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岂不是和赵家在一块儿?”
“正是。”罗鸣得意地说,继而想到了一个问题,“咦,你们知道赵家在哪里啊。”
李薇竹清了清嗓子,不好意思地说,“一进城的时候听到有人在打听赵家的去处。”
“原来如此。”罗鸣长吁短叹,像是有深仇大恨一样看着墙壁上悬着的书画,“我要赶紧看一下,不然今晚上当真是要被罚了。”
罗鸣的样子着实是好笑,李薇竹不由得抿唇轻笑了起来。
沈逸风心不在焉听着人说话,实则一直看着李薇竹,原本就觉得李薇竹有些面熟,后来想起来竟是和谢家薇梅有些肖似,此时看着李薇竹浅淡笑容,用手掩了掩嘴角,更是在脑中与谢薇梅的容貌逐渐重合了起来。
想到了谢薇梅,眸色更是一暗,他与谢薇梅并无私情,他及冠之后便与她定亲,他一直以为他的人生会是顺遂风光,三元及第后风光娶妻,而后入翰林。
而这一切从他落马之后就变了,谢薇梅不肯取消婚约,他无疑是感动的,也不想耽搁了她,只因为从父亲那里知道了,这身上无力只是开始,今后他站不起身来,会诸病缠身,与谢薇梅成亲,只会害了她一生。
她与二弟成亲也好,只是最后谢薇梅不肯,并且私下里找到了他,她的目光清朗,告诉他,沈逸合有私心,他从马上摔下来或许就和他弟弟有关。
沈逸风想到了这里,垂下了眼,他想到了最后谢家取消这门亲事之后,弟弟唇边凝固而僵硬的笑容。
那一刻他才清楚的意识到,二弟喜欢谢薇梅。
谢薇梅在他这只不过是合适的成亲对象,他们有媒妁之言,会如同大雍朝其他的人家一样,举案齐眉夫唱妇和,她却是二弟心中的白月光。
如果当真喜欢,为什么一开始的时候不曾明说,他与谢薇梅定亲也不过是一月有余,而二弟之前就见过谢薇梅。
他也没有错过戚氏眼眸之中微微颤颤的一抹心疼,戚氏从未有那般柔软而暗含一丝担忧的目光看着自己。
他从出生就未见过秦氏,一直是把戚氏作为自己的母亲看待的,她和其他世家女一样,温柔贤淑,唇边永远呷着一抹大方得体的笑容。他也把沈逸合当做自己的嫡亲弟弟看待,但是他们因为不是一母同胞,到底是不一样的吗?他就算是摔断了腿,她虽然含着泪,却少了谢家要退亲时候的一抹心疼和狠厉。
心疼是对沈逸合,狠厉是对谢家。
沈逸风闭上了眼,从戚氏的目光之中他一瞬间懂了许多,才会和父亲谎称是求医,想要周游大雍,他今后也是个废人,短暂的一生清晰可见,不如让他更恣意妄为一些的好。只是虽然是短暂的人生,父王总是疼惜他的,打听出十几年前一位断脉手在漳阳附近的村里隐居,才让他到这漳阳城里。
李薇竹此时把目光落在了沈逸风的身上,他的瞳眸看上去越发深邃了,他是在难过吗?
李薇竹懵懂而柔软的目光和沈逸风对个正着,沈逸风对着李薇竹浅浅一笑,因着想到了谢薇梅,觉得眼前的李薇竹澄澈的目光像极了那个通透豁达的女子,嘴角扬起浅淡的弧度。
像是有电一瞬间在身上游走,她背上都耸立起了汗毛,两靥生了红,沈逸风已经转过了眸光,李薇竹还愣在了原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他笑起来当真好看。
第7章 画作改动
李薇竹之前觉得,这世间女孩子各有各的美丽之处,男子都是生的差不多的,瞧不出美丑,刚一见着沈逸风的时候,便知道他生得俊朗,此时笑起来,忍不住双手捧心,竟是觉得若心花绽放一般。
罗鸣到底是觉得口渴天气过于炎热,趁着李薇竹不注意偷偷喝了一口水,此时正好看到她双手拢在胸前,白净的面上有了淡淡的红晕。竹筒里的水不由得倾倒了出来。
凉沁沁的水落在了衣衫上,让他猛地打一个一个寒噤,身子一抖,手中的竹筒也被他丢了出去,咚的一声落在了地上,飞溅出来的水恰巧落在了一副画的底部。
所有人都看了过去,罗鸣还犹自想着刚刚李薇竹的动作和微笑,正是怪哉,那般娘娘腔的动作,李兄做起来却不让人厌恶。
“你把表哥的画作都毁了。”如同山间灵鸟一般的声音响起。
李薇竹只觉得那声音是万分的熟悉,从沈逸风的浅笑之中回过神的时候,就见着回廊里偷偷听到了表妹在说话,李薇竹近距离看着这位姑娘,上身是倩碧色滚银边对襟褙子,下身是石榴红绣折枝堆花粽裙,海棠色的发带垂在她的耳畔,绣着的是玉兔捣药,缀着的明珠与耳珠上的滴水状红翡翠耳珠相映生辉。
只是一个侧脸,李薇竹就知道这位表妹生得不俗,此时近看,果真印证了自己的猜测,再看看那位站在表妹身边的表哥,也是相貌堂堂目光清朗。
此时的罗鸣也回过了神,竟是有些不敢看李薇竹,声音也是干涸,“也不是什么名人的画作,赵韶辰再做一幅画就是了。”
赵韶辰?!
三个字让主仆三人顿时看了过去,李薇竹有些恍惚地看着赵韶辰,原来他就是她要定亲的男子,他生得不若沈逸风好,却也是朗逸如风,看上去文质彬彬与寨中的男子不一样,但是他就算是再好,心中也是有他表妹的。
赵韶辰见着李薇竹还有她身后的两个丫鬟目光灼灼看着自己,总觉得怪别扭,尤其是李薇竹的目光,赵韶辰别过了头不去看她,听着自己身边的表妹说道:“你懂什么?这是表哥最好的一副画作,画的最好的就是山色烟雨之中的一叶孤舟,现在你把画作都给毁了。”
从罗鸣手中飞溅而出的那滴水好巧不巧的落在了画中水面上的舟上,晕染开来。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文章若是毁了,还可以再画一副,若是画作或者是写得得意的字被毁了,就很难再达到之前的盛状了。”围观到这一场事故的书生看到了这一场事故,忍不住替赵韶辰说话。
“就是啊。”表妹的眼圈一红,水润的秋水眸里像是含着泪,“沈公子还没有看到这幅画,说是最后来看,现在好了,都被你毁了。”
罗鸣虽然和赵韶辰不对付,不喜欢他,此时却也知道是自己犯了错,声音低了下来,“我又不是成心的。”
李薇竹目光也从赵韶辰的身上挪开,“罗公子当真不是有意的,他的水壶还跌落在地上。”李薇竹指了指地上的竹筒。此时剩余的水从水壶之中倾倒而出,把磨水石的地面染成了深色,“那怎么办呢?”
听到李薇竹说话,赵韶辰看了李薇竹一眼,因着她和罗鸣在一块儿,赵韶辰对她的目光也是不赞同。
“罗鸣,我知道你看不惯我,但是你这样真的做的不对。”赵韶辰看着那一幅画,眉头皱了起来。
“是啊,罗鸣,我知道你平时就不喜欢赵大公子,但是今天不一样好不容易沈公子过来了,还没有看这幅画,就被你毁成这样。”“真是难得的好画,最难得是画中的意境。之前我还想说,赵大公子的画工又精益了,还想要看过所有的画,再来细细品味,谁知道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找你们说,这么难得,可惜我竟是没有见到,罗鸣,谁不知道你不学无术,又嫉妒韶辰,但是再嫉妒也不能这样毁了别人的画作,你这样的做法太下作。”
赵韶辰的话已经让罗鸣下不得台,此时听着众人的话,脸都涨红了,像是一滴水滴入到了沸腾的油里炸裂开来,小胖子罗鸣扬起了声音,“都说是我不是有意的,赵韶辰的学问好,我毁了他对我有什么好处?”
“如果你不是成心的,干什么站在表哥的画的面前,就算是水壶落下,也不会把水飞溅到画上。”表妹不依不闹,一眨眼莹润的眸子里泛着湿漉漉的水意。
“表妹,算了,跟他这种人有什么好说的。”赵韶辰的目光很是嫌恶,看着李薇竹的目光同样是如此,能够和罗鸣站在一块儿的,又是什么好货色?!
李薇竹见着他的目光,表情有些迷茫,心里也是针扎一般的难过,她在难过什么?
因为他是她的未婚夫婿,他却有了心仪的表妹?她分明就站在他的对面,他却用这样的目光看着她?
罗鸣的音调之高,让沈逸风也看了过来,他看着站在正中的是憋红了脸的小胖子罗鸣,他还记得刚刚肖似谢薇梅的那个男子一直在和小胖子说话,再看看李薇竹,就看到了她迷茫的神情,她的一双眼不太像是男子的眼,两条长眉下是圆润的眸子,这会儿像是受了委屈,眼里润润的。
这样看来,她又和谢薇梅不像了,谢薇梅怎会露出这样的神情?谢家大房的嫡长女,又有谁会让她受了委屈?
虽然不肖似谢薇梅,他也准备帮她一榜,扭头对着身后的仆人吩咐着,轮椅缓慢移动,就过去了。
“毁了哪副画?让我看看。”沈逸风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