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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环,别怕
  姐姐帮你。
  却说那被兰疏留下,在主院院门口守夜的婆子,其实也不是没听见一点动静的。
  只是兰疏姑娘吩咐过,今晚长公主殿下和驸马怕是要吵一架,叫她若是听到了什么声响,也别大惊小怪。
  是以,婆子便是听见屋里又是摔杯、又是砸碗、那般热闹,后头殿下又叫了几声
  这婆子自以为聪明,心中暗自寻思,天老爷,公主娘娘发这么大火,这种时候叫下人,不就是为着撒气的么?
  不得挨一顿好打?
  这时候,谁傻谁应声啊!
  何况公主娘娘还是叫的兰疏姑娘,也不是叫她嘛。
  婆子便只当自己聋了,老实的对兰疏姑娘的吩咐言听计从,只守在院门口巍然不动,始终不曾进去。
  只是后面,屋里传出来的动静,就有些不大对头了。
  咳不过也是,公主殿下和驸马爷,那毕竟也是三书六礼行过、红红火火、喜庆如意的成了婚的,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夫妻嘛,就是这般床头打架床尾和的。
  正常。
  婆子十分心安理得的,坐在门槛上打起了瞌睡来,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才被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声叫醒了。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抬头一看,眼前竟然是跟着驸马爷的兰宵姑娘。
  兰宵这些日子,本来都是日日往文盛书坊去的,只今日有些生意上的事,要问贺顾。
  知晓昨夜驸马爷和公主都宿在主院里,她心中也是微微一动,暗道
  难道长公主殿下,终于和驸马爷对付上了?
  便赶了个大早,想趁着驸马和公主院子里值夜婢仆们、清晨交班儿的时候,打听打听八卦,顺便也好等驸马爷起来了,把书坊的事儿跟他说了。
  谁知她来了主院,却发现,偌大一个主院,竟然就门口守了一个婆子,驸马爷身边的征野小哥,也不见踪影。
  她问婆子道:怎么就你一个?
  那婆子站起身来,揉揉脸,忙把昨日兰疏吩咐的解释了一通,兰宵听了,心中正觉得奇怪,院门却忽然吱呀一声,打开了。
  兰宵和那婆子,见了长公主,先是一愣,继而连忙下拜行礼,道:殿下。
  夏日天热,长公主散着发、只着中衣,倒是面纱仍然如往日一般带在脸上,兰宵看不出她神情,只感觉到那双淡漠的桃花眼,在她和婆子身上,淡淡一扫,道:昨日是谁值夜。
  婆子腿肚子一颤,道:是是奴婢。
  裴昭珩看了她一眼,本欲问两句昨日晚上,为何无人应答,此刻却只暗自摇了摇头,心道,这么大年纪的婆子,兰疏还安排来守夜,无怪她精神不济,听不到传唤。
  罢了也不与她计较了。
  只道:去唤兰疏来,跟她说,去宗山的日子,改到今天,两个时辰后就走,不必带太多东西,叫她赶紧准备。
  兰宵愣了愣,道:殿下要去宗山?
  裴昭珩本要转身回屋里去,闻言顿了顿脚步,回眸来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道:怎么?你要管到我头上了?
  兰宵心里打了个突,这才惊觉,自己这些日子总在书坊管事,久久不伺候人,竟忘了规矩,什么都敢说,问了不该问的话,连忙低头道:奴婢奴婢僭越了,请殿下责罚。
  长公主淡淡道:我哪能罚你。
  顿了顿,又道:我去宗山后,好生侍候驸马。
  兰宵连忙应是。
  院门,这才又关上了。
  婆子和兰宵打了个招呼,匆匆忙忙去跟兰疏传话了,兰宵却站在主院门前愣了愣。
  方才,若是她没看错
  中衣宽松,微微行动、抬手间便会露出手肘,长公主关门时,她分明瞧见,殿下手肘上干干净净
  没有守宫砂了?
  殿下和驸马爷,自成婚来,旁人不知晓,但如她和兰疏这样的心腹,却心知二位主子貌合心不合,住都不住在一处,更不必说圆房了
  是以昨日,他两个都宿在主院,才让兰宵觉得稀奇,眼下一看,果然是热乎起来,还圆了房了么?
  驸马那般钟情于殿下,眼下见他终于熬出头了,兰宵一边儿替他高兴,一边又忍不住担起心来
  这夫妻两个才刚刚好点,怎么长公主殿下,便要出门了?
  宗山那可是快到关外了,离汴京城不说千里,也得有七八百里远啊
  山水迢迢,长公主殿下这一去,驸马爷又岂肯?
  她正琢磨着,院门却又开了。
  这次长公主已经穿戴妥当,她只看了兰宵一眼,便挪开了目光,淡淡道:驸马昨日累了,还在歇息,不必喊醒他,等他醒来,你们再服侍就是。
  兰宵连忙应是。
  长公主便这么走了。
  屋里的贺小侯爷,则是昏昏沉沉,做了一整宿形形色色、光怪陆离的梦。
  要说好的吧也不是没有,比如和瑜儿姐姐共赴巫山啥的还
  还挺美。
  要说不好的吧
  他梦见姐姐看着他哭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哭,可是问她,姐姐却又不答。
  她只是无声的看着他,长公主就连落泪,都美得像是一幅画,无声却更叫人心碎。
  贺顾想去拉她的手,却只拉了个空,他看着瑜儿姐姐就这么挂着泪,回首望了他一眼
  然后转身离去,那抹红色背影,也渐渐远去,再难寻觅。
  贺顾跑的气喘吁吁 ,远远地追她,却始终追不上,他几乎有点沮丧的看着她的背影喊:姐姐,你为什么要走啊!
  没人回答他。
  贺顾却被惊醒了。
  他猛的从床帐里坐起身来,呼吸节奏极快,胸膛急速起伏。
  姐姐
  大脑还未完全清醒,他没忍住,口里又低声喊了一句。
  然而,并没有人回答。
  理智渐渐回笼,贺顾这才发现眼下他所处的地方,这个房间这副床帐
  以及屋子里的那抹淡淡檀香味。
  这不是他的偏院,而是瑜儿姐姐主院的卧房。
  但贺小侯爷,很快就发现了另一处不对。
  他他被子底下,竟然竟然光着!
  天呐!
  联想一下昨天那个梦,昨儿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有姐姐到哪儿去了?
  卧房里,空空如也,床幔中,只他一人。
  可昨晚上,那种飘飘欲仙的感觉太过真实,贺顾觉得那一定不仅仅只是个梦,他和姐姐之间肯定发生了点什么
  可是,姐姐为什么不在
  难道难道
  难道他们之间,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她她这是恼了他,这才跑了吗?
  门外响起了一个女子熟悉的声音,是兰宵。
  驸马爷,醒了么?
  贺顾顿了顿,道:醒了。
  兰宵问:那可要奴婢们把洗漱盆子和换洗衣裳拿进来?
  贺顾道:进来吧。
  兰宵便推开了门,叫了几个小丫鬟一一将东西拿进来。
  贺顾问:什么时辰了?
  兰宵远远躬身行了一礼,道:回驸马爷的话,已经午时了,对了,驸马爷,长公主殿下已启程离京了。
  贺顾愣了愣,道:什么?
  兰宵疑惑道:爷不知道么,殿下带着兰疏姐姐,说是去宗山莲华寺小住,今早卯时初刻便起了,早早收拾好了箱笼行礼,眼下都走一个多时辰了。
  贺顾瞳孔猛然一缩,半晌才反应过来,兰宵说了什么,他抬手就想掀被子下床,却又忽然想起,眼下他被子下面,什么也没穿,一时只能急的五指成拳,在床上猛锤被子,怒道:什么?!怎么这么快就走了,不是说两日后么!殿下走了,你怎也不叫我起来,让我睡到现在,征野呢,人呢!!
  他忽然发这么大火,兰宵也给吓了一跳,道:不是奴婢不叫,是是长公主殿下吩咐了,说驸马昨晚累了,不让我们叫,等爷醒了再伺候呢。
  贺顾一愣,道:姐姐不让叫的?
  兰宵道:是啊,且主院毕竟是殿下居处,征野不能进的,驸马爷忘了么?
  兰宵问完了,那床帐里却忽然变得一片死寂,她等了半天,也没听床帐里的驸马回话,正想开口再问,却只听得一声低低的叹息。
  贺顾低声道:姐姐她她这是恼了我么?
  他终于一点点想起来了昨晚,失去意识前的事,他也不知道那时候自己怎么,喝了酒便失了理智,很是对瑜儿姐姐放荡孟浪了一番,若是昨晚,他和瑜儿姐姐真的发生了点什么
  贺小侯爷想及此处,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可可别是他酒后乱性,把瑜儿姐姐给霸王硬上弓了吧?!
  所以她才会恼,提前启程跑了?
  越想越觉得是,越想越害怕。
  兰宵忙道:殿下怎会恼了驸马爷呢?今早奴婢还见了殿下呢,长公主殿下神色如常,不似生气呀。且殿下说了,此去宗山,路途甚远,这几日天儿好,日头晴朗,索性趁着这时候走,免得后面赶上雨天,路途泥泞,不好行路呢。
  贺顾怔了怔,道:姐姐姐姐当真这么说的?
  兰宵道:是呀,而且
  她忽然低低笑了一声,顿了顿,才压着嗓子道:殿下昨晚上才和驸马爷,有了夫妻之实,若是殿下真的恼了驸马爷,又如何肯呢?
  贺顾一怔,道:你你怎知道?
  兰宵便将清晨,瞧见长公主手上守宫砂没了的事,告诉了贺顾。
  这下,她不说还好,她一说了,贺顾便更确定了,他昨晚的确与瑜儿姐姐,有了夫妻之实,一时心中简直百味陈杂。
  又是酸、又是甜、又是担忧、又是期待。
  酸的是,昨晚他们才有了夫妻之实,今日姐姐竟就能狠得下心去那鸟不拉屎、千儿八百里远的宗山,独个儿扔下他一人。
  甜的是他终于熬到了这一日,虽然记不太清昨晚经过,但但也终于和姐姐,成了名正言顺的夫妻。
  至于担忧的,自然也是她去了这么远的地方,期待的便是见她的下一面了。
  贺顾遣退了兰宵和其他婢仆,草草把身上收拾洗净,洗漱更衣。
  收拾的时候,看见自己身上痕迹,便不由得就红着脸,琢磨起来
  既然兰宵说,瑜儿姐姐没生气,那想必昨晚也是你情我愿,并不是他强来,那
  那也不知,咳昨晚他表现的,可还叫姐姐满意么?
  恨只恨,他这浆糊一般的脑子,竟然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那杯酒肯定不对劲。
  贺顾将门出身,上辈子更是军营里打滚,区区一杯酒,岂能放倒他,现在想起来,那杯酒效力甚猛,不止后劲儿大,似乎似乎还有催情效果。
  贺顾想及此处,心中忽然一惊
  这不会是姐姐安排的吧?
  她会不会是早就打定了主意,今日要走,所以昨天那壶酒,和昨夜都是她有意安排?
  可姐姐为什么要走呢
  她分明也是有意于自己的吧。
  不过,姐姐厌恶男子多年,便是如今动了心,忍不住与他有了夫妻之实,一时小女儿情态,难以直面,倒也不是不可能
  那等她想清楚了,不别扭了
  会回来的吧?
  一定会的。
  贺顾这么想着,却忽然在桌上那白瓷酒壶底下,瞧见了一封信。
  他愣了愣,走上前去拿起了那封信,拆开一看
  竟然真的是长公主临行前,留给他的。
  大概内容便是如方才,兰宵所言,说她此去小住,有人护卫,兰疏随行,叫贺顾不必为她担心,也不要去宗山找她
  不得不说,长公主实在太了解贺顾了。
  贺小侯爷不由得叹了口气。
  她怎么知道自己想追着去的?
  只是,眼下姐姐既然都留下书信明言了,再追着去,搞不好还要惹怒她
  真是好难。
  他打开门,吩咐马房小厮备了马,饭也不吃,便策马离开了公主府。
  贺顾马术甚佳,从西大街公主府,前往汴京城北城门,也不过跑了一会儿,最后他勒马停在城门外一个小山包上,远远看了看往北地的那条路
  车马纷纷,浩浩茫茫,唯独看不见他的长公主了。
  其实贺顾早知追不上了、看不到了,却还是忍不住,要来望这一趟。
  回公主府的路上,就不由得有些丧气。
  虽然心中已经接受了,但是姐姐才走了一个多时辰
  贺顾却已经开始想她了。
  回了公主府,膳厅用饭,也用的没什么胃口,贺顾见兰宵在,随口问了她一句,道:今日怎么没去书坊,回来了?
  兰宵一边安排侍婢布菜,一边道:本来今早,有些铺子里的事儿,想问问驸马爷的意思,只是今日爷没起,我就索性等到了现在。
  贺顾一边拿起碗筷,一边问她,道:噢?是什么事?
  兰宵道:是这样,书房那条街上,有家卖笔墨的铺子,他家东家缺钱,说往后不做了,如今门面也打算盘出去,正好咱们现在那个门面,逼仄了些,我就想着来问问爷,要不要换个店面?到时候再把咱们现在这个盘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