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现在。
我感染了那不知道是什么鬼的病,那是被强加在我身体的某种崭新『规则』,我又一次别无选择,只能服从它。
做的事情其实跟以往到现在没什么不同,服从规则,找出方式倖存其中。
所以在我的红眼消退后,我立刻去找生命教会的祭司,就是俗称的医生啦。
有病就要看医生,只能说太多人不懂这简单的道理。
「啊啊啊啊啊啊……我要死掉了我要死掉了。」我半身赤裸地躺在床上,发出凄厉的惨叫。
「放松,放松,尤其肩膀的部分不要使劲,你肌肉太僵硬了,来,把你的身体安心地交给我,不要有任何抵抗,这样治疗才会有效果。」
「呃,祭司,您确定这什么叫按摩的东西真的有效吗?我怎么觉得在我症状发作以前就会先去见月神了?」
「有感觉整个身体火热热的吗?」生命祭司柔声说。
「有。」
「那是你的慾火。」
「啥?」
「这慾火正绕着你的五脏六腑旋转着,造成你整个血气不顺,血气不顺,阳气就不顺,阳气不顺,自然恶魔就很容易凭依在你身上,造成疾病。」
「这这这这这……」我大惊,赶紧问:「那我该怎么做。」
「哎呀哎呀,你这可是重症,虽然我尽量舒缓了,但光是按摩可没办法一次根治,有一种方法可以慢慢减缓症状,阳气不顺,就只能想办法阴阳调和了。」
「……」
「知道什么是阴阳双修之术吗?」祭司轻轻揉着我肩膀,在我耳边的声音突然变得又柔又媚。
「……知道。」我吞了一口口水,犹豫了一下,举起手发问。「呃……可是祭司我有个很重要的问题。」
「呵呵,原来你有问题的不止身体呀,真是个麻烦的小坏坏,说呀。」
「您也是男的,我们要怎么阴阳双修?」
「没关係没关係,小问题一个,你阳我阴,或是你阴我阳都可以,我专业的嘛,接受度很高。」祭司还是笑瞇瞇的,指尖从我背脊掠过,让我不禁轻颤了一下。「况且两边都阳的也不错呀,阳阳双修,可比阴阳双修更加厉害,不管你有什么疾病,刚猛无双的两倍阳气都能赶跑它。」
「……抱歉,祭司。」我全身寒毛直竖,声音颤抖:「其实我刚刚说谎了,我得到的不是一般的疾病或简单的诅咒,而是时下最流行、引起一堆人自杀的那个,致死率百分百,还是会传染的那种,并且我的真实身份其实是超强杀手,很恐怖会杀人的,阴阳双修这么正派光明的治疗方式我想不太适合黑暗的我……」
「哎呀,紧张到胡言乱语了吗?没关係,没关係,放轻松把一切交给我。」他在我耳垂后方轻轻吹一口气。「凡事都有第一次嘛,说不定你被治好后,之后还缠着我想继续……」
他没有说完,因为我双脚突然勒住他脖子,身体一个翻转。
咻咻啪啪碰,一连串我不太想形容的肌肉碰撞后,我们的姿势上下颠倒过来,我支手掐住他的脖子。
我很不爽。
不是因为我差点贞操不保,或是未来要写的自传差点又被变成色情小说。
是因为他现在看着我的眼神,不知为何让我想起鳶尾花。
活着,却像具尸体。
「你要杀我吗?」他问,眼里没有一丝慌张。
「你不怕吗?」我试图威胁他。「是不信我真会杀了你?没看到我超强的身手?我可是货真价实的杀手。」
其实是骗人的,退休了没事我不打算随便杀人,不过还是先吓吓他。
「我的态度这么令人讶异吗?其实我今年也三十六了,剩下没两年好活。」顿了一下,他慢条斯理说:「等你活到我这个年纪,就会发现有很多事情,包含自己的性命,慢慢都在变得无所谓。」
「我就活不到呀!不然我来找你治疗干嘛?」我怒骂。
「呵呵,请节哀。」
呵呵哩!
看来我还真的遇到对手了,这种马上就要被杀的情况下,还能轻松讲垃圾话的心理状态,他确实是名『落日者』。
『落日者』,就是这社会对三十五岁到三十八岁之间人的称呼。
「『落日者』怎么还能继续当生命祭司?」
「隐藏年龄囉,教会的人口名册其实没有外界想像的这么周全,毕竟在这个世界,『意外』实在太多了。」
这里必需题外先说一下,也不是说到三十五岁,成为『落日者』就必须被从社会排出,但基于现实,很多特定的工作都不方便交给『落日者』去做,毕竟每个人都知道那个人做得再好,早晚也无法持续下去,还不如早早让他退休,培养后继者。
而『落日者』则分为两种,多数的就像这样,认命了,很多事情越来越无所谓,反正自己也要死了,发觉自己什么也无法再累积,也什么都带不走后,就没什么好在乎的。
另一种少数的则是越来越偏激,甚至很大可能会造成社会危害,最极端的,有那种认为与其最后身不由己的自杀,不如在自己还能选择时能尽量疯就尽量疯,强姦杀人样样都来。
这就是人类跟一般动物最大的不同,我们寿命并非由老死决定的,『落日者』们都还没有老到可以平静接受死亡,甚至可以说他们都还处于生理上的巔峰状态,要疯起来,造成的灾害通常都不小,圣・亚平寧国内也是如此,有些敢明目张胆跟教会对立的,最残暴最活跃的非法组织便是清一色由『落日者』组成。
这也是为何我们杀手界跟教会暗地里处得不错,教会常常必须请我们定期去清除这些发狂的『落日者』。
人类的寿命并不长,可人类在由自己组成的社会中被接纳的年龄,可以说又比不长的寿命更不长。
回到现在。
我乾脆地松开锁住他脖子的手,因为去威胁『落日者』的生命其实是蛮没有意义的行为。
祭司喘了几下,揉揉刚刚被掐住的部分,然后若无其事坐下来。
「要喝茶吗?」他提起桌上放置的容器倒了两杯。
「喂!不要骗我!我书得读不多,但这明明是你刚刚拿来按摩的芳香精油!」
「我刚刚不是说过了?等你活到这个年纪,很多事情,渐渐就不在意了。」他轻轻啜了一口精油。
「……」我看到他喝了一口芳香精油还满足似地叹了口气,只觉得战慄。
『落日者』真他妈太恐怖了!看来这世界还没被『落日者』搞到灭亡,算是相当不可思议的奇蹟。
「是茶是精油;是男是女;是阴是阳……又何必将一切不断分类呢?确实,依自己的眼去分类万物可以说是生者的特权,但你想想,百年后,我们都已化为尘土,还会有人在意在百年前的某个人在某一天喝的,究竟是精油还是茶吗?」
「很有道理,不过如果成为史上第一个喝芳香精油喝到死的人,说不定就会有后人在意了。」
「所以不能喝太多。」他正色道。
「……」
不管了,谁怕谁呀!
我心一横,也坐了下来,拿起他刚刚倒的另一杯精油就灌下。
其实没有想像中这么难喝,因为舌头立刻凉到感觉不出味道,反倒是青草香浓郁,底韵十足。
就是油了点,我有些怕我会发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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