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驰手上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是一套折叠整齐的黑色制服,以及一块腰牌和一把刀鞘过度华丽的刀,他简略地跟龙九转述了一下,然后叹气道:“……这也就算了,还强行扔给我一个鹰盟卫特使的头衔,赶鸭子上架,行不行我都只好上了。”
龙九不解道:“这明明是天大的好事啊,你怎么反而愁眉苦脸的?”
“我不知道……”张驰看起来就和之前的每一天一样郁郁寡欢,“以前我做梦都想出人头地,干出一番事业,可如今我却只想尽快查清此案,等了却这段仇怨,就丢下一切上华山隐居,和流云一起过平静的日子。”
龙九理解地拍拍他:“天璇道长为了你伤成这样,你心里一定不好受,但我相信你心中还是有大志向的,这世间有那么多清浊不分的的糟污烂事,像你我这等有能力之人,总该为百姓做些力所能及的才是。”
张驰苦笑一声:“我算什么‘有能力之人’啊,我不但没能保护他,就连我自己都保护不了。”
龙九有点想不明白,慕流云为救张驰废了武功,张驰为此愧疚难过也算是人之常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张驰好像比慕流云本人还要受打击,见张驰萎靡不振,他只好劝慰道:“那个……先别想那么多了,眼下还是查案要紧,我们先整理一下手头的线索……”
张驰还没来得及回答什么,就看到好几个鹰盟卫装束的人围了过来:“哎呀!特使大人!您一定就是刚上任的特使大人吧!我们刚刚得了消息,听说皇上有意让您接替指挥使的位置,在下何必平,乃是鹰盟卫副都尉……”
“……你们倒是消息灵通。”张驰不咸不淡地道。
“那是必须的,如果消息不灵通怎么能吃得了这行饭呢,特使大人,您有什么需要小的效劳的地方,请尽管吩咐,小的一定为您办得妥妥的。”
“暂时没有……哦,有一件。”张驰对他们勾了勾手指,等那几人谄媚地靠近以后,他突然爆喝一声:“给我滚得越远越好!”
“是是是……您忙、您先忙……”那些鹰盟卫一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了这个新来的顶头上司,一脸莫名其妙地退开了。
龙九忍不住劝道:“哎,张兄弟,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太好,但你这样当心招小人记恨啊。”
“无妨,先给他们个下马威,以后比较好管。”张驰没有多解释,他实在是没心情看到那一张张逢迎的笑脸,因为刚才他已经想明白过来了侯爷出事以后,皇帝本想让鹰盟卫接管侯爷麾下的包打听组织,若是换个聪明人,这事本来可以和平解决、互惠互利,正是因为这帮白痴胡搞一气,才会害得花姐点燃了锦绣楼跟他们同归于尽,虽然罪魁祸首已经一同烧死在了锦绣楼中,但是这些一丘之貉的苍蝇狗腿依然让人看着就生厌。
***
侯爷府今日又迎来了新一波的鹰盟卫。
瑶平长公主如今光是看到这身黑衣,就开始感到心力交瘁:“你们有完没完,该说的我不是都已经说了吗?除非让我面见皇上,否则我一句也不想再和你们废话!”
见面就被一通呵斥,张驰却反而抱着胳膊笑道:“长公主殿下,想不到吧,我们又见面了。”
“你是……”瑶平长公主这才仔细打量了这个为首的鹰盟卫一眼,只觉得他看起来有些面熟,一时却记不起在哪里见过。
“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在下张驰。”
“原来是你。”瑶平长公主这才想起来。
当时她只道对方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顺手便将黑锅扣了上去,没想到事情会变得如此曲折,堂堂一个皇亲国戚,手握永宁侯留下的无数棋子,却终究落到一败涂地的结果。
但就算到了如此境地,身为皇室的傲慢还是让她昂起了头:“你倒是命硬得很,不仅没死,还将我的秋儿害成那样,如今又跑到我面前来耀武扬威,你待如何?”
张驰心中的怒气一点都没有表现在脸上,依然吊儿郎当地笑着:“我当然命硬了,要是那么容易就死了,还怎么回来替侯爷收拾你们娘儿俩呢?”
第122章迷雾中的真相(三)
瑶平长公主拂袖道:“小人得志,令人作呕!你可别忘了,我怎么说也是皇帝的亲姑姑,等这事过了之后,我还有的是机会收拾你!”
“看来长公主殿下还是半点都看不清形势呢。”张驰冷笑道,“皇上忍你已经够久了,不然这朝廷之中人才济济,皇上为何偏偏派了我这样一个无官无职、无牵无挂,还被你们冤枉诬陷过的人来查此案?你认为皇上此举是希望看到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见对方只是咬牙不语,张驰又道:“我不妨跟你直说了吧,你那宝贝儿子忤逆弑父的事,我已经查得水落石出了。”
瑶平长公主脸色为之一变:“胡扯!”
张驰淡淡一笑,从怀中掏出数张写满了字的纸,顺手交给一旁假装成鹰盟卫下属来看热闹的龙九:“这是来自世子那群狐朋狗友的证词,来,念给长公主殿下听听。”
龙九就接过去唯恐天下不乱地朗声念了起来:“七月初三晚,原永宁侯世子易秋华与张翰林家二公子张何、户部李侍郎家公子李规、金吾卫刘参将之子刘栋梁,于金霄酒楼饮酒达旦,期间易秋华不断大骂其父永宁侯干涉他与青楼名伶之间的私事,反遭酒友取笑,其离开前大喊:‘你们等着瞧,我这就回去砍死那个老东西’……”
不等他念完,瑶平长公主一把夺过那几张证词撕了个粉碎:“净是胡说八道之词!”
“撕,尽管撕。”张驰不疾不徐地道,“我回头就叫他们再抄录个几十份送到府上,让长公主殿下撕个过瘾,撕个痛快。”
瑶平长公主已然失了冷静:“我儿只是一时气愤才会口出狂言,作不得数!他跟我说过人不是他杀的,如今他已经被吓得失了心智,你还要怎么样啊,难道非要逼死他你才满意吗?”
张驰都被她气得笑了:“他说了‘人不是他杀的’,就真不是他杀的了?长公主莫非以为,你当做宝贝心头肉的儿子,全天下人都会一样当成宝贝么?永宁侯既死,皇上如断一臂,肯定要严加追究,更何况是‘子弑父’这般有违伦理纲常的大事,只要这些证词交到皇上手里,你猜皇上会怎么处置你的心肝宝贝?长公主有空替他狡辩,还不如先想想怎么把自己摘出来吧,念在你不是主犯,只是包庇的份上,皇上可能还会顾及一下血脉亲情和皇家的颜面,给你留条活路。”
事情到了这一步,瑶平长公主却还是不肯松口:“可是秋儿根本不是凶手,他当时醉得站都站不稳,怎么可能杀人呢?”
“哦?醉得站都站不稳么?”张驰淡淡道,“但是根据府上的人交代,当日易秋华一身酒气,提着带血的剑从侯爷房中出来,惊慌失措地连说几次‘我杀人了’,看见这一幕的可不止一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