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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鹏旧伤复发,令比赛蒙上了一层阴影。接下来的女单自由滑气氛也不如往常热烈。
  胡教练望着计分板,难得叹了口气。
  “行了,今年的局面,已经难得一见,以后会更好的。”姚教练拍拍他的肩。
  可不是吗,全锦赛观众席何时坐得这么满了,不知不觉,就已经吸引了更多的观众。社会的目光,可以催生出更多的新生力量,一代一代,这个项目将会焕发全新的生命力。
  *****
  小花仔细观察四周,满眼好奇,轻咳了两声,面色郑重,一步一步踏进选手活动区域。
  作为梅叶的粉丝团管理人员,她一直帮忙监督网络舆论动向,跟姚教练也有联系。这回,有幸凭借记者证,以个人采访的名义进了后台。
  这是她距离私下的梅叶最近的一次,简直有种朝圣的神圣感。
  外头选手轮流上场,门口人来人往,一进去,就能看到梅叶在热身。嗯,这个动作好眼熟,像广播体操?没错,它就是——第二套全国小学生广播体操,雏鹰起飞。
  小花脑中已经回响起了广播中的高亢男声:“体侧运动,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从来没人告诉她梅叶原来是这样热身的,好、古早啊,现在的小学生应该都不跳这套了吧?
  眼疾手快录下视频,这些影像资料未来价值无量啊。小花嘴角勾出一个邪气的笑弧。
  身边好多眼熟的选手来来往往,这种感觉,就像是私生饭混到了经纪公司,有种诡异的兴奋感和罪恶感。
  不过,妹妹的考斯滕怎么换新的了?是因为之前的白裙坏了所以重新做了一套?可是为什么风格全变了,从领口的白色渐变到腰身深红,再渐变到裙摆的黑色、布料厚重、珠绣和碎钻点缀,啊啊啊,怎么看怎么帅,设计师出来加鸡腿。
  不过跟肖邦夜曲的古典风格不太搭的样子。之前像是穿着睡裙的绝望贵妇,现在更像提刀复仇的贵妇诶嘿嘿嘿,有种随时准备砍人的森森杀气,这个造型配上静谧柔和的夜曲真的好吗。
  哎,不管了,反正肯定能轻松驾驭节目,更帅一点不是很棒棒吗。
  小花跟在梅叶后面,端端正正举着摄像机,亦步亦趋。这也过分明显,梅叶回头,冲着镜头招手。
  “是小花吗?教练说你今天来后台了。”
  “是我是我。妹妹比赛加油!”小花腾出一只手,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有工作人员示意梅叶准备上场。
  小花赶紧让路,顺便迅速转移到护栏前,找了个最清晰的视角,保管不比摇臂摄像机的拍摄水平差。
  音响中传来一阵雨声,淅淅沥沥,箫声一起,江湖气顿出,危机四伏。砰砰砰,嘎吱,大门被叩开了。
  嗯?这个音乐,不太对啊?
  不是肖邦夜曲吗?啊?钢琴呢?钢琴呢?
  这个曲子是什么?古风?不对呀,东方古典和西方古典完全是不一样的风格。虽然很好听,但完完全全不是你原定的节目啊。
  是不是放错了?你怎么就这么开始滑了?
  不不不,这是怎么回事,妹妹你赛季半换节目啊?
  疯了疯了,这个世界玄幻了,只见过新赛季滑旧节目的,没见过新赛季滑两套全新自由滑的。又要疯狂上跳跃难度,还得换节目编排,你这忙得过来吗?
  你这是在搞我心态呀,小花在风中凌乱。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音乐节奏加快,鼓点铿锵有力。梅叶闻鼓而进,后外点冰四周跳,轻盈点冰,唰地落地,溅起一地冰花,让她差点连镜头都忘记挪动。好家伙,这滞空时长,她简直怀疑自己开了慢镜头。真就摆脱重力,长出翅膀了?
  只见镜头里的梅叶身体压得极低,几乎贴紧了冰面,一手扶冰,一手伸向空中,用刃极深,内后刃向后,滑行腿膝盖深深弯曲,浮腿伸直,在冰上留下一道优美的弧线。
  是hydroblading,从加拿大冰舞队推广开的动作,对滑行功底要求极高,由梅叶做来,整个人仿佛一张绷紧的弓,背部肌肉线条微微突起,张力十足。
  这个动作在单人滑里基本没见过,或者说其实也出现,但是观众基本认不出来,因为他会被变形到奇葩的地步,这动作难度高,加分又低,只是好看而已。
  看来,梅叶这次的编排与以往大有不同,从前是用高难度堆积分数,每一个会的动作都要用满。例如她掌握的4t和4lz,都会组合成难度连跳放在节目后半段获取加分,而且会在单跳和连跳中重复,两种四周跳完成四次,已经利用到了极致。
  但这回,光是一个hydro,就献上了极大的诚意,可以看出,梅叶的目光绝不仅仅放在分数上,而是在挖掘花滑更丰富的表演形式。
  啊啊啊,这种对肌肉的掌控能力,这用刃之深,还有动作的大胆编排,闻所未闻,小花心里暗暗尖叫,她敢说,梅叶是在开创自己的风格。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那深邃的瞳孔里迸射出破釜沉舟的狠意,冰刃一踩,反射出一道光刺到你的眼里,刀光剑影闪现,她整个人,连头发丝都锋利到了极致。小花几乎可以看见漫天黄沙,和那个在千军万马中厮杀的身影。
  跳进燕式旋转,这么长的腿,做燕式就是犯规,简直像拿把刀抵在你喉咙上,旋转割喉,帅到刺激。诶,歪了歪了,快回来。
  不得不承认,梅叶旋转时轴心确实容易偏离,与高滑速一脉相承,她的转速也极快,但控制力还稍显不足。小花轻笑,但我要看的是旋转吗,妹妹长腿鲨我!
  大一字,梅叶几乎闭眼,身姿倾斜,歪着,又偏偏不倒,臀腿肌肉发力,这个核心力量实在太让人动心了。
  小花把手肘搭在护栏上借力,稍事休息,竖着耳朵听观众席嗡嗡响。
  “呜呜呜,现在的小姐姐都这么帅了吗。当场就想嫁人。”
  “重点是这里吗?重点是妹妹换节目了!”
  “这认真的吗?大赛前夕换节目,破纪录的自由滑就这么给扔了?”
  “嘿嘿嘿,大气大气。”
  “这就叫,那什么,让他们一个纪录又怎样?你爸爸还是你爸爸。”
  “噗。”
  “听闻财务自由,这可是选手里罕见的节目自由,也就是这种爹级人物,才敢这么任性,随意换节目。”
  “我就说嘛,我老公当什么贵妇?还绝望的贵妇?她像是会被抛弃的人吗?当场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好好的战神,他不香吗?”
  “虽然不知道是教练的主意,还是选手的主意。也不知道领导是怎么同意的,但这个节目就是诡异地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新节目太帅了,真香!”
  “我去,男单今年好几个节目都是将军骑士类的,我就想看看哪个能打得过我们妹妹!”
  “我觉得你真相了。”
  “啥?”
  “这个节目明明就是向男单宣战,我有的哀婉柔美你没有,你有的热血战意我也有,赤|裸裸的对比。”
  “哈哈哈哈哈,当场处刑。”
  “对对对,有道理。”
  “不留点面子嘛。”
  小花听着,也暗暗点头。在她看来,向男单宣战什么的,一定不是梅叶的本意,这大概只是技术性调整和风格契合的问题,但顺便挑战一下男单嘛,也不是不可以。
  一般说来,男单女单各有其长,前者力量突出,擅长跳跃,后者柔韧性强,美感独具。偏偏现在出现了一个全能型选手,拥有双方的优势,跨项目拍板,我们就是敢!
  小花激动地跺脚,这个节目,换的不亏。
  作者有话要说:  注:hydro是羽生结弦的标志性动作,特特特别好看。
  第五十四章
  交叉摇滚步, 梅叶两脚内外刃交替蹬冰,两腿交叉,身体顺时针逆时针来回扭动, 动感十足。忽然,右足刀齿刮到左足,一个不防备,她就仰面跌在了冰上。
  屁股被撞得狠狠一疼,音乐节点快速溜过, 不好, 会错过, 梅叶迅速起身, 原地摆臂接力,右腿前甩,蹬冰,干拔阿克塞尔三周半(3a), 几乎是起飞的姿势,利落的完成三周旋转。唰,稳稳落地, 接, 大一字滑出。
  小花兴奋握拳, 锤了一下护栏。
  哦豁,摔跤接3a?大开眼界,大开眼界。这绝对是创新式进入, 对平衡能力要求太高啦。动作执行分是不是该往上涨一涨?
  开玩笑,开玩笑,但是这个进法确实是闻所未闻。为了保证跳跃成功率,所有选手都会压步提速, 调整状态,寻找最合适的跳跃时机,因此,节目经常呈现滑——滑——滑——跳——滑的状态,这俗称为待机。这种失误后迅速进入跳跃的滑法,满世界都难找,而梅叶,具有不借助压步原地起跳的实力,这才能顺利完成。
  近年来,由于四周跳的大量运用,选手需要更多的待机时间,可能一个跳跃需要滑行半个场地。一场自由滑也许要花一半的时间在简简单单的滑行上。因而常有观众发现节目变得一卡一卡的,这正是过多滑行降低了动作密度,观赏性有所下降。
  对艺术性有追求的选手都会尽量使用步伐进出跳跃,创新性的步伐进出也是节目加分项,而梅叶这次摔跤进入3a,绝对能够被列到花滑年度创新编排里。
  接下来的4lz+3t微微双足,并不明显,只能在动作回放时能看出,动作执行分-1。在擅长的动作失误,梅叶有些懊恼。
  最后,以一个直立旋转结束表演,她撩了一把头发,向四周鞠躬。此时观众们仍处于捧心的状态,梅叶为防再次被玩偶砸头,迅速蹬冰,潇洒离场。
  等人影都不见了,场上的观众才反应过来,纷纷起立鼓掌,向空地仍下熊猫公仔雨,以示激动之情。
  “新节目是什么?太飒了吧。”
  “这你都不知道,是电影《花木兰》的插曲啊,十年前国际电影节拿过金奖的电影啊。”
  “诶,没看过,回去就补!”
  “我也要重温一遍,超经典的。”
  “这个风格也太适合妹妹了吧,简直就是木兰本兰啊。”
  “同意!”
  谁会不喜欢这个风格呢?
  弯弓征战作男儿,梦里曾经与画眉。
  这隐忍铁血的女将军形象与梅叶雌雄莫辨的风格正贴合,可以说没有一个选手能比她更适合这个节目。不论是个人形象还是技术特点,都与她处处契合。能在赛场上坚持展示民族文化与风采,而放弃迎合国际审美,连裁判也忍不住为她的勇气和果决鼓掌。
  也许是国内裁判给分有水分,又或是对于新风格的偏爱,梅叶的新节目得分并没明显下滑,拿下了169.43的分数,以大比分差距,拿下冠军,轻取冬奥花滑女单入场券。
  等视频传到网络上,舆论呈现两极分化的局面。一方认为梅叶大胆创新,不断挑战自我,寻找更合适的风格,值得鼓励与支持。另一方则认为她过于鲁莽,没有充足的准备时间,临时换节目,态度不够端正,对于新选手,一切应以分数奖牌为重。两派在新旧节目之间进行了一番对比,最终谁也不能说服谁。总之,梅叶的微博评论下,已经闹翻了天。
  姚英闲见状,透出风声,表示两套节目都是备选,一套也不会放弃,最后会根据选手的状态以及水平进行选择。
  【闹呢?】
  【真牛啊,别人都是一个短节目,一个长节目,就你一个短节目,两个长节目】
  【这还真有时间练习。】
  【不是破了几个记录就开始骄傲了吧?】
  【新节目明显失误率比之前高。】
  【行了别吵了,教练总比网友专业,我们相信国家队比观众更重视结果。放宽心。】
  有置疑声是必然的,全锦赛的视频拍摄技术不如国际大赛,远不足以重现现场表演给人的震撼感,因此各种声音层次不穷。意外地,花滑队内声音却统一了。
  “现在的梅叶就是一个风向标,手握三项纪录,实打实的金牌大热门,多少选手都严阵以待,盯紧了她。”
  “这个时候出新节目,敢拿出花木兰,有底气,也体现了我们的文化自信。”
  “可以相信选手和教练,他们也有自己的责任心和使命感。”
  “我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