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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文芳瞅着照片,觉得这张照片里的自己露出点调皮的神情,没有平时的从容沉稳,更像十四五岁的小姑娘。
  “咦?不对呀!”
  曾文芳想起与陈文干与汪志坚拍的合影,重新把桌面上的照片一张张翻看了一遍,竟然没找到一张。她疑惑地看向陈文干的位置,陈文干刚好抬起头,两人目光对个正着。
  曾文芳见他伸手摸了摸鼻子,放下,然后再指了指桌子,还朝自己眨眨眼。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照片在这里,迟些再给你。
  曾文芳回过头时,刚好又对上了汪志坚的目光。只是,那家伙竟然对她促狭一笑。曾文芳挠挠头,有些不明所以。
  放学的时候,曾文芳故意磨蹭了一会,陈文干趁别人没注意的当口,塞给她一个信封,还极快地说了一句:“回去看。”
  曾文芳手里拿着信封,有些发愣:不就是照片吗?又不是情书,干嘛这么神秘兮兮的?想到“情书”二字,曾文芳心跳得有些快,脸上飞起一朵红云。她两辈子加起来还没收过一封情书呢!她捧着那个沉沉的信封,竟然生出了些许期待:里面会不会真有情书?
  曾文芳把这个沉沉的信封塞入袋子里,快步走出教室。一路上,都会遇到熟人,曾文芳没敢拿出来看,只是步子迈得又急又快,平时要走30分钟的路程,不到二十分钟就走完了。
  曾文芳进了房间,拍拍胸膛,舒出一口气。唉、唉、她怎么会有一种做贼的感觉?
  “啊?这么多!”曾文芳把照片从信封里倒出来,第一个感觉就是多,与自己那叠差不多厚。估计也有八九张。
  “单人照?”曾文芳手里拈着一张照片,照片里一个男孩倚在一棵树上,神态悠闲自然,他手里还拿着一本书,好像正要倚在那里看书,却被偷拍了个正着。
  曾文芳有些傻眼:这、这不是陈文干吗?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拿错了?
  她把照片搁在一边,又去翻看别的照片。
  “这、这又是怎么回事?”曾文芳看到那张与陈文干挨在一起的照片,有些瞠目结舌:这、这张也太羞人了吧?她怎么会和陈文干挨得那么近?这好像是师傅偷拍的吧?这照片虽然是三人的合影,可是,汪志坚坐在那里就像是陪衬,感觉自己与陈文干才是主角。
  还有一张,是她与陈文干并排跑步的,可是,陈文干眼睛没有看前面,反而回过头来看她,眼里的神情……
  这、这也太惊悚了吧?曾文芳看着手里的照片,心里翻起了惊天浪涛:难道陈文干真的喜欢上自己了?或者上一世,陈文干也是在这个时候就喜欢上了自己?可是,上一世并没有拍照这茬。
  “阿巴天!她该怎么办呢?”曾文芳怎么想都觉得这情节有些狗血。
  陈文干见曾文芳回了家,有些恍惚,脚步一拐,去了后山。待走到墓地处,一屁股坐在青石条上,拍着自己的脑袋,特别后悔自己一时冲动。
  “怎么办?文芳会不会误会?”
  “我,我怎么会那么冲动呢?”
  “还有那张单人照,怎么能放进去?那不是明摆着吗?”
  陈文干仰天长叹,举手抚额。今天这事,绝对是他这辈子做下的最大一桩糗事,仅此一桩,没有之一。
  他想,这事既然做下了,也没办法改变,可不能让表哥知道,要不,他还不知道会怎么埋汰自己呢?
  昨天他拿到照片时,原本是想抽出两张不给曾文芳。当时,他不就是担心曾文芳看到照片会生点什么误会吗?
  可是,为什么后来,他不但鬼使神差似的没有抽出照片,反而还在里面夹了一张自己的单人照呢?
  陈文干真想剖开自己的脑子,看里面长什么样子,怎么会做下这种事情来。
  陈文干纠结了好半天,直到天色渐晚,才拍拍干干净净的裤子,往家走去。
  回家的时候,他的心情已经平复了不少。事情都这样了,后悔也没用。总不能去把照片要回来吧?要怎么说呢?难道说是他不小心把照片放错了袋子?那文芳会把照片还给他吗?
  不行,他放单人照时,不就想着给文芳留着吗?文芳这么聪明,肯定能猜出自己的心意。如果被文芳还回来,那多尴尬啊。再说,他也不愿意拿回来,他就是想用照片把文芳的心霸占住,让她没有心思去想别的男生。
  “表弟,干嘛了呢,这么晚回,陈猛找你几遍了!”陈文干心里想着这些有的没的,被耳边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只见汪志坚站在家门外笑嘻嘻地看着他。
  陈文干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我本来就要去找陈猛,你干嘛吓人!”
  汪志坚哈哈大笑:“哈哈,这也能吓到你?我看你是心不在焉吧,送个照片花了那么多时间。老实交待,你是不是跟文芳约会去了?”
  陈文干脸有些涨红,气道:“谁跟她约会了!我把照片交给她就去操场打球了。”
  汪志坚将信将疑,打量了他好一会,才作罢。陈文干感觉心思被表哥戳破,有些难为情,便瞥了他一眼,转身进了陈猛家。
  第九十五章 孝顺
  上晚自习前,曾文芳因为照片的事情耽误了,就没有去后山。不过,她倒是端正了心态。
  按照上一世的发展,这个学期结束,陈文干就会回到市区上学。小小少年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偶尔对异性产生一点萌动,也是正常情况。自己可是多活了一世的人,可不能像怀春的少女似的,被男孩稍稍撩拨一下就动情。
  陈文干是踏着预备钟的铃声进的教室。整个晚自习,他都有些心不在焉,悄悄打量了曾文芳几次,发现曾文芳神情如常,根本没有他想象中的娇羞。他略略放下了心,但没一会儿,心里又涌上一种奇怪的情绪:表哥不是说文芳喜欢自己吗?按说,她接到自己送出的照片,总会有些不一样才对呀!
  曾文芳当然不知道陈文干在纠结什么,她还是如往常那样,只不过,这段时间,她去后山的次数少了些。
  一年之计在于春,春天来了,地里要种花生,田里要种庄稼。曾文芳家在农村,免不了要帮着干活。
  王娟英夫妻轮流看店,文芳姐弟也利用两个周末帮忙。翻地、种花生、种黄豆,在花生地与黄豆地的四周,还要种上豆角。忙了好些天,才把花生、黄豆种下去。
  接着,繁忙的春耕也开始了,曾文芳就更抽不出时间去后山了。
  这次春耕,听说曾文芳家只能出两个劳动力,黄春莲就不必说了,就连曾老爷子夫妻也非常不满。
  “国生,你们到底怎么回事?不能为了你们小家,就丢了我们这个大家。如果每次农忙,你们家都抽不出人手,那你让我怎么向你大嫂二嫂交代?”
  曾国生脸有些红,不知是因为不好意思还是因为这几天晒的。他有些为难地道:“爸,批发部那边肯定要留下一个人照看。我与阿娟轮流回来干活,加上文芳文峰放农忙假,田里的活还是能做好的。”
  曾老爷子脸一板,正色道:“这么多活,这几个人怎么忙得完?你大哥只在早上开店,早饭后就回来帮忙了。你们不是也可以这样吗?”
  “爸,大哥开的是早餐店,客人大多在早上光顾。可是,我开的是批发部,人家可没说好什么时间来进货。”
  “那你也不能只顾自己不是?你开店赚的钱是你自家的,可田里的事还得一起完成。”
  “爸,其实,我们三家人可以分开种田。”
  “你说什么?分开?”
  “爸,我们本来就分家了。您二老的田地我们可以帮着耕种。其他的各自耕种,就不会产生这样那样的意见了。”曾国生鼓起勇气,把曾文芳教他的话说了出来。
  “我还没死呢,你就想把家分得这么彻底?”曾老爷子脸色晦暗,瞪了这个儿子一眼,甩手而去。
  曾国生不知老头子在执着什么,这个家原本就已经分了,偏偏每到农忙就要合在一处,生出些不必要的麻烦。
  女儿说得在理,他可以请罗明友用拖拉机翻地,然后,再请娘家那边的亲戚过来帮耕,两天就可以完成。然后他只需抽时间注意田里会不会缺水,再适当施肥、除草就行了。
  “唉!”
  曾国生叹了一声,自家日子越过越好,老爷子与老太太不是应该高兴吗?怎么还是对自己没有好脸色呢?有时,他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他们亲生的。
  日子虽然过得磕磕碰碰,不怎么顺利,但还是很快溜走了。
  曾文芳很忙碌,也很充实。批发部的生意很好,原本投入的三千多元本钱早就抽出来了。
  暑假的时候,曾文芳去荔园的一家毛织厂做暑假工。其实算是偷师学艺,为了在镇上开毛织厂,她不但要学技术,还要学习管理工厂、机器配备、进货渠道、产品销售等一系列的运作方法。
  这一年春节前,曾文芳仍旧与罗明友一家合伙做服装生意,不过,批发部年前生意更好,曾国生夫妻抽不出时间来摆摊。曾文芳做主,请了小舅夫妻与曾文兰帮忙摆服装摊。由自己这边付给他们每人每天5元工钱。
  罗明友一家当然没有意见,好友日子过得好,他觉得很自豪。与其他人说起来,也能挺起胸膛:那间批发部是我朋友开的!这话一说,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
  今年,曾文芳家里添置了一部黑白电视机,一部摩托车。不过,这些都放置在批发部那边。家里姐弟三人都要读书,过于沉迷电视,也影响学习。周末的时候可以在店里看,这样学习娱乐两不误。
  只是,小儿子家买了电视不放在家里的事情,让曾老爷子夫妻很生气。
  “哼,只顾自己享受,不孝顺的东西。”曾老爷子道。
  老太太愤愤不平:“这孩子,赚钱了,只顾着让媳妇享受,父母都得不到他半点好处。良心都让狗吃了。”
  黄春莲添油加醋:“是啊,电视可好看了,里面的人都会动,还会唱歌跳舞。我在石阶村的亲戚那里看过,每天晚上,他家的电视都搬出余坪,好多人都拿了凳子去他家看。”
  大伯娘也眼馋小叔子家的电视,想了想,道:“爸,不如让阿生把店里的电视机搬回来,这样,我们一家人都可以看。”
  黄春莲兴奋地道:“就是,搬回家里来,哪有老人都没得看,就他夫妻俩享用的道理。”
  曾文芳默默地听了家里人的议论,有些无语。
  “人心无厌足。”这话说得真不错,这一年来,自己家带给这一家子的好处还少吗?这些人只会鸡蛋里挑骨头。
  “哼,我偏偏让你们挑不出骨头来。”
  曾文芳第二天恰好要去进货,干脆买了一部十七寸的黑白电视回来。
  “这部电视放爷爷屋里,我和弟妹要读书,如果家里人都聚在我们家看电视,会影响我们学习。”
  曾文芳这话说得多在理啊,曾老爷子夫妻兴奋之余当然没二话。
  只是,新鲜劲过后,曾昌安却觉得麻烦与无奈。你道这是为啥?
  “看电视啰,大叔,你还没有吃晚饭吗?快点来开电视了。”
  白天还好,大家要干活,能闲下来看电视的也只是村里几个老人。可到了晚上,就不一样了。每天天刚擦黑,曾昌安还没吃完饭呢,他的屋子门口就挤满了人。
  “叔公,看《大地恩情》!”
  “伯爷,我想听音乐会。我要看小虎队表演。”
  “大伯,我觉得还是汪明荃的《京华春梦》好看。”
  ……
  然后就是你挤我,我挤你乱座位的声音。
  曾老爷子很累,他觉得每天都有许多声音在耳边响起。这些声音吵杂纷乱,让他无法睡一个安稳觉。
  “怎么?昌安大哥没在家里看电视?”
  余坪的月色下,曾昌平正在散步,见到曾昌安,疑惑地道。
  “呵,那有什么好看的。”曾昌安苦笑道。
  曾昌平也去他家看过几个晚上电视,终于还是耐不住一屋子的吵杂声,后来就不愿意再去了。
  “电视这东西是时兴货,不过,静静地看自己喜欢看的节目,还可以。这一屋子的人,年龄层次不一,大家爱好不同,所以每个人想看的节目也不同。唉,吵吵杂杂的,我们这些老家伙听着就头痛。”
  曾昌安道:“可不是吗?这东西就新鲜了几天,现在对我而言就是累赘。今天我想早些歇着,可是,我歇得了吗?”
  月下,曾昌平想起曾文芳与孙女关于电视机一事的对话,不由笑了:“听说,国生在店里放了电视机,你们俩口子有意见。文芳这丫头孝顺,又给你们买了一部,比起他家那部还更大了些。”
  可不是吗?曾国生店里那部电视才十四寸,曾老爷子屋里那可是十七寸的。
  曾文芳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村里的第一部 电视,你想清静,有可能吗?不到晚上十一点钟,你就甭想关电视睡觉。
  不让人看,村里人肯定会觉得你不近情理;让人看,你就没有自己的生活空间。这也是曾文芳当初不愿意把电视机放在家里的原因之一。
  曾老爷子夫妻觉得儿子买了电视机,却没有孝顺自己,觉得没有面子。如今面子是有了,麻烦也来了。当然,这就不是曾文芳考虑的范围了。
  曾老爷子得了面子,她得了孝顺的名声,皆大欢喜。至于老爷子的睡觉问题怎么解决,就跟她没有太大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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