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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婠便问,“三叔有何要求?”
  萧惕眼风一扫看到裴婠裙裾之间的血玉,于是他道,“以后日日戴着这玉坠儿吧。”
  裴婠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就这样?”
  萧惕笑了一声,并未答明,裴婠却以为他是默认了,不由叹道,“这要求很是容易,怎算报恩?”
  萧惕只笑不语,双臂又拢紧了两分。
  他要的当然不止是这样。
  ……
  等赶到元氏面前,还没走近元氏便从马车上扑了下来,见萧惕与裴婠同骑而来,元氏顾不得问萧惕为何出现,只将裴婠抱入怀中,一边流着眼泪一边上下查看裴婠有无受伤。
  裴婠笑着安抚元氏,一并将萧惕及时出现救了她的事说了。
  元氏又惊又喜,萧惕先救裴琰又救裴婠,她恨不能给萧惕作揖才好。
  雨还在下,萧惕温声道,“时辰太晚了,今日大家都受了惊吓,所幸有惊无险,我先将你们送回去才好。”
  此时已入夜,山间又冷又黑,自不是说话之处,元氏忙拉着裴婠上马车,待石竹等人赶来,一起朝着栖霞庄而去,马车里,裴婠又细细将萧惕为何出现如何救她说了一遍。
  元氏握着裴婠的手,一瞬间觉得萧惕比裴琰还要亲。
  栖霞庄本就在云雾山下,他们走宝相寺侧门亦算近路,因此下了云雾山没多远便可到庄子上,栖霞庄里,天黑时分才到庄子上的裴琰已经等了一个时辰。
  正担忧不已,却听管事禀告夫人和小姐到了!
  裴琰冲出庄子大门,看到元氏和裴婠的同时,也一起看到了萧惕。
  他先是惊喜万分,可很快,他瞧出这一行的狼狈来。
  几乎所有人的衣衫都是湿的,裴婠脖颈上受了伤,萧惕衣衫上更沾着血气,裴琰大骇上前来,正要问,元氏叹着气道,“先进去再说。”
  裴琰忙迎他们入庄子,栖霞庄依山而建,景致颇佳,可此时大家却无心赏景,路上元氏和裴婠将今日变故三言两语道来,裴琰又惊又怒,后怕不已,得知是萧惕救了裴婠,便比萧惕救了他还要感激。
  待进了主院正厅,只见厅内茶酒齐备,却是节庆模样,元氏苦笑,“今日这节过的属实险象环生,可所幸化险为夷了,眼下不急着论今晚之事也不急着过节,大家先将湿衣裳换了。婠婠的伤,含章身上的伤,都要上药才好——”
  萧惕站在门边,闻言却推辞,“多谢夫人好意,我这伤不碍事,如今将你们送回来我便放心了,今夜之事非同小可,还有三人未曾拿住,我要即刻入京调派人手才好。”
  元氏一脸的不赞成,“你面色看着就不好,定然是累极了,有碍无碍也要换了干净衣物给伤处上药才好,贼人已逃走,想来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元氏言辞恳切,裴琰也在旁附和,“要与人传令,我去便可,你定要留下!”
  裴婠望着萧惕,虽没开口,可那双眼睛却会说话似的在留他。
  萧惕心头如何能不意动,而他还未开口,裴琰已拉住他手腕不放,“你今夜是走不脱了,我非——”
  “要”字还未出,裴琰话音猛然一断。
  他惊讶的看着萧惕,“含章,你的手怎么这么烫?1”
  裴婠听的眉心一跳,她连忙上前来不避讳的触了触萧惕的手,一触之下,果然觉出萧惕身上烫的不寻常,再想到大雨之中她都能从萧惕身上觉出暖意,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不对劲,“三叔……你怎么了?可是淋雨伤风了?”
  萧惕浑不在意,摇头,“我……”
  刚开口说话,萧惕的身影却是一晃,几人皆惊,裴琰忙扶住了萧惕背脊,裴琰触到萧惕便是满手的湿意,他只以为是萧惕淋雨后衣裳湿了,可等他眼风下意识扫过去,当即骇的瞪大了眸子。
  他满掌心刺目的鲜红,根本是血!
  裴琰有些发慌,“含章,你何时受的伤?”
  萧惕动了动唇,可还没说出一字便站不住的倒了下去。
  元氏惊呼一声,屋子里一下乱了套。
  裴琰将萧惕扶住,一旁石竹等人也上来帮忙,裴婠反倒被挤在了一边,眼看着萧惕不省人事,她只觉喉头塞了一块硬铁似的难受,她一晚上都没见多少血色,可刚才,她却见裴琰整个掌心都是萧惕的血,她肯定那是萧惕的血,匪寇的血不会溅在他背上,何况他们淋了一路的雨,若是别人的血早就顺着雨水流走了……
  裴琰要将萧惕带去厢房,裴婠分明想追上去,双脚却失了知觉似的动弹不得,她喉头哽住,鼻尖发酸,只觉随着萧惕倒下,她心尖上的山岳也跟着塌了似的,内疚掺杂着心疼一股脑儿的涌上来,生生又要逼出泪意来。
  元氏也慌了神,正吩咐庄子上的管事,“最近的大夫在哪里?速速去请来!”
  那管事叹道,“夫人,最近的大夫在十里外的村子上,请来天只怕都要亮了,且还是村里的土大夫,还不知能不能治这位大人的伤。”
  元氏急出了冷汗,当机立断道,“派两拨人,一拨去村里请,一波去京城请,拿咱们府上的牌子,去柳儿胡同请和太医来,快,现在就去!”
  管事慌忙出门吩咐,元氏自言自语的道,“这可真是……明早才能来,今天晚上可怎么办!”
  一转身,却见裴婠走到了她跟前。
  裴婠双眸微红,哑声道,“母亲,今晚上有我。”
  元氏自然知道裴婠学过两年医术,可她哪里能救治重伤之人?
  元氏还在犹豫,裴婠却已朝厢房而去。
  厢房里,裴琰几人已将萧惕放在了榻上,萧惕面白息弱,竟是奄奄一息之状,裴琰虽不会医治,却见惯了战场上流血受伤,他知道萧惕的伤势极重。
  萧惕衣裳皆湿,裴琰将他翻过身,将他湿透的外袍褪了下来,顿时,萧惕身上的伤都露了出来,这一露,便是裴琰见惯了重伤之人也倒吸一口凉气。
  萧惕露在外的上身,细小之伤不计其数,可最令裴琰心疼的,却是他左肩上,一道斜拉而下深可见骨的刀伤,这并非新伤,因伤口边缘已经有结痂迹象,可如今伤口再度裂开,此时鲜血横流,皮肉也被雨水泡的发白外卷,竟比新伤还要显得可怖。
  裴琰一时着急起来,生怕再耽误这伤会要了萧惕性命,他忙起身要出门,可一转身,却看到裴婠不知何时进了屋子,她定定看着萧惕背上的伤,像被吓住了似的未曾近前。
  裴琰便道,“婠婠,含章的伤耽误不得,我去请大夫来。”
  裴婠一下醒过神来,她快步上前道,“母亲已经派人去请了,最早要明天早上才能到,哥哥,我知道如何止血,今天晚上我来照顾三叔。”
  裴琰微愕,“你还未出师……可应付的来?”
  裴婠一边掏出帕子为萧惕清理伤口,一边沉稳道,“哥哥信我,庄子上有药,我亦带的有药,哥哥只管帮我找烈酒来,三叔刚救了我的命,我不会让他死。”
  裴琰犹豫一瞬,终是出门去准备,他一走,裴婠眼眶又红了。
  她不知萧惕带着这样重的伤在救她。
  裴婠拿着帕子的手在发抖,更不敢去看萧惕了无生气的脸,这伤实在太重,便是寻常坐诊的大夫看了都要生畏,可她说能照顾萧惕却并非意气用事。
  因为前世,她曾为一人治过几乎一模一样的重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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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问题来了,前世是什么故事呢?
  第26章 宠溺
  雨夜漭漭,云雾山脚西北的一处土地庙中,宋嘉彦的心越跳越快。
  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一个时辰,可青州来的那群匪寇还没有出现。
  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势,宋嘉彦总觉得哪里出了问题。
  从宝相寺下山,往京城方向走二里路有一处岔道,顺着岔道拐进山坳便可看到这土地庙,因宝相寺香火鼎盛,近几十年来土地庙早已无人供奉,如今庙里蛛网满布破旧不堪,唯剩下一片瓦梁顶子可蔽风雨。
  料到天气可能生变,宋嘉彦早就定好了计策,这个时辰,本早该碰上那群匪寇带着裴婠来这土地庙,可眼看着夜色越来越深,雨也越来越小,那群匪寇竟然还没来,若是雨停了,那他在此避雨的理由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没多时,柳承志身着黑衣从外面走了进来,情况不对,柳承志的表情也格外严肃,“不太对劲,不然这次就算了吧,你先回京,现在等你赶回京城侯府的夜宴都要用完了,你若再不回去,只怕要起疑心。”
  宋嘉彦眉头皱着,他哪里能甘心就这样回去?
  这是最好的机会,如果他不抓住,只怕往后再无挽回之法。
  “你不是说他们极守江湖规矩?!”
  柳承志心中打鼓,“是极守规矩的,这次青州那边动静极大,他们也是有门道才当先逃了出来,若非如此,只怕已入了青州知府衙门大牢。”
  宋嘉彦踢了一脚面前的火堆,忽然抬眸道,“他们不会……不会下了死手吧?”
  柳承志也跟着眉心一跳,长乐候府那一行只有几个侍卫,其他都是女眷,根本不是那群人的对手,没道理这么晚了还没出现,唯一的解释,是他们出了差错,如果当真一不小心杀死了长乐候夫人和大小姐,那……还真的不必出现了。
  柳承志迟疑道,“应该……应该不会。”
  宋嘉彦“蹭”得一下站起来,“他们若是敢害了婠婠性命,我……”
  柳承志看着语塞的宋嘉彦,心底一时有些好笑,“你如何?难不成还要报官?”
  宋嘉彦拢在袖中的拳头微攥,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他当然不能报官,可如果裴婠死了,那又要如何谋长乐候府的势呢?
  “不行,等不下去了,我要去看看。”
  柳承志一把拉住宋嘉彦,“你去做什么?万一半路撞见,你要如何解释?”
  宋嘉彦一把甩开柳承志的手,“天这般黑,哪里就能看清我是谁?”
  柳承志叹了口气,走出庙门,只见宋嘉彦已经翻身上马,柳承志没办法,只好也上马跟上,二人顺着土地庙北侧的山道一路往宝相寺后山而去。
  宋嘉彦紧张了一路,也真怕迎面撞上,然而眼看着他都要走上往宝相寺去的山道了,却还没有遇上人,宋嘉彦不由忐忑起来,难道青州的那群匪寇,当真下手杀了人?
  想到裴婠花貌雪肤可称绝色,宋嘉彦更是心头一跳,那群人是敢和青州反民勾结的匪盗,会不会……会不会看中了裴婠美色临时返回……
  想到这个可能,宋嘉彦心底微寒,隐隐生出了一丝愧疚来,他马鞭急落,很快上了往宝相寺去的山道,又这般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宋嘉彦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了说话声,他当下大惊,马头一转入了山林,柳承志也颇为惊惧,立刻纵马跟上。
  二人并不知道那群匪寇拦路的具体位置,可这般雨夜隐有人声,极有可能便是那群人,宋嘉彦下了马,打算凑到跟前去看看,柳承志见状只好也跟在其后。
  一路抹黑走了二十来丈,刚越过一处山石宋嘉彦便看到了火光。
  雨已经极小,前面松林之中,有人在树下点燃了火堆,借着火光,宋嘉彦一眼看到了几个着便服的高大男子,宋嘉彦正疑惑这些人看起来不像盗匪,可眼风往下一落,他看到了地上躺着的横七竖八的人……不,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尸体,因为哪怕隔的这么远,他也看出这些人早已断了气,宋嘉彦动了动鼻子,反应慢半拍的意识到这林子里弥漫着血气
  宋嘉彦深吸口气,猛地俯下了身子,“怎么回事!”
  柳承志也看到了,他不仅看到了地上的尸体,还一眼看到了站着几人身上的兵器,眸子一瞪,柳承志惊讶的道,“伏……伏虎刀……”
  宋嘉彦骇的神色巨变,等爬起来细细一看,方知柳承志没有说错。
  “这里怎么会有金吾卫的人?!难道裴琰来了?!”
  柳承志哪里知道,看到金吾卫,想也不用想便知道地上躺着的那些尸体是谁,柳承志明白了那些匪寇失约的缘故,竟是……遇到了金吾卫!
  柳承志顾不得多想,一把拉住宋嘉彦,“走——”
  宋嘉彦早已骇的失了魂,一路被柳承志拉着跌跌撞撞的寻到了马,等上了马背,又是一路疾驰,待回到土地庙,他还未回过神来。
  柳承志看着宋嘉彦被吓破胆的样子,心底嘲弄,面上却道,“事情有变,怎么遇上金吾卫的还不知,我眼下去一趟栖霞庄,瞧瞧长乐候府的人如何了,你眼下立刻回府。”
  宋嘉彦神智终于回来了三分,不由抓住柳承志的手问,“死了多少人?金吾卫都惊动了,必定有被拿住的,舅舅……万一,万一招认出来怎么办?!”
  这一声“舅舅”乃是宋嘉彦怕极了才喊出来的,柳承志心底极舒服,又道,“没有那么容易,便是招认,他们也不知你身份到底为何,我和他们之间也无干系,我晚上回去立刻找那中间人,你一万个放心,我必定不会让你牵扯其中。”
  宋嘉彦猛地醒过神来,此番买卖,他的确未提前漏身份。深吸口气,他冰凉的指尖这才有了知觉,“好……那就这样办,你……舅舅,你务必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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