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薇竹看着躺在地上的莲湘,“田老爷说了,这一胎原本就是千难万难才保住,瞧着样子应当是四个月,按道理应当胎稳,却仍然落到如此的地步,若是正要等到其他大夫上门,莲湘姑娘的状况恐怕就不好了。”李薇竹的声音清朗,“我自当尽力而为。”
“到底也是个大夫……”田志鹏让开了身子,让李薇竹试试,他是通情达理之人,“黛山姑娘尽力而为便是。若是……”田老爷顿了顿,“也不管你。”
文夫人勉强的向李薇竹报以感激的一笑,“如此麻烦黛山姑娘了。”
李薇竹沉了沉心绪,伸手搭上了莲湘的脉搏。半晌过后,说道:“只能保住莲湘姑娘,至于腹中的孩子,大概是跟贵府无缘了吧。”
只见文夫人和田文蔷都微微松了口气,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人没事就好。”田老爷也是如此说道,甚至李薇竹感觉到躺在地上的莲湘都微微松了一口气。
她不想要这个孩子?李薇竹的眼神划过一丝的迷茫,很快清明了起来,现在不是探索莲湘想法的时候,最为关键的是要给莲湘治病。
接下来是要给莲湘施针,便不能让她继续躺在地上了,于是李薇竹吩咐两个婆子将莲湘抱到了床上,然后让众人都出去。“我的两个丫鬟喊过来吧,还有药箱一并带过来。”
李薇竹解开了莲湘的衣裳,可见着她下·身的血痕,房间里除了暖香的味道便是淡淡的血腥之气。
李薇竹先是用随身带着的银针为莲湘行针稳定住身体状况,随着李薇竹的落针之后,只见着莲湘的肚子上有小小的凸起,那是腹中的胎儿在体内挣扎的痕迹。
其实莲湘的身体又不好,小产又严重,除非是干娘在场,或者其他医术□□的大夫,要不然,一个普通的大夫都不敢说能够把人救回来。
只是李薇竹能够救得了大人,却保不住孩子,看着那胎儿垂死在腹中挣扎,心中也是不好受的。
李薇竹心中不好受,而莲湘是真正的难受了,她额头上的青筋都蹦了出来,从牙缝里蹦出了,“疼。”
“一会儿就好了。”茜草和白芨就到了,也知道事情紧急,二人没说什么,就听着李薇竹的吩咐制住了莲湘的手脚。
莲湘的口中被塞了巾子以免她咬住了舌头,接着李薇竹在她的周身施针,每落下一针,莲湘的面色就是一白,七针之后,莲湘整个人面如金纸,而她的腹部也再无动静,那个尚未出生不足五月的胎儿,真真正正死了。
胎儿死了之后,莲湘的面色也是稍缓,李薇竹拿开了巾子,在她的舌根之处压上了参片,双手按在她的腹部,助她排出这已经死亡了的胎儿。可怜的莲湘,四肢颤颤,双眼都裂出了血丝,而她的下·身慢慢排出了血淋淋的肉块,房间里更是浓郁到让人窒息的血腥之气。
等到一个时辰之后,确定是排的是干干净净,李薇竹也终于松了一口气,终于施针给莲湘止血。
可怜的莲湘被李薇竹按在腹部,已经疼得死去活来,等到李薇竹结束之后,用了安神针,便沉沉睡去,她呼吸也十分微弱,如果不是胸膛还微微起伏,简直像是已经死了一样。
就连李薇竹知道给她用了安神针,也再次握住了莲湘的脉,看着莲湘的样子,她有些不放心。
虽然脉象微弱,到底是有勃勃生机……突然手指微顿,因为她在莲湘的脉里听出来,莲湘的身体里还残留着一种药,或者说是一种毒,李薇竹慢慢想着这药物的药性,忽的就羞红了脸。
这分明就是,男女欢好时候助兴的药。
莲湘因着常年服用,现在药毒已在身体各大经脉蔓延开来,仿佛和身体里的血肉混为一体,如若不注意当真是发现不了的。而且若是一般的医者来,也只是治疗小产的后果,是不会多管闲事的再说出病人身体里还有着这样毒的东西,因为这个毒在身体盘积多年,已是药石无解,会慢慢吞噬人的精气,最终而亡。
白芨瞧见了小姐羞红的脸,询问道,“怎么了?”
“她身上还有暗疾,”李薇竹小声说道,“我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白芨的目光有一瞬间的茫然,“小姐,患者生了什么病,你不是向来都要让人知晓,不然怎么治病呢?”
李薇竹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决定还是要把这个事情告诉田老爷和文夫人,于是就让茜草和白芨给莲湘收拾收拾,再给房间通通风,毕竟充满血气的房间对病人恢复是没有好处的,让茜草和白芨留下来照顾莲湘,然后自己走到前厅。
见田老爷正在大声的斥责着什么,文夫人流着眼泪在极力的抗争着,而田文蔷静静的坐在下首,默默望向两人争吵的方向,一句话都不说。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儿,对这个除了脸上恶疾之外一路顺风顺水长大的田府小姐来说,一时恐怕难以接受。从刚开始满心期待父亲的归来,到发现父亲不止自己回来,还带了一个怀有身孕的女子在身边,从发现了父亲对娘亲的背叛,又到自己不小心推倒了莲湘差点一尸两命,到现在父亲母亲坐在一块争吵不休,这一切对田文蔷的打击都太大了,仿佛自己的整个世界都要坍塌了,怔然的坐在一旁不知该如何反应,这会儿正好看到李薇竹从远处走进来,忙起身问道:“黛山姐姐。”
李薇竹听到了这个称呼一愣,田文蔷喊过她,喂,喊过她黛山,先前最温和的喊法就是黛山姑娘,从未如此亲昵喊过黛山姐姐。
田文蔷贝齿咬住下嘴唇,“她……她还好吗?”期盼地看着李薇竹,因为紧张,双手不自觉搅着腰间束着的络子。
这会儿田老爷和文夫人也发现了李薇竹的到来,停止了争论,赶紧问莲湘的身体如何,是否救了回来云云。
第79章 第二味药
“落了胎之后,现在已经睡了过去。”李薇竹说道,“今后慢慢调养身子就好。”
“恩。”田文蔷应了一声,眼眶里欲落而不落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谢谢。”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罢了。”李薇竹说道。
李薇竹朝着文夫人坐的方向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了田老爷,声音还是一贯的清冷,“田老爷,莲湘的性命我是给保住了,但是有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李薇竹在心底是有些反感田志鹏这个田府老爷的,他与文夫人是洛阳城里出了名的伉俪夫妻,她却眼睁睁见着他带回一个女子。李薇竹虽也知道三妻四妾是常事,在心底还是期待一种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要不然在漳阳城也不会退婚。
“姑娘有话直说便是。”田志鹏也是心疼女儿的,虽然被夫人教得娇蛮了一些,自小是把田文蔷放在心尖尖上的,要不然也不会因为田文蔷伤了莲湘,而又惊又怒。
“田姑娘还请回避。”李薇竹说道。
如果是过去,田文蔷是不依的,因为李薇竹才救了莲湘,田文蔷这会儿很是听李薇竹的话,“娘,我先回房了。”
对着文夫人行礼之后,也不去看爹爹,就转身离开。
“莲湘大约在几年前,是曾服用过助兴的药物。”李薇竹说道,“这种药对人的身体伤害极大,再加上这次小产本就伤到了根本,莲湘以后应当是不会再有生育的能力了。”
李薇竹长与寨子中,寨子中人民风淳朴,她当然不会知道这种狼虎之药只有在妓·院这等脏污之地才会有,可是田老爷和文夫人知道啊,听到李薇竹说的话,再联想到救莲湘时的情景,几乎是一瞬间,田老爷就知道自己是被莲湘算计到了,这个看似清纯无害的小姑娘,实际早已在青楼妓院摸爬滚打不知几年了。现在却被自己当做无知的小白莲花保护起来,竟然还为了她出口伤害自己多年互相扶持的夫人和自己唯一的女儿。
田老爷羞愧难当一瞬间不知如何自处,目光游离,不敢看自家夫人的面色。
文夫人开口说道:“姑娘可确定?”
李薇竹点点头,面色尴尬,“其实,因为服用的时间久了,虽然现在已经不再用药,那药已经浸到了骨子里头了,若是想要治好莲湘姑娘,我是没任何的办法,只……”
“不用了。”田志鹏忽然开口,“多谢黛山姑娘的好意。”
李薇竹虽不明白为何田老爷和文夫人听到自己的话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但好在李薇竹懂得审时度势,自己话已经说清也就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了,于是告退了一声就走出了前厅。
等到回房的时候,沈逸风正在候着她,“你回来了。”
李薇竹在正厅的时候,是正襟危坐的,在沈逸风的面前没有必要装着端着,面色有些不大好看,眉眼之间也是淡淡的倦怠。沈逸风看到李薇竹的神色,推着轮椅到李薇竹的身边,开口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你看上去有些累?是谁出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