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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稳婆在一旁笑着插言道:“小殿下的确很漂亮,方才奴婢们给他洗澡时,他一哭便有两个酒窝,眼睛也大大的,等过几日长开了,只会更漂亮,殿下与娘娘只管放心罢。”
  “还有两个酒窝呢?”宇文承川听得大是感兴趣,“那敢情好,蕴蕴你有一个酒窝,我也有一个,没想到咱们的孩子竟把我们两个的都继承到了……他这会儿怎么不哭也不闹啊,方才孤明明听见他声音很大的,没吃过奶也肯睡?奶娘呢,打发人去传了吗?”
  稳婆忙赔笑道:“奴婢们已经喂小殿下喝过点儿清水了,他既睡着了,那吃奶便不急于一时,最好能由娘娘喂小殿下喝第一口奶。”看向顾蕴,“奴婢们待会儿就给娘娘开奶,会有一点疼,娘娘要做好心理准备,一开始便喝麦芽水于娘娘的恢复并无好处,娘娘只不刻意吃催奶的东西,待其慢慢的自然回了也就是了。”
  寻常大户人家的夫人奶奶尚且不自己奶孩子,何况顾蕴贵为太子妃,但她怀孕期间做了不少功课,知道亲生母亲喂养孩子于大人孩子都是最好的,尤其是生产之初,所以稳婆这话说得算是十分中肯了,顾蕴不由大是满意,与终于可以进殿来服侍的锦瑟道:“每位嬷嬷都赏五十两银子,这位嬷嬷再多赏十两。”
  喜得那稳婆忙谢恩不迭,只碍于抱着孩子,不能跪下而已。
  顾蕴又道:“孩子已经称过了吗?多重?殿下,您可有打发人各处报喜去,尤其是父皇处?”
  稳婆先回道:“方才刚洗完澡就称过了,六斤三两,虽不算胖,却哭声响亮,是个健壮的,娘娘只管安心。”
  宇文承川则道:“这些事冬至知道安排的,事事都要我亲自过问,还要他这个东宫大总管来做什么?再不济了,不还有淑妃娘娘和四妹妹,还有秦良娣么,她们这会儿都在外面,你就不必操心这些了。”
  顾蕴闻言,也就不再多说了,却冷不防想到一个问题,忙吩咐稳婆:“你把襁褓解开,快!”
  宇文承川见她才恢复了几分血色的脸复又惨白起来,忙关切的道:“怎么了,怎么了?”
  顾蕴不说话,只管看着稳婆动作,待襁褓被解开,她强撑着身子将孩子全身上下哪哪儿都看过,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后,才如释重负般躺回了床上,含笑哽声吩咐稳婆:“快把孩子包起来,省得冻着了。”
  孩子虽哪里都小,却都是健全的,听说哭声也是十分的响亮,总算当初她又是坠崖又是生病的,并没有对他造成太大的影响,不然她坚持留下他,到头来他却不健全,甚至因为这不健全要痛苦一辈子,她这个母亲以后还有什么脸面面对他?她悬了这么久的心,至此总算可以放下了!
  稳婆并不知道顾蕴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但主子有吩咐,她自然只能照办。
  宇文承川却是一下子就明白了顾蕴的心,他的喉咙也哽住了。
  蕴蕴心里一直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他何尝不是一样,不然当初也不会为了孩子迟迟不胎动,而急得嘴里生溃疡了,总算如今一切都否极泰来,总算他们一家的幸福日子开启了!
  看过孩子后,身心都松懈下来的顾蕴不由打起哈欠来,宇文承川见状,忙吩咐锦瑟:“有什么吃的没有,快呈些上来娘娘吃,记得先问问稳婆们,可有哪些是不能吃的,稍稍再让王太医进来,给娘娘请个脉。”
  顾蕴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你不说不觉得,你一说我还真饿了,你肯定也一直没吃东西,也吃点东西去,吃完再睡一觉罢,你总不能一直守着我和孩子,其他的事通不顾了。”
  宇文承川道:“你就别管这些了,我自有分寸,只管安心养身子,方才还哭呢,连我都知道月子里哭不得……”
  正说着,冷不防就听得外面传来一阵阵喧哗声:“走水了,走水了——”
  唬得顾蕴已快要阖上的眼睛又睁开了,忙催宇文承川:“你快去瞧瞧,是哪里走水了,大喜的日子,若叫居心叵测之人折腾出什么事来,可就不美了。”
  宇文承川满心的不耐,走水了就只管灭火去便是,一个个的乱嚷嚷什么,难道只管嚷嚷那火就不扑自灭了?吓着了蕴蕴和孩子,看他饶得了哪一个!
  正要叫冬至,却忽然想起前儿孟先生计先生特意找到他说的话,心里已约莫猜到这所谓的“走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遂缓和了脸色,道:“我提前将一切都布置好了的,如今便我不去现场,也出不了大事,你别着急,指不定等会儿就有人来回火已扑灭了呢?”因满屋子都是人,不方便现下与顾蕴透露个中隐情,便只冲她眨了眨眼。
  顾蕴接收到他的眼色,就知道另有隐情了,也就不再多说,适逢锦瑟端了酒糟红糖卧蛋来:“王太医和稳婆们都说现在吃这个最利于娘娘排恶露。”
  宇文承川忙接过,亲自服侍她吃起来。
  还没吃完呢,果然就听得外面传来冬至的声音,却不是说火已扑灭了,而是道:“殿下只管放心,并不是失火了,而是不知道怎么的,忽然那片天空就亮了起来,小太监们远远看见了,以为是走水,这才会嚷嚷了个人尽皆知,如今那片火光已经不见了。奴才方才听孟先生说,殿下也知道,孟先生会观天象,但有不凡之人降生,天象都会有异,咱们皇太孙何等尊贵不凡之人,有此吉兆也是理所应当,殿下不必忧心。”
  ‘但有不凡之人降生,天象都会有异’?
  顾蕴何等聪明之人,一听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由暗暗好笑,但凡皇帝,只要不是亡国之君,总要叫人夸得天花乱坠,死了之后儿孙自不必说,定会与他做脸,便是活着的时候,也要吹嘘一回。
  譬如那汉高祖刘邦,未发迹前谁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他,等到发迹以后,竟传出了其母乃是梦中与神交和有的他,其父正好前去看望其母,就见到有蛟龙附在她身上……这样的无稽之谈,传着传着,竟传得正史上都如此记载了。
  再譬如前朝的高皇帝,明明祖祖辈辈都是贫民出生,及至其发迹以后,也传出了什么‘初,后梦天雨花,以裙承之,有妊,及产,红光漫天,邻以失火,纷至相救’这样的话来。
  如今孟先生计先生的说法,自然与此也是大同小异,且妙在宇文承川如今已是太子,他的嫡长子自然就是皇太孙,大道正统,本就亲东宫的人们自不必说了,听得这话后,一定会口口相传,便是暗地里与东宫不睦的,也不好反驳这话乃无稽之谈,皇太孙不是将来的真命天子,那谁才是?自然东宫的地位也将越发稳固。
  念头闪过,顾蕴也向宇文承川眨了眨眼睛,低笑道:“这法子是你想出来的,还是孟先生他们?倒是会投机取巧。”
  宇文承川回以低笑:“我之前只一心想着你们母子能平安,旁的都是次要的,哪顾得上这些,自是孟先生他们弄出来的,这下你可以安心休息了罢?”
  顾蕴这会儿吃饱喝足,身心俱松,闻言哪里还支撑得住,应了一句:“那我就休息了,你让她们照顾好孩子,你自己也吃点东西,休息一会儿去,省得熬坏了……”话还没说完呢,人已陷入了黑甜的梦乡里。
  余下宇文承川爱怜的看了她一回,又给她捻好了被角,才叫了白兰进来寸步不离的守着她,他自己则在看了孩子一回,让紫兰与奶娘们寸步不离的守着后,去了厅堂里。
  就见陈淑妃已经不在厅堂,想是上了年纪的人熬不住,先回自己寝宫去了,只有四公主坐在下首第一张椅子上单手托腮在打盹儿。
  她的贴身宫女瞧得宇文承川进来,忙轻推了她一下:“公主,太子殿下来了。”
  四公主闻言,忙站起身来,屈膝给宇文承川见礼:“大皇兄,这会儿大皇嫂与小侄子怎么样了?都睡了吗?”
  先前宇文承川才一冲进产房,陈淑妃便知情识趣的先拉了四公主出去,太子妃娘娘才吃了苦头,以太子殿下待她的心,必定百般怜爱,她们留下做什么,白白尴尬不成?所以这会儿顾蕴母子具体是个什么情形,四公主反而要问宇文承川了。
  宇文承川点点头:“都睡了,母子两个都挺好的。今儿辛苦你了,淑妃娘娘呢,先回去了?”
  四公主先前被顾蕴握着的手这会儿都还没有知觉,嘴上却笑道:“我不辛苦,大皇嫂才真是辛苦,大皇兄以后可要对她更好一些才是……淑妃娘娘从昨儿大皇嫂发作就一直熬到这会儿,我瞧她实在支撑不住了,想着大皇嫂已经母子平安,便请她先回去了。”
  他自然回加倍的对蕴蕴好……宇文承川腹诽着,道:“这会儿天都快亮了,你也回屋歇着罢,你大皇嫂这边有孤,还有那么多人服侍着,不会出什么岔子的,你歇好了再过来也不迟。”
  兄妹二人正说着,秦良娣与冬至一前一后进来了,给宇文承川和四公主行过礼后,冬至先回道:“皇上处奴才已打发人去报过喜了,其他各处也已安排好了人,只待天亮后宫门一开,便出宫报喜去,殿下只管放心。”
  秦良娣随后也回道:“内宫的一应琐事嫔妾都已安排打点下去了,断不会让娘娘坐月子时,还有后顾之忧的,就是洗三礼该怎么办,还请殿下示下。”
  宇文承川摆手打发了四公主主仆,才道:“旁的人家都还罢了,打发去显阳侯府的人记得叮嘱一句,让显阳侯夫人尽快递牌子进宫,你们娘娘才吃了苦头,必定很想见亲人们一面,平家热孝在身不便进宫也就罢了,显阳侯夫人却是没有妨碍的。至于洗三礼,就不必办了,留待满月时一起办罢,如今朝廷正是用银子的时候,一切当以节俭为要,关键你们娘娘的身体还很虚,万不能打扰了她将养。”
  冬至与秦良娣忙都恭声应了。
  宇文承川又低声吩咐了他们几句,便打发了他们,然后胡乱吃了点东西,折回了屋里去。
  顾蕴与孩子都睡得正香,他示意奶娘将孩子放到顾蕴身侧躺着后,便将众服侍之人都打发了,坐在床边,拉着顾蕴的手,含笑将视线在母子二人脸上来回流连起来,怎么看也看不够似的。
  中途锦瑟等人悄悄儿到门口看了好几次,都没忍心打破这满室的温馨与甜蜜。
  顾蕴这一觉直睡到酉末,才醒了过来,觉得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
  正要叫人,余光就见宇文承川坐在床尾的椅子上,抱了襁褓一直在傻笑,昏黄的灯光给他俊美的侧脸轮廓打了一层柔光似的,让他的傻笑也变得动人起来。
  顾蕴安静的看着他,整颗心都被他温柔的表情所牵动,只觉再没有什么时刻,比这一刻更让她感觉到他们两人之间紧密的联系,那个小小的襁褓,把他们两个彻彻底底连到了一起。
  而且只是一瞬间,她便觉得自己又长大了,成熟了许多似的,人生也进入了另一个全新的阶段,或许,这便是第一个孩子对夫妻两个真正的意义了?
  宇文承川虽一直看着孩子在傻笑,到底六识比常人明锐得多,很快便发现顾蕴醒了,立时小心翼翼又笨手笨脚的将襁褓献宝似的送到了顾蕴面前:“蕴蕴你快瞧,念哥儿真有两个酒窝儿,他可真漂亮,性子又好,饿了拉了只哼哼几声就是了,跟我小时候一模一样。”
  顾蕴应声看向襁褓,小家伙仍红通通皱巴巴的,却明显比之前长开了一些,天真无邪的沉睡,五官都只有一点点,眉毛淡的几乎看不见,可在初为父母的夫妇两个眼中,却是这世上最乖巧最可爱的孩子。
  顾蕴忍不住挣扎着坐了起来:“给我抱抱,我还一次都没抱过他呢。”
  比起宇文承川的笨手笨脚,她的动作就要自然娴熟得多了,虽然她之前也从没抱过这么小的孩子,却无师自通,或许这便是为人母者的天性使然?
  顾蕴将孩子抱到怀里后,心里又添了几分踏实,这才笑道:“你怎么知道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说得跟你是个天才,这么小时的事情都记得一样,不然也让孟先生他们给你弄个祥瑞啊吉兆啊什么的去?对了,你才说他饿了拉了只哼哼几声,他已吃过奶,排过胎便了?”
  宇文承川点点头:“已经吃过两次了,我见你睡得沉,便没有叫你,横竖你也还没开奶,胎便也已排过几次了,稳婆和王坦都说一切正常,你只管放心。”
  顾蕴道:“那待会儿就让稳婆进来给我开奶,我这会儿就觉得有些胀胀的了……我好似才听得你叫孩子‘念哥儿’,是你给孩子起的小名儿吗?”
  “是,我知道你这阵子都为外祖母的离世伤心,起这个名字,就当是纪念外祖母了。”宇文承川笑道,“至于大名,皇上今儿早朝后便已打发何福海来传过旨了,除了给念哥儿赐名‘琰’以外,还赏了你和他不少好东西,我已让锦瑟她们上了册子入了库,回头等你出了月子,再慢慢的赏玩去。”
  念哥儿,是为纪念外祖母而起;琰则代表美玉,崇琬琰于怀抱之内,吐琳琅于笔墨之端。
  顾蕴虽与宇文承川一样,没法发自内心的将皇上当父亲来敬爱,也不得不承认,皇上为念哥儿赐名是用了心的,因柔声与孩子道:“念哥儿听见了吗,你有名字了哦,宇文琰,你喜不喜欢这个名字啊?”
  念哥儿当然不会回答她,仍呼呼大睡着自己的,但即便这样,也够顾蕴与宇文承川一直看着他,怎么看也看不够了。
  宇文承川却也不会有了儿子,就不顾老婆,待顾蕴抱了孩子一会儿,便接过去,叫了奶娘进来服侍,然后再叫了锦瑟进来:“不是给娘娘做了八宝鱼羹吗?快端进来,再打发人叫了王坦来,说娘娘已经醒了,可以请脉了。”
  先前顾蕴吃完东西便架不住疲惫睡着了,自然王坦也不方便进来请脉了,所以宇文承川有此一说。
  锦瑟忙答应着去了,很快呈了八宝鱼羹上来,宇文承川忙接过,又亲自服侍顾蕴吃了一回,待她吃饱漱了口,才叫了王坦进来。
  王坦行礼后给顾蕴诊了脉,笑道:“恭喜殿下和娘娘,娘娘玉体并无大碍,倒比寻常产妇还强些,可见素日微臣那些药膳方子还是有用的,只是元气略弱,月子里补一补,注意别着凉,也别劳累了也就是了。”
  这话听得宇文承川十分喜悦,道:“你此番照料娘娘母子有功,回头想好了要什么,只管与孤开口。”
  王坦忙谢了恩,又补充道:“只是一点,虽说娘娘坐月子当补,也不可补得太过,滋补当以清淡为佳,油别太厚了,也别吃太多,娘娘生产前就补的不错,若是月子里吃的太好,胖起来就难减下去了,于身体也没有好处。”
  宇文承川想了想,道:“那你再给娘娘开几张滋补却养生的方子罢。”
  待王坦应了,才叫人送了他出去。
  之后稳婆又进来给顾蕴开了奶,自然顾蕴免不得吃了点苦头,可比起生产时的痛,这点痛简直可以忽略不计,何况如今已看到活生生米分嫩嫩的孩子了,再大的痛苦又算得了什么?
  待开完奶后,可巧儿念哥儿也醒了,顾蕴忙按照奶娘的指示,给他喂起奶来,看着他一点点大的小嘴拼命的吸吮,两颊的小酒窝儿也随着吸吮的动作一隐一现的,顾蕴的心都要化了,只觉比拥有了全世界还要满足。
  她想了想,又用空着的那种手有意在念哥儿两耳边先后弄出了声响来,念哥儿便停止了吃奶,做聆听状,眼睛也往边上一找一找的,认真的小模样儿,真是可爱得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才好。
  顾蕴只觉自己又要忍不住落泪了,但她心里很清楚的知道,这是喜极而泣的泪……她不由在心里说道,娘亲,外祖母,我也有孩子了,我如今真的过得很好很好,你们看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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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七二回 平安回京
  太子妃平安诞下皇太孙的消息很快便传得整个盛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本来皇太子年近而立,还没有子嗣,更别说嫡子了,上下便都关注着太子妃这一胎,甚至还有小道消息,太子殿下莫不是有什么隐疾罢,不然怎么可能东宫那么多女人,个个儿都没有身孕?
  如今总算太子妃平安诞下皇太孙了,皇太孙出世时,天象还生出了那样的异象来,关注这事儿的人就更多了,简直传得神乎其微,不过主题思想只有一个,那就是太子殿下果然是天命所归,不然他的嫡长子怎么会生而不凡?可见连老天爷选中的都是太子殿下!
  一时东宫的声望简直达到了凤凰,虽然细究起来只是多了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婴儿,但因为他是东宫太子的嫡子,不但于宇文承川和顾蕴的意义不凡,于东宫的意义不凡,于整个朝局的意义都不凡!
  更兼皇上待皇太孙的疼爱与看重也远非其他孙子所能比拟,不但在皇太孙洗三当日一大早,就领了太子殿下亲往太庙,祭告宇文氏的列祖列宗东宫后继有人,内外诸臣工的贺礼,皇上也是照单全收,然后都赐到了东宫给皇太孙,按例皇孙的乳母该有四个的,内务府却直接送了八个来,一时间,皇太孙和东宫的荣宠是铺天盖地,简直有烈火烹油之势了。
  弄得好些本来对皇太孙生而有异之说嗤之以鼻,打算立刻好生“回敬”东宫一番的人,也不得不暂时偃旗息鼓,皇上不可能没听说皇太孙‘生而漫天红光,众以失火’,一样对那个如今只知道吃喝拉撒睡的小破孩儿另眼相看,可见皇上纵没有真相信那话,对东宫的做法却也是默许于心乐见其成的,那他们便只能静观其变了,不然惹恼的就不止是东宫,更是皇上了!
  如此一来,虽然宇文承川一早便放了话,念哥儿的洗三礼不大办,留待满月时再一道开宴大家同乐,是日东宫依然是人来不绝,不独六宫妃嫔并亲贵的女眷们都来了崇庆殿添盆,好些臣工的家眷也进了宫,当然,不是人人都想进宫就能进宫的,但不能进宫的也都送了贺礼进来。
  以致整个崇庆殿好长时间都是热闹不已,冬至领着胡向安在外,秦良娣领着其他人在里,还有四公主帮忙,——四公主虽仍没彻底历练出来,帮着迎迎客招呼一下客人,还是没问题的,上下都忙了个人仰马翻。
  得亏顾蕴要坐月子,她身份又高,皇太孙更不是谁想看就能看的,也就陈淑妃陆宁妃几位高位分的妃嫔,并礼亲王妃庄亲王妃等几位身份高辈分高的宗室在刚来崇庆殿之初,被请进产房见了顾蕴与皇太孙一面而已,倒还不至于吵得顾蕴不能安心将养身体。
  再就是祁夫人,作为顾蕴的娘家伯母,有幸被请进了产房,彼时便正满脸是笑与顾蕴说话儿:“小殿下长得可真好,别人家的孩子就不说了,就说咱们家的,从当初曜哥儿到旸哥儿,再到你大姐姐的悠悠和两个小的,还有你二姐姐那两个,不是我妄自菲薄讨娘娘喜欢,就没有哪个是似小殿下这般,才出生两日,便长开了,也这般耳聪目明的,难怪小殿下出生时天降吉兆呢,小殿下的确不凡。”
  顾蕴一举得男,不但宇文承川和东宫上下高兴,平顾两家也是大喜过望,太子殿下有了嫡子,地位只会越发稳固,太子妃娘娘的地位也会越发稳固,说句不好听的,便将来太子殿下成为天下至尊,太子妃又上了年纪后,太子殿下想抬举几个年轻貌美的妃嫔,也不怕她们及她们生下的儿子,会影响到太子妃和皇太孙的地位了。
  他们两家一心追随东宫,为东宫出生入死,固然是因为太子妃是他们的亲人,他们希望她能过得好,愿意看见她过得好,但另一个原因,却是为了挣从龙之功,为了自家能越发的兴旺繁盛,当然是比谁都希望东宫能好,只有东宫越好,他们才能越好!
  顾蕴闻言,不由笑了起来:“大伯母还说没有妄自菲薄讨我喜欢呢,当初悠悠和旸弟曜弟出生时,我又不是不在,哪一个不是长得米分米分嫩嫩的,如今念哥儿看起来,还不如他们那时候呢,脸上身上就看不到肉,到底我怀他之初亏了身子,不然他必定能长得更好些。”
  顿了顿,又压低声音笑道:“至于那所谓的吉兆,别人不知道,当夜大伯父可是当值宫中的,我就不信大伯母不知道,如今倒弄得咱们自己都深信不疑,以为真有那么一回事了呢!”
  祁夫人正色道:“小殿下本来就生而不凡,娘娘这话出您口入我耳,说过就算,以后便是当着太子殿下,最好也别再提及了,要让别人深信不疑,首先就得我们自己深信不疑才是,不然岂非白费娘娘的一番辛苦和殿下的一番苦心了?”
  如顾蕴所说,念哥儿出生时“天象有异”顾准自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不但知道,他还直接参与了,不然孟先生等人计划得再周密,也不可能一点破绽都不露,就是顾准暗中给善的后。
  但既然做了,就不但要让别人深信不疑,首先更得让自己深信不疑,顾准是这样叮嘱祁夫人的,如今祁夫人又这样叮嘱顾蕴来了。
  倒弄得顾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看我,一时高兴便口无遮拦了,得亏大伯母提醒我,我以后再不说了。”
  到底如今身份有别,祁夫人点到为止后,便笑着岔开了话题:“娘娘方才说怀小殿下之初亏了身子,如今正是将养的时候了,娘娘不知道,好些月子坐得好的妇人,不但不会留下后遗症,反倒能根绝之前的一些隐疾暗疾呢,我方才瞧众服侍之人都甚有章法,自然都是服侍惯了贵人们生产的,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顿了顿,又道:“娘娘自己给小殿下哺乳么?那奶水足不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