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得我?圈内人还是……?”
席灿一大抵也是没想到能在这种场合遇到,说话都磕磕巴巴的:“我,我和我妹妹都特别喜欢您的电影,从获金榈奖的那一部就开始喜欢了,要不是看了您的电影,我根本不会……”
根本不会怎么样?
傅之屿没等来下半句话,他像是对这种溢美之词无动于衷,礼貌地回复道:“谢谢你的喜欢。”
他用的是调侃的语气,话语间还是冷漠疏离的一本正经:“不过,我不会因为你是我的影迷而免去这次车祸的责任。”
“那怎么会?”席灿一口罩下的脸涨的通红,男孩子细密的眼睫毛因为激动不停颤动,他本是没有心情顾忌这些的,却鬼使神差地问了句:“傅导,我能要个签名么?”
“赔偿书上给你签一个吧。”
傅之屿挥了挥手,姿态洒脱,他向来不喜欢在无关紧要的人或事上浪费时间。
席灿一略有些委屈地垂下眼睫,他今天一天的心思都在游离,从医院出来到现在,回公司的路上甚至造成了追尾事故。
可他控制不了自己去想零零星星的消息,骨髓不配对,她会死掉的吧……
她才十四岁,今年刚上初中二年级,前些天女孩在病房里和他视频通话还一个劲儿的叫他哥哥,说医院的自助餐很难吃,还不如学校食堂里的,又说几个月前作文大赛的结果下来了,她如愿以偿是第一名,还有班里的同学一起给她叠了九百九十九个千纸鹤。
他如鲠在喉,到头来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昨晚接到医院的通知,他就在录制前几分钟悄悄走了,没有告诉任何人。可即使在病房门口的长椅上枯坐整晚,最后得到的还是不幸的消息。
头一次,席灿一无助地想把自己找个地方躲起来,如果他不是席灿一就好了……不用做艺人,不用靠人设和包装活着,想哭想笑都随意,一言一行和普通人一样就好。
“席先生?费用……”维修店的店员喊了他两声,席灿一才收回情绪,背过身再次带上口罩:“麻烦了,费用我来付。”
下午五点,晏栖准时打卡下班,她是个懂得享受的人,从来不会在下班后还惦记工作上的烦心事。
譬如今晚,一连让傅之屿做了这么些天的早餐晚餐,即使她是被伺候惯了的性子,在这位“室友”面前也不能做到无动于衷。
要是室友天天蹭饭也挺烦的吧,她想。
就她的手艺而言,最简单的就是做个火锅,买底料和浓汤料,顺便去生鲜市场买新鲜蔬菜和肉类,勉勉强强总是能彰显些诚意的。
对这些地方,晏栖很少逛,只是问店家推荐哪个她就买哪个,从来不还价,反正她又不差钱。
大包小包选完了,她突然很后悔今天没开车过来。主干路上都比较堵,要不是怕晚了点,给代言人方留下不好的印象,公交地铁才不会成为早上的首选。
而且近来江城的天气算不得好,阴雨无常,重量加身的同时再来场暴雨,晏栖觉得她今天的水逆就会很到位。
天地骤暗,闷雷裹挟着雨丝,轰隆隆地叫人心烦。
她在百货公司的楼下避雨,价格不菲的小ck包包在刚才成为了她的挡雨神器。
因为“护菜心切”,晏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自己这副模样很狼狈,见雨幕不歇才向现实低头,给傅之屿拨通了电话:“你现在在哪儿呢?”
第8章 藏匿喜欢
8
晏栖穿的少,裙子长度刚好遮住膝盖,话音刚落便不由得在寒风中打了个哆嗦。
落在傅之屿电话那头,听着的声音都在轻颤。
傅之屿处理完4s店的事情就接到消息,很早定下来的一个合作的戏今天要在江城开工,他是副导演,但无可避免地要在开机第一天露面,以及亲自指导剧本围读会。
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只要是他在的组,必须举办剧本围读会,每个演员不管大腕小腕都得准时准点参加,这是打磨演员演技、提升制作质量最首要的途径。
他接通了手机,没急着回复晏栖,先跟在场的演员和工作人员打了声招呼:“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他一起身,众人多多少少会感到震惊。
傅之屿私下在片场里还能开开玩笑,但在正儿八经的工作上称的上一丝不苟,很少能有中途打断他思绪的事情。
今天这通电话,倒还是头一例。
执行导演咳了声:“大家继续围读,状态别散漫了。”
傅之屿走到棚外,周遭黑压压一片,雨势丝毫不减,都说秋雨带杀,说的是半分不错。
他舌尖滚落出那两个字,很轻地唤她:“七七?”
轻柔到……晏栖产生了这是带着爱意的错觉。
刚才的动静她不可能没听见,听见了就不能选择当聋哑人,晏栖瑟缩了下身子,垂下眼帘:“你在忙吗?”
“嗯,剧本围读会。”
男人此刻的声音低而闷,像盛夏暴雨前充斥的烦闷的空气。
另一边拎着购物袋的手着实酸疼,晏栖咬着牙关随便编了句:“没事了,我已经到家了,要找的东西我自己找到了。”
还没来得及回话,傅之屿的手机显示另一边已经挂断。
“傅导,怎么不进去?”
方闻错过了那一幕,现在就是个局外人,还在苦口婆心地劝:“雨挺大的,外头冷,别着凉了。”
傅之屿站定了一会儿,鼻息间全是秋雨的丝丝凉意:“来了。”
折腾到家,晏栖觉得自己小半条命都耗在今天了,甩掉高跟鞋就直奔沙发上瘫着。
等雨停等了那么久,她的小腿都在发出抗议了。
外头暴雨已歇,华灯初绽,车水马流不息,仿佛一切如常。
傅之屿今晚上可能不回来了,正好,她买的小火锅全给自己下肚。
头一次料理食物,晏栖做起来有些笨手笨脚,好在忙活了一通,做出来的卖相不差,白气升腾,香味馥郁,使得她胃口大开。
可不知怎的,她越吃越觉得口味淡淡,偌大的客厅像一个巨大的玻璃盒子,空落落的。
很奇怪,以前她是从来不会有这种感觉的。
晏家产业大,一年到头,她见到爸爸妈妈的次数屈指可数,也可以说她童年都是在爷爷奶奶膝下撒娇长大的。即使没人陪自己玩儿,那时候的小姑娘也能自个儿在大院里自娱自乐半天。
略有饱腹感,晏栖遂停了在煮的火锅,把厨房和餐桌收拾干净。
洗完澡,比起清爽感更多的是一阵一阵涌上来的寒意。
晏栖以为只是天气转凉,就将被子裹得紧了些,也没想到她这胃口一差就病的厉害,额头发烫,发烧烧到嗓子也干疼。
深更半夜实在口渴,她才下床给自己倒了杯水,双腿也什么力气可言。
南都名区的房子是傅之屿买的新房,没有置办备用的药。
好在今天不用上班,说不定喝完热水睡一觉就好了。
晏栖吸着鼻子,进行完无效的自我安慰后又迷迷糊糊躺回床上蜷缩着。
当天的剧本围读会一直持续到了晚上十一点多,月明星疏,众人齐齐散了场回房休息,傅之屿还留在座位上琢磨开场戏份的安排。
傅之屿在组里歇了一夜,睡得并不安稳。
入睡之前,他三番五次地拿了手机转到拨号界面,又想着万一晏栖还在熟睡中,饶人清梦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一直到早上五点,窗沿的麻雀叽叽喳喳个不停,他披上大衣,指挥现场开始布景。
当他风尘仆仆回到南都名区已然是清晨六七点钟,屋内没任何动静,他瞥了眼两只没连在一起的高跟鞋,显然主人在脱下它们的时候并不具备什么耐心。
主卧的门半敞着,晏栖还在睡觉,十指紧紧攥在一起,卷成一团的被子下,脸颊通红。
傅之屿叫了好几声,她都没有转醒的迹象,直到他顺手摸上额头才察觉到不对劲,这明显高于正常的体温。
“是发烧了么……?”他自顾自呢喃了一句,准备下楼去买退烧药。
等待电梯的时机,他顺带给方闻交待了今天的任务:“晏栖生病了,身边没人照顾,组里有什么安排你让陈导统一布置,搞不定的晚上统计一下发给我。”
方闻开了免提,三三两两的人走过,顾及组里人多口杂的,他猫着腰寻了处僻静角落,应了下来:“傅导放心,我会帮你交接好的。还有……希望嫂子早日康复。”
之前方闻着实没见过傅之屿还有对哪个女人这么贴心温柔的时刻。
晏栖觉得自己可能真是烧糊涂了,梦境一个接着一个,将她桎梏在其中,摆脱不得。
很炎热的盛夏午后,知了的叫声快要划破长空。
“勤勉奋进、力争上游”八个红色的大字,在黑板旁边过于亮眼。
午饭后,周遭的同学有一半趴在桌上写题,有一半则是去了体育馆,今天在体育馆有班级篮球联赛。
“这题是不是要用柯西不等式解啊?”
“啪嗒——”
晏栖的铅笔芯在压力下分崩离析,她忍不住出神,想着体育馆现在会是如何热闹的场景。
“晏栖,晏栖,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班长一声一声的唤她,着急的神色溢于言表。
她像是真的没听见,抑或是听见了也不在乎,动作利落地把铅笔收进笔盒,挥了挥手:“班长,我突然想到我还有点儿事,题目你不会的话看我的过程就可以。”
“诶……”班长奇怪道:“你刚不是说中午要写作业的吗?”
从小到大,晏栖最擅长的就是口是心非,明知道这是场友谊篮球赛,隔壁班傅之屿也会参加,可在听闻这个消息时,她偏要装的波澜不惊。
即使过程再卑微,她也总是幻想着结果不是摇尾乞怜求来的,就当是为了保护她那仅剩的自尊心吧……
教学楼下,她的目光很快被蓝白校服的背影所吸引。
傅之屿在给不知什么时候溜进学校的流浪猫喂食,那只猫很瘦小,半信半疑地吃了几口后就愉快地蹭起了少年的裤腿。
那是头一次,她的记忆里傅之屿是带着笑容的,是那种发自肺腑的笑。
他怀里抱着个篮球,不疾不徐地朝体育馆方向走,晏栖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男孩子蓬松柔软的黑发在阳光的照耀下染上了一层栗色,汗珠顺着他的脖颈没入衣领。
篮球赛开场了五分钟,赛场上的氛围在各班啦啦队的呐喊中推波助澜,愈发火热。
晏栖瞄向记分牌,这场是三班对阵二班,傅之屿对战自己班啊……
“傅哥,你怎么现在才来啊?”
三班的男生急的团团转,像极了热锅上的蚂蚁。
傅之屿边脱校服边随口说道:“喂猫去了,晚了点儿。”
“哎呦,幸亏还没正式开始,傅哥你赶紧去候场区站队吧。”
他薄唇抿着,臂弯搭着校服外套,拍了拍手里的篮球,一副少年心性,又意气风发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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