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分高的高跟鞋踏在木製的地板上喀喀响着,一身的白衣裙装配上米色草帽,令人有种置身在田园的舒适感,她督了一眼墙上的时鐘,翻看着丢在包包里的行事历,想想距离看诊还有些时间便徒步来到了街上。
漫无目的的走在街道上,现在的人们正在辛勤的工作着,汗流浹背的模样却难以抹灭脸上的幸福微笑。
左看右瞧,喜欢观察人是她的嗜好,他人的一举一动间都暗藏着对于某件事的价值观和潜移默化,也许本身不自知,身体却诚实的展露无遗。
好比暗恋是再清楚不过的一个例子,虽然嘴上总不承认对他人的爱恋,心情和微笑却因他而起落。
「恋。念吗?」
不知觉的在转角的一家花店停留了脚步,她柔和的看着随风摇晃的招牌在嘴边喃喃自语着。
玻璃製的落地窗经由阳光的折射照进屋内,看清了房子里头的两个男人,一个笑一个皱眉,也许是因为职业病的缘故,她将目光全然停留在他的身上。
「欢迎光临,是你?」
轻踩着步伐,裙襬随之起舞,打开门后,紧接在风铃声后的是他低沉有磁性的声线,比起上周在人海间的迷茫,今天的神情加了点讶异和困惑,像是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在这里出现一样的呆愣在原地,无法动弹。
「大叔,那是你的女朋友吗?」
「搬你的花去!」
驀地,一道声音将两人间的空白给填满,允豪无心的一句话却扯痛了清垣的神经,倘若羿琴还在的话,大概也像眼前的佳人一样的俏丽吧?
可惜她早已不在人世,清垣闭上眼轻叹着,眉宇间的烦恼令人疼惜。
遭到清垣的冷语,允豪识相的为刚进来的男顾客服务着,才半天的时间,他似乎了解为什么清垣会想要开花店了,每个人都带着期待的心情来店里头选花,就是想把自己的心情和最好的传递给对方。
「老闆,我要一束黄色鬱金香。」黄色的鬱金香吗?它的花语代表没有期望的爱,看着对方眉开眼笑的欣喜模样,还是提醒他一下吧……允豪想道。
「请问你是要送给女友的吗?如果是的话,我会比较建议送红色,毕竟就算是同一种花,不同顏色也有不一样的含义哦!」
双手摆在身后,虽然是第一次实际和客人做买卖,允豪却从容不迫的将社团所学用在此处,也算是值得了吧!
「好哦!那就红色吧!还好你有提醒我,不然我肯定被我女友笑。」搔搔头,男人不好意思的笑着说道。
「你可以不懂花,可是你可以为了女朋友懂花,祝你幸福。」
递上包好的花束,允豪很是熟练的和顾客对谈着,如果说他有什么优点,那就是他的一身好口才,还记得他的女友就是这么沦陷在他的甜言蜜语里。
另一方面,清垣和刚才进门的羿珊四目相交却没人先打破沉默,她习惯用心理的角度看别人的一行一动,眨着圆眼,再这么安静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她首先开口问道。
「今天心情好吗?」
「嗯……」
突然的问话使他红了眼眶,还记得一週前她也是这样对他伸出援手,瞳孔里倒映的人影像极了那个没法陪在他身边的人,就连那份温柔也一样。
眷恋着昔日的感情不肯放,绝不是因为他的懦弱,而是他怕一旦松开了手就连最后的一点关联也没了。
曾有人说在世上如果有个人离开人世了,他周边的人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渐渐模糊了那人的面容。
可是清垣不想,他不想就这么轻易忘记,即便是片段,他都要把关于她的事情都刻在心底。
「这是我的名片,如果有烦恼可以来找我。」
「心理諮商师,杨羿珊?」
嘴边吐出那个相像的字眼,文字的排列组合令清垣不敢肯定眼前的人是不是和羿琴有什么关係,想问出口,却梗在喉间迟迟无法说,就怕问了,连最后的可能也被抹灭。
「还好吗?虽然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答案不无可能是你所想的。」轻覆上清垣紧握拳的手,羿珊柔柔的说道,她的声线很是轻柔,有如将人包覆般的温暖。
「我没事,不过既然你来了,就挑一束花吧!以表达我对你的感谢。」
同话语相反的是他歛下的眼眸,身体是骗不了人的,看着他的羿珊有些困惑,自尊能当饭吃吗?为甚么寧可自己一个人埋在心里也不找个人倾诉。
只是她忘了一点,自我保护也是防卫机转的一种。
「我曾说过,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快乐。」
静默了几分鐘,清垣起了身走向他用心经营的花圃,漾起了一抹微笑,随意的拿了几盆花,波斯菊、大花咸丰草和三色堇,看在羿珊的眼里是有些哭笑不得,病人送什么都有,倒是第一次遇见送花的啊!
不过,这三种都是向阳的花种,在潜意识方面这也代表着他想变好变快乐的含义吧?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这世上,没有一个人该平白无故的对着一个陌生人好却不收取一丝一毫,看着她的笑靨,清垣很是不解,在记忆里也有这么个人对他笑着,那抹笑对清垣来说,比什么都还要来的美丽。
「呵呵,可能是职业病,不过如果你真的要报答我的话,就把我当朋友吧!我还有事先走了,掰掰。」
转身之际,清垣无意识的抓住了她的衣角,他的眼里充满了徬徨和无助,也许是因为她与记忆中的身影一样的温柔,所以才依赖着对方。
「我会再来的。」轻将他的手给松开,羿珊看着他说道。
夕阳随着羿珊的离开落入了山间,靛蓝色的天空上有着几朵自由飘动的白云,清垣靠在墙边,轻吐了一口气。
为什么在瞬间,他会觉得羿珊会跟羿琴一样的消失在他的身边,明明就只是个见过两次面的陌生人,为什么他却忍不住在乎她,难道一切都是因为羿珊和她相像吗?
「大叔,我把名片放抽屉哦!」
「恩。」
待对方轻声应答后,允豪不知怎么的,有个直觉告诉他要把号码给存起来,拿起手机滑开页面后,将白底黑字的名片给留在相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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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诊所的招牌再度亮起了灯,换上一袭医生袍后,羿珊到茶水间冲了一泡茶和一杯热咖啡。
每天反覆听着不同病人说着他们心中的苦闷是她的工作,虽然不比其他的医护工作来的有成就感,不过看着病人能因为吐了苦水后向前进,也不枉她的一番努力。
就许多精神方面的疾病来说,忧鬱症佔了大多数,只是轻重度的不同而决定了要不要去诊所看病的意愿,其实跟其他生理上的病痛比起来人们更不重视心里的感受,总认为自己有办法可以消化,却往往遭其吞噬。
也许是因为精神疾病被大眾传播大肆的污名化,才使得民眾的病识感低落,身体有病痛知道要看医生而且也有药医,那心理呢?
「喝吧!缓和下情绪再继续说。」
把水递给眼前长发及肩的女人,看着对方眼泪不停的打转着,羿珊抽了张面纸放在她的手心。
眼前的这个女子因为遭到男朋友兵变而想不开闹自杀,你们肯定觉得怪异,在我们觉得好笑的同时,竟会有人如此痛苦,所以不是每件事,对每个人都有相同的效益,心亦是如此。
「呜呜……我男朋友竟然跟我说他突然对女生没有兴趣了,你是不是也觉得奇怪?」
「然后呢?」
啜了口咖啡后将身子朝她的方向前倾,做到倾听的动作,轻拍着那女人的肩膀安慰着,同样的举止不久前才发生过。
想起他满脸心思无处宣洩的模样,使人生疼,她肯定只是把清垣当作病人中的其中一个吧……羿珊不断的这么告诉自己。
「姐姐,那个爱你的男人好傻。」她在嘴边呢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