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刻,楚靖甚至想亲自带兵,可是,还没开口便被皇帝转移了话题。
皇帝看着眼前这个越发沉稳周到的义子,暗自叹了口气。
——赵义如今在北地,他必须把楚靖留在京中,自己一旦有个万一……
楚靖并不知皇帝心中所想,只是尽可能地帮助他调遣军队、派送军粮。
冬日将至,北地天寒,中原的兵士到了关外多半会不服水土,他叫兵部和工部提前备足粮草和冬衣,最大可能地保障衣食安稳。
然而,楚靖怎么也没想到,问题真的会出在粮草上面。
十月初,三十万大军从汴京出发,一路疾行,历经半个月才悉数到达真定府。
十月中旬,两军交战,大楚军首战告捷,斩辽军大将于马下,龙心大悦。
十月末,一个带着伤的兵士快马加鞭,拼着一死跑回京城,随之而来的,还有楚军粮草告罄,兵士们饥饿疲软,无力迎敌的消息。
“顺城、富国二仓的存粮悉数北上,六十万军队吃上一整年都够了,为何会粮草不足?!”
楚靖和皇帝有同样的疑问,那两个粮仓的存粮是他亲自盯着装运的,不可能出问题。
军情紧急,皇帝来不及追究责任,只得火速下令,向沿途各地临时征调,并派中书令亲自押运,顺便调查粮草之事。
彼时,苏篱再一次变成小绿草,他把结出的露水交给楚靖,希望能帮上一些忙。
不知楚靖是如何运作的,第二天,中书侍郎李如安便带着一个玉质的小罐子随中书令一同北上。
半个月后,中书令回京,同时带回来一个人——两个月前,主动请求前去真定担任监军的赵义。
赵义被押在囚车之中,形容狼狈,全城的百姓都冲到街上看热闹,苏家的三个孩子也不例外。
小黑兴奋地拉着楚呱呱,苏小虎绷着小脸跟在后面,三个小郎君仗着身量小,在人群中穿来穿去。
苏篱不放心,急匆匆地跟着。
楚靖也一身便装,亦步亦趋地护在妻儿身后。
小黑跑得太快了,不小心撞到一个人,他揉了揉鼻子,刚要道歉,却愣住了。
“大伯?”憨憨的声音,湮没在鼎沸的人声中。
对方却听到了,只迅速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小黑地揪住他的衣袖,声音拔高,“大伯!你是大伯!”
“不是,你认错人了。”男人带着银质面具,声音嘶哑。
他试图掰开小黑的手,小黑鼓着脸不松手,黑黑的眼睛里漫上水气,“大伯,不要走,小黑想你……”
男人手上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就在这时,苏篱和楚靖相继赶到。
看到男人的那一刻,苏篱有片刻的愣怔。
楚靖很快反应过来,钳住对方的肩膀,“你是来救赵义的?”
男人的脸被面具遮住,看不清表情,他的视线快速在苏篱和苏小虎身上扫过。
这个人,让苏篱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联想到小黑刚刚的称呼……
苏篱捏了捏手指,猝不及防地掀开他的面具。
一张苍白、清俊的脸直直地映入眼底,斜飞的眉毛,微扬的桃花眼,直挺的鼻梁,微薄的唇……
那一刻,苏篱仿佛被摄住了呼吸,手中的面具倏然落地。
他原本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他以为自己看到的会是唐悠然,然而,不是……不是唐悠然。
毫无准备地暴露在众人眼前,男人显然毫无准备,眼中闪过震惊、懊恼、释然种种情绪,唯独没有愤怒。
他趁机挣开楚靖的钳制,抓起面具,转身就走。
苏篱像是按了开机键,猛地冲上前将他死死抱住,“不!不许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