋子,生死不论。可那并不依靠邪物,且未曾听闻有何种阵法能够遍布全天下。
此时宫景睿道:此邪物只有宗主能够驱散,可如今各城镇都上报了类似案件,各家宗门也都被此邪物侵扰,这可如何是好?
其他宗门是如何处置的?蔺宇阳问道。
听说有些宗门陷入恐慌,已经开始无差别处决受染者了。宫景睿答道。
白景轩道:我冥天宗身为正道仙门之首,不可滥杀无辜。
陆景俦颔首道:可我宗下辖大小城镇何止千余,仅有记录的上报事件便已不下百件,虽以阵法关押受染者,可这病症有传染之虞,只怕时日一久......
白景轩思索片刻,让各城镇收拢看押受染者,本尊亲自前往。
众长老再次吹嘘了一番宗主仁心之类的场面话,只有蔺宇阳陷入沉思。
待众人散去,殿上只剩下二人,他忧心道:师尊,难道要将所有事发城镇都跑一遍?
灵力再充沛,也经不起这样消耗。
白景轩微叹一声,在查出此症的缘由之前,也只能如此了。
他说着正欲离开,却被蔺宇阳一把拉过,差点要落进一个怀里,他忙制止了。
这里是冥天宗。他蹙眉不满道。
只见对方笑着低声道:不是没人了么。
那也不行。
蔺宇阳这回没有坚持,终于撒开了手,师尊先别急着忙,我有个法子。
什么?
白景轩面露疑惑,却见对方找出纸笔,铺于案上,思索了片刻后凝聚灵力落笔于纸上。
他歪着脑袋观察了一会,转录符?
可很快他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有些相像,但不是。
转录符只能转录咒语,蔺宇阳摇头道:我要转录的是师尊的灵息。
直到完整的符箓跃然纸上,并砰然亮起,白景轩面露惊讶。
这小子是刚刚......发明了新的符箓?
你......他顿了一下,早就想好了?
只见对方摇摇头,方才想好。
这么快?现今修界使用的各种符文阵法,是无数先人创立并经历代演变而成。
就算是晖阳境甚至乾元境的修者,多数终其一生都未必能够创造出真正的绝学。
他忡怔了片刻,这小子的天分比他想象的还要高。
可转念一下,他在惊讶什么?北辰殿的功法都是蔺宇阳自创的,区区一个符箓又算得了什么?
转录灵息,真是闻所未闻。
师尊注入灵息于符箓间,届时使用符箓者只需以自身灵力驱动即可。
你确定有效?白景轩还是有些怀疑。
试试不就知道了?蔺宇阳面露轻松,一幅胸有成竹的模样。
不过冥天宗没有病患了。说着牵过白景轩的手腕,师尊,等我几日。
可后者却是摇摇头,几日?多等几日就是多少条人命,不行。
说着也不等对方接话,自顾往殿外去,你试你的,我忙我的。
师尊......蔺宇阳面露无奈地跟了上去,那就一日。
不行。
二人讨价还价的声音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在殿门外。
*
宁源城传来了求救信,北辰殿分部也出现了病患。
蔺宇阳正打算试试新符箓的效果,可无奈劝不住急于救人的师尊,权衡之下,还是试验符箓以减轻师尊的压力比较重要,于是只能放弃了与其同行的想法,自行前往鸣鹿阁。
另一边,白景轩跑遍多个城镇驱邪的消息传遍天下。
人人都言天尊扶危助困,泽被苍生,竟将污蔑他的谣言给压了下去。
可一人毕竟精力有限,求救信息如雪片般涌来,令他应接不暇。
救助冥天宗所辖城镇已然自顾不暇,其他宗门便更顾不上了。
正当人们慌乱不已祈祷天尊救他们于水火时,有人传言,魔门下辖城镇的患者几乎在一夜之间消失了。
我看是直接斩杀了吧,许多宗门不都是这么干的吗?
传讯墙上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听说是魔尊自创的符箓,可镇压邪物。
笑话!我看他自己就是天底下头号邪祟。
亦有百姓现身说法,称魔尊所创转灵符果然有效,虽不如天尊亲临立竿见影,却能压制症状,令患者恢复神智。
因以白景轩的灵息为引,以施术者的灵力驱动,效果便因人而异,除非强大如乾元境仙尊,否则多数修士只能压制一时,很难彻底驱散。
但即便如此,人们仍趋之若鹜,毕竟事已至此,就算死马当活马医,也总比等待虚无缥缈的救援要好。
虽然蔺宇阳制造了大量符箓发放,但却出现了倒卖转灵符的地下市场,一张符箓竟被叫到了上千灵石。
假符更是满天飞。
*
江临城地牢外刑场,人们哭天抢地跪于阶下。
听说仙官要处决病患,我家二郎还在里面,求仙官手下留情!
一名女子哭喊着,企图冲入牢中,却被门外守卫提剑拦下。
他们还有救!一名男子捏着一把符文高声道:我有转灵符,能驱散邪物!请仙官一试!
守卫不屑嗤道:连仙官大人都弄不到的转灵符,你能得到?
我看都是假的吧!
我是花大价钱买来的,求仙官一试!
人们争先恐后地企图往地牢涌去。
守卫拔剑出鞘厉声道:处决受染七日以上的失常者,是单宗主的命令,我看谁敢造次!
清脆的金属声响后,众人纷纷噤声不敢言语。
此时一名仙官带着数名修士大步流星地赶来,人们见状纷纷围了上去。
求仙官饶我家孩儿一命!
我有钱!要多少钱都行!
放肆!仙官怒声呵斥,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
只见其几步来到刑场高阶之上,又命守卫将受染者押解上来。
见了亲人出现,场面再次爆发一阵骚乱。仙官面露不耐烦,冲属守卫了个眼色。
于是守卫们提剑上前喝道:法场重地,岂容你们大呼小叫,出去!说着便要赶人。
另一边在仙官的指挥下,数名修士拔剑出鞘,缓步走向被束缚阵中的数名受染者。
在众人的哀嚎声中,他们刚刚举剑,尚未落下,却感到一阵狂风袭来,卷席沙尘无数,令人睁不开眼。
谁准你们一杀了之。一个冷酷的声音传来,伴随着灵压将举剑的修士们震慑当场。所有人皆是一惊。
一个黑影飘然落地。
来人发尾那片红晶石在阳光下耀眼夺目,仙官一眼看清了,哆哆嗦嗦地道:魔......不,尊......尊上?
这词倒是新鲜。
不过沧海宗既臣服了北辰殿,其门人喊蔺宇阳一声尊上倒也不奇怪。
只有幽兰谷那批最早跟着他的老部下喊他谷主,可如今北辰殿据点遍布天下,旁人再喊谷主便不合适了。
算你机灵。黑色的人影转过身来,所有人都看清了那张冷峻的脸,不由得呼吸一滞。
蔺宇阳一面抬掌向阵中,偌大的符文在掌心前方砰然亮起,一面冷声道:我早有明令在先,北辰殿管辖范围内,不准擅自处决受染者,你们沧海宗胆子挺大。
仙官忙下跪惶恐道:尊上赎罪,这实在是没法子了......
告诉那个姓单的,蔺宇阳打断了他,声音带着威压,转灵符我自会派人送上,若再有类似事件发生,让他掂量掂量华微宗的下场。
是,尊上,卑职一定转达!仙官惶然叩首。
一阵强光照耀后,阵墙撤下,阵中的人们露出一幅迷茫的神情。
众人见自己的亲人毫发无伤,奋不顾身地推开呆滞着的守卫冲上前去。
有人匆忙下跪连叩了数个响头,多谢尊上救命之恩!
不必。蔺宇阳冷声道:不过是看在天尊的面上,你们要谢,就谢他吧。
阵中的人们尚沉浸在死里逃生和重逢的喜悦中,待回过神来时,那道黑影已然消失了。
自此,各处除了天尊之外,还出现了魔尊的身影,二人所过之处,失常患者悉数被救下。
亦有许多城镇得到了转灵符,虽说施术者的境界比起蔺宇阳来说完全不在一个等级,但也能有效抑制邪气。
但此症的传播速度却出人意料地快。
若是查不出源头,只怕病患会层出不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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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救回一众患者,白景轩抬臂拦下了当地仙官的一通溢美之词,此时耳边正传来叶青的千里传音。
我查过了,此邪物出自断魂藤,其孢子浮于空气中,吸入者短则十日,长则数月后便会发作,发作时神志失常,敌我不分。叶青说着,发出一声疑惑:不过蹊跷的是,古籍中记载此物已经灭绝数千年,且并无提升患者境界的能力。
白景轩无视了仙官以及众人的叩拜,只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对叶青道:可有治疗手段?虽然已知晓答案,但他还是不死心地发出这一问。
正是因为没有,所以才灭绝了呀。对方说得理所当然,被当年几位仙尊合力焚烧殆尽,一颗种子也没留下。
白景轩陷入思索状,此物确已灭绝,那么这些人是从何感染的呢?
此时叶青又补了一句,我可要提醒一句,并非只有发作者才会传染,潜伏期亦有传染的可能性。
这才能解释为何此病的传播速度如此之快,范围如此之广,令人始料未及。
这世上所有适宜此物生长的地方我都探了个遍,的确找不出此物的踪迹。
白景轩此时微微眯眼,低声道:不对,应该还有一个地方。
他说完便立即化作一道疾光驶向天穹。
望龙渊,每一甲子开放一次,故而其内生态与世间完全不同。
也只有那里,可能存在这世间已然灭绝的物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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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宗主殿内,看完江临城仙官的陈述玉简,单修筠一把将其砸了个粉碎。
欺人太甚!
侍从胆战心惊地垂首,有长老道:宗主息怒,咱们忍辱负重才换得一夕安寝,切莫因小失大。
无耻小儿,先害我侄儿子瑜,又覆灭华微宗,血海深仇,此生必报!
单修筠说时,恨不得将牙关咬碎。
此话一出,令一众长老纷纷劝阻,连位列三宗的华微宗都无招架之力,我等更是无力抗衡了,宗主切忌意气用事。
正是,复仇之事需得从长计议,眼下要务是卧薪尝胆,徐徐图之。
单修筠沉下一口气,冷声道:本座自有分寸,你等退下。
待一众人等退出殿外,他眼见四下无人,立即打开传音显形阵,未久之后一个模糊不清的黑影徐徐出现,发出沙哑诡异的声音,何事?
只见单修筠急切地道:这计划进行到哪了?那对师徒怎么还是好好的......
急什么?黑影打断了他,本尊自有安排,你只需静观其变就是了。
单修筠微微眯眼,发出狐疑的目光,我都让一个毛头小子骑到头上了,你该不会是没打算对付那小子吧?
这句话似乎引起对方的不满,本尊要做什么,还需要一一向你禀报吗?
这一声带着威慑,即便通过传音阵内,依然能感受到强大的压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