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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文学 > 综合其它 > 卿卿 > 10.
  我和小石头仍旧像从前那样,偶尔会在襄河边见面。不同的是我比从前用钱大方了些,请他吃东西的次数多了起来。
  我本计划着为自己多攒些银子,好早日离开梁府,但既然小石头不久后就要离开京城了,我就想着多请他吃几次东西。我能力有限,可以为他做的事情不多。
  我在餐馆和药铺都磨了管事的几天,好不容易多谋了一份洒扫的活计,能多挣些银子,虽然不多但也顶用。
  小石头要走这件事情对我打击挺大,好像把我从一个美梦中叫醒过来。我对于生活向来是随意的态度,也不觉着自己肩着什么重要的责任,过一天就只思考一天吃住睡的事情,从不往后多计划一个时辰,我就是这么过来的。
  我对自己要求只有过好自己的日子,不管别人的闲事,但如今发现,这样的后果就是我对生活是失去控制的状态。我帮不了别人,我救不了自己,重要的人在我面前、在我的生活中来了又走,我连挽留的话也说不出口。
  我和小石头坐在馄饨摊前,他吃一大碗,我吃一小碗。我吃的很慢,吃了几颗就饱了,光看着小石头吃。小石头看我停下,问我是不是不吃了,我点头,他就把碗端过去,把剩下的接着吃了。
  小石头吃完后,我们去襄河边散步消食。大概是怕热,贵女们很久没来游湖了,身边的小石头明年这个时候大抵也不在京城了,想到这儿,我还是没忍住哭了。
  小石头看我哭了,连忙问我怎么了,是不是吃错了东西肚子疼。我以前吃东西偶尔乱吃一气,他总记着。
  我埋着头,跟他说不是肚子疼,叫他忘了以前那事儿。
  能不能记我点好事儿,那次我吃坏肚子,跑了好多趟肚子,一点形象都没有。
  他又急又笑,拍拍我的头,说我整天想啥有的没的呢。
  他说的对,我就是想有的没的想的太多,所以现在一事无成呢,还醒悟太晚,他就快走了。
  鼻子被鼻涕眼泪堵住了,我讲话也是闷闷的,跟他说,“我……我知道我这样说特别,特别不好,但是,但是我舍不得你离开京城,我舍不得你”,我哭得打起了哭嗝,就跟个结巴似的,好不容易把话说出来。
  他拍我的手停住了,我抬头看着他,怎么不拍了,我喜欢他拍我的头。
  “那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我没想过这件事儿,也不太可能。我不好去麻烦他,还有他的家人,我的根在京城,还有梁宥宁也在这儿。
  “不行的。”
  “怎么不行,我爹娘都知道你,你不用怕麻烦我们,一点都不麻烦,你跟我一块儿去家里看看就知道了,之前一直没带你去过,现在可以了……”
  “不用了不用了”,我把眼泪都抹干净,“我不哭了,我以后去看你,等我攒了钱,我就经常去看你!”
  “嗯……”
  小石头一家要搬去的地方是边关,我们都知道,以后不可能再经常能见到。
  日子继续过着,转眼到了八月末。
  灯会这一天,我穿得干干净净的,没有故意再把自己打扮得灰扑扑的,脸上也是我原本的样子。我早早吃了晚饭,坐在房里,等梁宥宁来找我,他说过会来接我。
  我等了不知多久,听到敲门声,就立刻去开门。我们俩有敲门暗号,从小用到大的,听到这个声音就知道是他。
  他今天穿了身靛蓝色的衣服,长身玉立,风姿翩翩,在灯火中,像神仙在我这小院门口下了凡。我看呆了,再回神就有些近乡情怯,不好意思走到他身边去。他凑近了我一些,低声跟我说,跟着他,我们快些出府。我知道他这是不想引起其他下人的注意。
  府里府外的景色截然不同。
  因为梁老爷和梁夫人都进了宫,没跟着进宫的下人们不用侍候,便早些去歇息了,府里安静得很。
  府外边,灯火通明,游人如织,我们走在里边,像迈入了一条绵延的黄色灯河。
  梁宥宁拿出两个半脸的面具,给自己戴上了一个,又递给了我一个。我的比他的小一些,戴上脸正合适。
  灯会这天戴面具的人不少,我们俩戴了并不突兀,而且正好隐了身份。
  “卿卿,我可以牵着你吗……人太多,我怕走散了。”周围喧闹声不小,他在我耳边说的这句话。
  我心想他真细心,不只提前给我准备了面具,我根本没想过会不会被认出来的事情,现在又操心我会不会跟他走散了。
  有些小开心,但又挺不好意思的,所以最后红着脸点头应了。点完头才反应过来,我戴着面具呢,脸就算红成猴屁股,他也发现不了,嘿嘿。
  他看我点头了,就轻轻牵住了我的手。
  我的手僵硬得不敢动,就像塞了截木头到梁宥宁手里,希望他没有发现。不过他也确实好像没怎么注意,一直专心看着前面,小心地带着我避开游人。
  我喜欢灯会,好像全京城的年轻男女都出来了,特别热闹,连日来的忧郁心情也被我暂且放下。
  两边的摊贩铺子都在猜灯谜,我不会猜谜,只在关注各式各样的奖品。我看到有个摊子上摆了一样白兔形状的摆件,姿态颇为可爱,看的入迷了些,没发现自己脚步慢了下来。
  梁宥宁大抵是发现牵木头怎么变得吃力起来了,回头问我,“卿卿,喜欢那个吗?”他指的正是我看中的那个摆件,我点点头。
  于是他就牵着我往那个摊子去了,摊主看到有生意上门,热情得很,说只用二两银子,猜对五道就可以任选一样奖品了。
  我咽咽口水,摇了摇梁宥宁的袖子,小声跟他说不用了。
  二两银子,都够买好多东西了,而且得答对五道题呢,这条件太严苛了。
  梁宥宁拍了拍我的手,笑着说“放心”,然后转头给摊主付了银子,让他出题。
  摊主收了钱,喜笑颜开地跟梁宥宁讲规则,梁宥宁就仔细地听着,整个答题的过程中,都没松开我的手。有时候我瞧着摊主给的谜题过分的难,不自觉握紧了他的手,他还会回握住我,似是让我安心。
  我们俩散步到了襄河边上,梁宥宁说走了这么远不如休息一会儿,他租了艘画舫,牵着我上船坐下。
  摆渡的老船夫带着画舫在河面上漂着,离岸边有一点远,喧闹声小了。梁宥宁在喝茶,我就对着刚才得的白兔摆件东摸摸西摸摸。
  “面具摘了吧,戴着闷。”
  我跟着梁宥宁把面具摘了,画舫上只有我们俩,还有船尾摇着桨的老船夫,不怕有人认出我们。
  接着我又继续摆弄手里的东西,等到在烛火下把摆件的每一个角落都看仔细了玩够了,我才反应过来,这还是在梁宥宁面前呢……我就一直把他这么晾着。
  我把摆件往桌上小心翼翼地放下,坐得端端正正,连眼睛都没有乱放,就盯着面前的瓷杯。
  梁宥宁把一堆吃食推到我面前,“吃点”。
  我抬头看他,他又点了点头,示意我吃。我端了碗冰粉,小口小口地挖着吃。
  刚才我们在街上,他一手牵着我,一边顺路买吃的,我记得他并不馋这些吃的,以为他突然起了兴致,一只手提不下,我也帮他提了许多。结果走到冰粉铺子,他要了碗红糖冰粉,跟我说,“记得你一直是喜欢这个口味,待会儿吃完别的最后吃这个,正好解渴”。
  我把冰粉一口一口吃完后舔了舔嘴唇,又恢复到端端正正的坐姿,比见了夫子还端正。在夫子课上,我向来没顾及自己是怎么个姿态……
  梁宥宁轻轻笑了,声音好听得让我想,怎么就没什么东西能把这个声音永远留住,那见不到他的时候我也能天天听到了。“卿卿,船上就你我二人,不必如此拘着自己,想如何便如何。”
  我感觉自己脸跟烧着了似的,他一定是看到我刚才玩摆件的傻样了,只好傻笑了两声。我对自己挺恨铁不成钢的,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也这样,在喜欢的人面前,越小心反而越容易表现出错。
  “我……你给我的书,我都读了,很好看”。
  画舫上太安静,我大着胆子主动开口讲话。梁宥宁也不是话多的人,但我们二人之间每次都是他引着我开口。既然我如今想要学着改变,学着成长,我就非得逼着自己不要再像从前那样。
  “喜欢就好,下次我再给你多带些新的来”。他嘴角微微钩着,眼神温柔,我喜欢他这样看着我。
  “以后念书,我会好好念……不给你丢脸。”这话我想说很久,一直不好意思也不敢说。以前我不好好念书这件事情,我们俩都知道,但是谁都没提过。我就是这种包子性格,只要问题不摆到我面前,没人揪着我耳朵提醒,我就当它不存在,得过且过下去。现在我把这件事情主动拿出来说,算是下决心不给自己留退路了,以后都重新来过。我想我现在脸一定红得吓人,我的功课实在是到了没法看的程度,尤其是,书院里其他人都挺努力的,衬托的我更加渺小得如一粒微尘。
  “怎样都不会给我丢脸,卿卿,我只希望你开心。”
  我看着他,眼眶一下子就湿了,这话我娘也跟我说过,只有他们俩跟我说过这种话。
  我吸了吸鼻子,避免失态。最近不知怎么了,眼泪总是特别多。
  我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靛蓝色的香囊,递给他,“这个送给你”,我绣工还是我娘在的时候教的,很久没练过了,“我试了好多次,还是绣的不太好……希望你平平安安”。
  他接过去放在手心里仔细打量,脸上一直带着笑,然后看着我说,“卿卿,没有不好,我很喜欢,谢谢你。”
  我也笑了,这大概就是夫子说的喜不自胜,他说喜欢我绣的东西,这怎么能叫我不开心。
  他忽然站了起身,转过身背对着我,“卿卿,帮我系上。”
  我走到梁宥宁面前,从他手里接过香囊,本想从他身前把系带绕到旁边,我再走到他背后去系,奈何我手不够长,只好又走到他背后去。
  梁宥宁拿着香囊,我手伸到他面前去拿系带,等我两只手都好不容易拿到系带了,才反应过来,这样看起来好像是我从背后抱着他。
  我赶紧红着脸把系带拿到身后来给他系着了,我还站着没坐回去,他就已经转过身来,我们俩面对面,气息可闻。
  我先是懵了一下,然后赶紧退后一步,退的速度太快步子太大,结果没站稳就往后落。我心里这时候突然有种放下一切的感觉,跟立地成佛了似的,就这样吧,面子什么的我都不要了,反正早就丢光了。
  我还没想多久呢,大概就是虫子扇了两翅膀那么久,梁宥宁就立马稳稳地接住了我,把我抱了回去站稳。
  成佛失败,我没摔跤,也没丢脸。
  我伏在梁宥宁怀里,他紧紧地抱着我。
  周遭一切好像全都静止,我听不到老船夫摇桨的声音,听不到水声,也听不到岸边人们嬉闹的声音。耳里只有交织的两个心跳声,我的和梁宥宁的。
  他也心跳得很快,我们两个的心跳声从你一下我一下,慢慢的变得一致。
  画舫里很安静,我们俩都没做声。我是给吓蒙了,回过神来之后就不敢动。不知道梁宥宁在想什么,也被我吓到了吗,怎么还没松开手。
  “真不好意思……”我先打破了这个僵局,“吓到你了吧。”
  他这才松开了我,我揉了揉衣角,他不开口,我也不知道往下该说些什么。
  “卿卿”,他忽然又走近来,握住了我的手,“再抱一会儿,好不好。”
  我听见他说这话,心里跟放了几千支烟花似的,其实我也喜欢像刚才那样被他抱着。以前没有体会过,原来被喜欢的人抱着,感觉是那么好。
  我红着脸点了点头,他就又像刚才那样环抱住了我。
  “卿卿,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