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号:
密码:
  贺顾:
  三殿下一向稳重得很,今日这是怎么,吃错药了?
  不对,先前西山弓马大会出行前,他在马房遇见王二哥便也是这样,两个人莫名其妙的就说话夹枪带棒斗鸡也似的
  想想他俩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三殿下也不是会闲着找人家麻烦寻衅滋事的人,难不成这就是天生的合不来么?
  王沐川沉默了一会,看了恪王两眼,便转目对贺顾道:子环,我家中还有些琐事,就先告辞回去了。
  贺顾连忙点头,想跟着送他离去,却被裴昭珩拉住了。
  他被拉的有点莫名其妙,裴昭珩却不搭理他,只微微侧头道:兰宵,你去遣两个长随,送王二公子回去。
  兰宵福身应是,正要转头安排。
  王沐川却道:不必了,我识得来路,自去便是。
  语罢便转身走了。
  他走了,贺顾也只得眼巴巴的送他离开,扭头看着裴昭珩低声道:殿下今天是怎么了,二哥也没得罪过你罢?做什么
  裴昭珩抱着眨巴着眼流口水的宝音,淡淡道:子环去送他了,厅中其他还没走的客人怎么办?
  贺顾一怔。
  其他还没走的
  要是他没记错,该走的都走了,只剩下黄老爷和黄夫人了。
  这二位,的确是不敢怠慢
  贺顾嘴角一抽,一时有些语塞。
  却说帝后二人倒也乖觉,只等所有宾客告辞的告辞、走的走,厅中空荡荡只剩下贺顾与裴昭珩二人和一众仆从婢女时,才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陈皇后走到裴昭珩身边,看了看他抱着的小宝音,伸手戳了戳她软嘟嘟的脸颊,喜道:瞧这小模样,真是一模一
  说到此处,却又忽然顿住了,干咳一声,扭头看着贺顾道:顾儿今日也忙坏了吧?我与陛下本不该来的,倒给你添麻烦了。
  贺顾连道不敢。
  陈皇后从裴昭珩手里抱过了宝音,显然是很喜欢这个小姑娘,也不嫌弃她流的口水,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两口,好一顿揉搓,这才罢休。
  只是她也记得此行的目的,转头打量了一眼皇帝的神色
  倒也巧了,宝音虽是在陈皇后的怀中,不知何时起,抬头看着的却是皇帝,小姑娘一瞬不错的盯着他咯咯直笑,一副傻里傻气、没什么心眼的样子。
  看着就不大聪明。
  皇帝沉默着望了宝音一会,没说话。
  陈皇后用胳膊肘不着痕迹的碰了碰他,抬头看着贺顾笑道:我和陛下此行,也是破例出宫,不好久留,就先回去不耽误顾儿收拾了,你好好照看郡主,回头若是得空了,便抱着她进宫来在我宫中住两日。
  贺顾连忙应是。
  陈皇后如今名义上是宝音的外祖母,其实却是她货真价实的亲祖母,她要看宝音,贺顾自然是不敢拒绝的。
  只是,也不知是不是贺顾的错觉皇后娘娘似乎是知道小黑猴的身世的。
  送走帝后,贺顾还在琢磨这事,便问了一句裴昭珩,道:我觉得娘娘好像知道双双是我咳是我生的,否则,娘娘知道我和殿下的关系,我如今凭空冒出一个孩子来,她怎会不生气。
  裴昭珩道:的确知道。
  贺顾一愣,顿时睁大了眼,道:什什么这
  裴昭珩道:是我告诉母后的。
  贺顾哽住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诚然他也知道这事不可能永远瞒着陈皇后,但是真的被人家知道他生了个孩子,说不尴尬那是不可能的
  裴昭珩道:此事总要解决,只有母后知晓此事,父皇才不会轻易动你和宝音。
  贺顾啊了一声,脑海空白了片刻,眼瞪的更圆了,结巴道:什什么,你是说陛下也也知道了?
  皇宫,揽政殿。
  终于送走了念叨了一个多时辰,试图给他做思想工作的陈皇后,皇帝这才缓缓长出了一口气。
  明明是冬末春初的天,他头上却硬生生被皇后念叨出了一层细汗。
  皇帝闭目缓了会神,道:忠禄,颜大夫叫来了吗。
  王忠禄恭声道:回陛下的话,早已传过了,想必已在进宫路上,就快到了。
  他话音未落,外头变传来了内官通秉的声音。
  陛下,颜大夫到了。
  说曹操曹操到。
  皇帝道:你出去吧,叫她进来。
  王忠禄应了是,果然出门去了。
  然后颜之雅不明就里的进了殿,听着身后关门的吱呀一声响,不由得心中咯噔一声。
  皇上忽然传她进宫,还要屏退旁人单独和她说话,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但她还是只能硬着头皮跪下叩首道:民女颜之雅,见过陛下。
  皇帝道:你起来吧,朕叫你进宫,是为了问你一件事。
  颜之雅不是蠢人,心中已经猜到了个大概,但还是存着几分侥幸,装傻道:这陛下龙体康泰、听闻皇后娘娘近些日子也安康,不知是要民女给谁看病?
  皇帝道:朕不要你给谁看病,朕要你说实话,你若是说实话,朕就给你开特例,让你往后进入太医院为官,做我大越朝第一个有品阶的医女。
  你若是不说实话,欺君之罪虽只处斩首之刑,然则此事关乎我国朝江山社稷,另当别论,若不属实相告,此罪当诛九族,届时不仅你,你樊阳老家的亲族,朕一个都不会放过。
  颜之雅吓得屁股一紧,连忙磕头道:我啊不,民女岂敢欺君,陛下有问,民女倘若知晓,必不敢相瞒。
  皇帝道:贺顾与恪王的孩子,是你接生的吧?
  颜之雅心道果然是这事,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一时却也不知该如何作答,只支支吾吾的,却半个字也没说出来。
  皇帝道:朕在问你的话。
  颜之雅被逼问的一个头两个大,又害怕又不敢说,只得哭丧着脸道:陛下,容容民女想想,再想想
  皇帝道:这有什么好想的?是便是,不是便不是,朕已经知道了福承郡主是贺顾自己生下来的了,即便你不说,难道还能替他瞒住朕吗?
  颜之雅一哽,心道也是啊,这事皇帝都知道了,也不是她说出去的,小侯爷要怪也怪不到她头上,半晌,才小声道:是。
  皇帝哦了一声,道:你跟着他去北地,也是你给他安胎,给他诊脉的,可对?
  颜之雅小声道:这的确如此
  皇帝道:既如此,你可知道贺顾身为男子,为何能够生育?
  颜之雅摇头,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民女年纪尚轻,虽有家学渊源,却也只是粗通医术,并不是什么都知道的,驸马的身子为何能生育,民女确实也不明白。
  皇帝沉默了片刻,道:那你可知,他以后还能再生育吗?
  颜之雅闻言一愣:啊?
  皇帝沉声道:朕是问你,他以男子之身有孕,是只此一次,还是以后仍能继续生育?
  颜之雅愣住了。
  其实她心里当然清楚得很,小侯爷天赋异禀,能生一次,第二次第三次自然也是有可能的,但是
  许是写了这多年的话本子起了作用,又许是那本激情创作之下的《朕与将军解战袍》给了她灵感
  颜之雅福至心灵,深吸了一口气,忽然肃穆神色斩钉截铁道:阴阳有别,这等事逆天地之造化,能怀上一次已是不易,再来第二回 ,哪有那么容易呢?再说小侯爷的身子经了这一次,已是元气大损,断断
  断断是不会有下一回的了!
  颜之雅神色恳切,不似作伪。
  皇帝见状,终于不着痕迹的稍稍松了一口气。
  第119章
  颜之雅其人,虽是女子、又年纪轻轻,但在汴京城,莫说是行医的这一行里,便是在朝堂上下,也是小有名气的。
  毕竟去年除夕宫宴时,皇后娘娘受惊、命悬一线,是她治好的,今年年节宫变皇上得了那样严重的咳症,又是她治好的
  倘使她不是个女人,作为一个大夫,这样的光辉战绩,早也够天家为她开个后门,让她进太医院做个不大不小的医官了。
  可她既是女子,便只能叫人替她惋惜投错了胎,呜呼哀哉的可惜一回了。
  所以当贺顾知道颜之雅准备推拒了皇帝破例、许她进入太医院为官的意思时,眼珠子险些没从眼眶里掉下来。
  虽说他也知道颜之雅一向是自由散漫惯了的,想必八成不愿意每天晨昏定省似的定点点卯去太医院赴职办差。
  但若只为着这个,放弃了这么好的机会,贺顾实在有些替她可惜,不由苦口婆心的劝她道:皇上的意思,姑娘怎么也敢推拒?这也太过大胆了,万一惹得陛下不悦了,你一个女子,怎么
  颜之雅道:侯爷不必替我担心,皇上和我提这事时,就说过倘我不愿去,便另给我一份赏赐,他老人家也不会因此怪罪于我一个小女子的,况且太医院的差事,无非就是给宫中贵人们看诊,我如今闲在家中,宫中若有什么贵人这病了、那痛了,叫我进宫去看,我也一样去的,何必非得再进那劳什子的太医院呢?
  贺顾沉吟片刻,道:这也是,不过当年你家老太爷官至太医院院判,你若能承继祖业,本也可算一段佳话了,可你既不愿,皇上也不追究,那便
  颜之雅却话锋一转,忽然放下了茶杯,抬目看着贺顾,神色肃穆道:小侯爷,我的事就先不必说了,你可知我今日来见你是为了什么?陛下又为什么要破例重重赏我?
  贺顾一怔,道:这你救了皇上和娘娘两回,陛下有赏,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颜之雅却摇了摇头,道:不是为着这个。
  方才进来时,颜之雅便说有事要和贺顾商量,是以整个茶厅里只有他们二人,小厮侍婢并未跟着进来,此刻周遭静谧无声,贺顾看着颜之雅的眼神,心里忽然没来由的咯噔了一声。
  颜之雅沉默了一回,长叹一声,道:惭愧,我的恩赏实是因着卖了侯爷,才得来的。
  语罢便把昨日进宫,在宫中皇帝问她的话,一五一十的转述给了贺顾。
  贺顾听完,心跳也不由得快了几分,诚然他已从三殿下那里知晓了陛下已经知道双双是他生的这事,但亲耳听见颜之雅告诉他皇帝是如何逼问她的,仍觉得呼吸有些凝滞,背心隐隐起了一层薄汗。
  贺顾沉默了一会,道:这我知道颜姑娘和陛下说实话,也是没有办法,姑娘虽然医术过人,毕竟也只是个弱质女流,陛下九五之尊他要逼问你,姑娘也是迫不得已,贺某不会因此怨怪与姑娘的。
  何况皇帝知道这件事,也不是颜姑娘第一个捅出去的。
  颜之雅却又摇了摇头,道:侯爷又错了,我并没有和陛下说实话。
  贺顾怔然,奇道:什么?
  颜之雅低头从袖口里摸出了两个绣着月季花的小荷包,放在案上,这才抬头看着贺顾认真道:侯爷,还要多亏你当初亲自去了樊阳一趟,将我从老家接了出来,又出钱出力的帮衬着我开医馆、张罗营生,虽说我也救了侯爷几回,但银子诊金也没少拿,真要论起来,侯爷于我有恩,我颜之雅不能做个忘恩负义的人。
  她说着,推过了案上一个荷包到贺顾跟前,道:侯爷,你切切要记住了,这个荷包里的药丸,可保得你、言家、还有小郡主的性命和安稳
  贺顾听得茫然,捻起了那个荷包,纳闷道:这是什么?
  颜之雅沉默了一会,道:这是可保三年之内小侯爷都再不会有孕的药物,侯爷回去打开荷包,里面有张纸条,只要按照我在上面写的法子服药,便可得安稳。
  贺顾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好险没从长椅上惊得跌下去,半晌才目瞪口呆道:什么这姑娘不是说,我再不会有下一回了吗?
  颜之雅挠挠鼻子,低声嘟哝道:都说了不是实话了那都是忽悠陛下的嘛。
  贺顾:
  所以颜姑娘给他这荷包里头的东西虽说他是男子,恐怕用药与女人不同些,但其实也和避子汤没什么两样吧?
  颜之雅道:这药为何要吃,我就不多说了,小侯爷不是蠢人,只要仔细想想,便能明白陛下会不会允许贺家再多一个你与王爷所出的孩子
  她叹了一口气,低声道:真得亏得咱们小郡主是个姑娘了。
  又把另一个荷包推给贺顾,道:至于这里头的药膏,可以去淤活血,侯爷拿回去用个十天半个月的,什么疤痕也都消了,算是当作我卖了侯爷的赔礼吧。
  她说完,也不等贺顾留她再问,便站起身来告了辞,飞快的一溜烟儿跑了。
  贺顾拿着那两个小荷包,站在茶厅正门看着颜姑娘离去的背影愣怔出神。
  他于朝堂上的事,虽然嗅觉远不如王二哥敏锐,但方才颜之雅已经那样点拨,就差把话挑明了,他仔细一想,自然是恍然惊觉,明白了皇帝特意将颜之雅召进宫去询问此事的用意
  皇帝于贺顾一直有提拔之意,再说当初召他入宫、亲赐御临剑、以及太子逼宫、还有那凭空冒出来供他驱策侧的承河神武、锐迅二营,这一连串的事,如今想起来,也不难明白太子要逼宫这事,皇帝早有准备,且愿把宝压在自己身上,足以见得对他的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