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飒轻吸了下鼻尖,有些委屈地想着,他这是要进化啊。
直到温牧寒微低头看着她的眼睛,眼眸依旧淡,声音更硬:“你真是不要命。”
叶飒眨了眨眼睛,想要说什么,那么多话想跟他说,她早在脑海里过滤了一千遍。连他的反应都猜想到了。
最差的是他不会搭理自己,会生气,会恼火。
但是没关系,她来找他了。
只要他们两个见面,哪怕他再生气也好,她会哄他,顶多她从头再追他一次,反正这事儿她又不是没干过的。
可是他说完这句话,耳麦里的杂音响起,随后又有人在呼唤他。温牧寒像是终于有了什么借口一样,迫不及待的转身,就要准备离开。
他一转身,叶飒就乱了。
哪怕她在心底想过他会有怨气,会漠视她,可是被他那样宠爱过之后,叶飒才发现让她再从新回到他对自己不搭不理的阶段有多难受。
在他转身这一秒,她的心脏跟着被攥住一样,难受的连呼吸都难以继续。
眼泪在她还没反应之前,就自个流了下来。
她轻泣出声时,连她自己都愣住了。
怎么就哭了啊?
叶飒伸手想把眼泪抹掉,她挺不想用眼泪威胁他的。
可是她的轻泣的声音像延伸出了一条看不见的线,紧紧的缠绕在他的脚上,阻挡了他离开的脚步。
明明抬脚就能走,却脚下仿佛有千斤。
走不了了。
更是舍不得走。
温牧寒背对着她,眼底的复杂悉数倾泻而出。他从来不知道他会有这么束手无策的时候,可是在营救行动中,他悄然上船看到躲在角落的人时,听到她声音那一刻,他的心就没再平静过。
哪怕他在整个营救过程中,始终专注。
可一碰到他,他竭力保持的冷静又要注定失败。
一直以来,这姑娘都是用一种意外的姿态闯入他的世界,她没问过他的意见,也没问过他的感受,那样肆无忌惮的在他的世界来去自如。
可是他呢,每一次心底都会掀起惊涛骇浪。
就现在!
连在这一刻,他的心还无法宁静。
她回来了,她居然漂洋过来,到另外一个大陆来找他。
这是她自己亲口说的。
哪怕在这一刻,他才有那么一点儿真实感。
感受他真的重新看见她的真实。
身后的姑娘还在哭,终于温牧寒转身,他望向她,张了张嘴,又闭上。因为他心头仿佛有东西在拼命的烧,要把他的理智、克制、冷静全部烧成灰烬。
他怕自己一张嘴就要质问她,可是这一年来的迷茫和无力,连带着憋到现在想要问的问题终于交织在一块,轰然爆发了出来。
他漆黑的眸子盯着她,语气还是克制的,“你,来找我干什么?”
这是她之前说过的。
他就想问问,她这次想干嘛,又打算怎么发落他。
叶飒眼泪还挂在脸上,茫然的望着他,找他干嘛?她想他了,来找他复合……可是,连她自己都愣了愣,他们之间从来没说过分手,需要复合吗?
叶飒眨了眨眼睛,终于扯出一个表情,正要说话,可是突然表情又垮了下来,整个蔫巴巴的,“温牧寒,你别不理我。”
本来她想道歉的,不管怎么说,是她做错事。
做错了就该认错挨打。
结果板子还没落在身上呢,她自己先委屈上了。
温牧寒闭了下眼,喉头上下滚动着,竭力压制住心底的渴望。
想抱抱她。
哄一下。
她这么委屈巴巴的模样,他最见不得。
可是不该是这样的,他再次睁开眼睛望向她的时候,眸底带着最后的挣扎,“你一句话都没跟我说过,就那么走了。一走就是一年,现在又突然出来说是来找我的,你们有一个人,哪怕是一个人,问过我的意见吗?”
叶飒呆呆的望着他。
温牧寒轻声说:“叶飒,你能想到我睁开眼睛第一眼,没看见你的时候,有多慌张吗?”
叶飒仰头看着他。
“结果,是因为在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你已经做好了决定,”说到这里,他脸上泛起嘲讽的笑容,眼眸再次落在她身上,“我居然还他妈像个傻子似得一醒来就担心,你是不是也受伤了,不能来看我。”
这一通话,哪怕叫叶飒都觉得难以忍受。
特别是当他最后看着她,轻闭了下眼睛,如耳语般,低声说:“叶飒,我们之间不该是这样的。”
“最起码,我不该被这么丢下。”
最后这一句话,犹如一把无形的匕首狠狠扎在了叶飒的心底。她以为这一年来,她陪谢温迪度过了艰难的抗癌,什么东西都无法轻易打到她了。
可她发现,她错了。
她受不了温牧寒用这种口吻跟她说话。
温牧寒这人太过骄傲了,他骨子里有种近乎无情的狠劲。就从他在这次营救行动中,干脆利索的干掉那些海盗就知道。
他这人心底该狠的时候,绝对不会手软。
可偏偏这样一个血性又骨子里狠的男人,用这种近乎委屈的声音跟她说。
他不该就这么被丢下。
他,心底得多委屈,才会说出这句话。
叶飒立即抹了脸上的眼泪,望着他,轻声说:“对不起。”
她不敢再耍小聪明,她不该用眼泪欺负他,因为她知道他最见不得自己的眼泪。
明明是她先做错事的啊。
她垂头,小声解释:“我不是想要故意丢下你,当时妈妈告诉我,她生病了……”
“我不是故意说这个想让你心软,我就是想告诉你。我真的不得不去美国,温牧寒,虽然我妈妈她不算一个好妈妈,但是她生病了,我不可以不管的。在这个世界上,我已经没有了爸爸,我不能再失去她的。”
温牧寒微仰着头。
他又何尝不知道呢,一开始他是真的生气。可是后来他在家里养病,那段时间,展清忙着照顾他,不仅给学校里请了长假,甚至其他所有事情都推掉了。
他也让她去忙自己的,他一个人可以。
可是展清撇撇嘴,“我是你妈妈,这时候你都病成这样了,我不照顾你,谁照顾你。”
后来温牧寒把谢时彦叫到了自己家里。
谢时彦本来就心虚,被他诈了几句,就全部交代了,原来谢温迪真的生病了。
叶飒是因为她生病才丢下他,陪她去美国的。
那时候,他心底真的五味杂陈。
最绝望的时候,他甚至在想,她到底有没有那么爱自己呢,要不然她能这么一句话都不跟他说的就走了。
人在极度沉默和绝望的时候,脑海中却是没有停止的。
两人之间的记忆被他翻了一遍又一遍,偶尔露出的一点蛛丝马迹,都会让他更加茫然。
或许,他只是那个生活在叶飒记忆中的人。
她用了七年的时间美化了关于他的一切,可是真的在一起,她发现自己并不是想象中那样完美的人。
难怪说,陷入绝望的人,更绝望的就是否定自己。
他几乎快把自己否定完了,这才从谢时彦口中得知真相。
知道之后,他欣喜若狂中又是难受。
想着她该多难受,叶飒家里的情况,他比谁都清楚。他亲眼见过她崩溃说救不了爸爸的场景,失去父亲,哪怕已十六年时间,却依旧无法抹平她心底的痛楚。
如今与她唯一相依为命的母亲,又再次生病,他都不敢想象她该怎么办。
可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穿着这一身军装哪儿都去不成。
偶尔,脑子里也会出现一个念头,如果他不是军人,那么现在他就立即能飞到美国去陪她。哪怕他不是医生,但是最起码在她痛苦的时候,他可以陪在她身边。
替她承担,帮她分担。
叶飒深吸了一口气,“刚去美国的时候,我也想打电话跟你说一声,最起码应该告诉你一声。可是一直不敢,因为我怕自己一听到你声音,就忍不住回来找你。”
“因为我实在太想你了,”她声音里带着微微的哭腔。
说好不哭的,可是实在太难过了。
直到她又说:“而且后来更不敢了,你也知道我妈一直反对我和你在一起,因为我爸爸的事情,她一直都觉得我们在一起可能会步他们之间的后尘。她一直觉得,只要让我和你分开一年,我们之间就会有一个人坚持不下去。我就想让她知道,她错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微垂着的,他的手臂垂在身侧,戴着手套的手掌就近在咫尺。
终于,叶飒鼓起勇气,大着胆子伸手捏了下他袖口。
他没拒绝,她就像得到了一个安全信号那样,又碰了碰他的手指尖。
温牧寒低头看着她已经快要得寸进尺的把他的手指抓住,明明是应该生气的事情,可是听着她的话,他突然轻嗤了一声,“你的意思是我要是现在不原谅你,就是让你妈妈说中了?”
叶飒:“……”虽然她本意并没有这个意思,但是仔细一听,她的话好像还真的可以解读出这么个意思。
突然她轻叹了一口气,这男人怎么就这么该死的聪明呢。
但现在,她选择立即摇头。因为她不想让温牧寒觉得自己是在道德绑架他。
叶飒摇头,她继续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不是故意不联系你,故意把你一个人丢在国内。”
她越说声音就越小,小到最后如同呢喃:“你别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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