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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文承川心里的确惦记着顾蕴,怕她这会儿还不定怎生胡思乱想呢,闻言也不与韩卓和韩夫人客气,应了一句:“那我就先回去了,慧生有什么情况,义父随时打发人告诉我。”便辞了二人,赶回了东宫去。
  彼时已交了三更,整个崇庆殿都陷入了沉沉的梦乡,一片的静谧。
  顾蕴的寝殿却在屋角处留了一盏羊角宫灯,借着朦胧的灯光望过去,床上的帐子也没有完全放下来,而是留了一半,刚好挡着灯光罢了。
  宇文承川心里立时淌过一阵暖流,因为知道灯是为他留的,床也是为他留的,这种半夜回来也有人等着自己的感觉,实在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他轻手轻脚去到净房,快速洗漱了一番后,才轻手轻脚的躺到了床上,本想吻顾蕴一下的,见她睡得正熟,怕吵醒了她,到底还是强忍住了。
  不想他才刚躺好,怀里便滚进了一具温香软热的身体,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好,还把脚翘到了他身上勾着后,才用带着鼻音的声音低低问道:“事情怎么样了,办好了吗?”
  宇文承川本就被她的温柔和体贴弄得心悸心疼不已,这会儿被她一蹭,哪里还忍得住,一个翻身便压住了她,吻得她气喘吁吁后,才低声道:“你夫君出马,自然是一个顶俩,你可得好生奖励我一番才是。”
  顾蕴在这件事上,从来就不是个矫情的主儿,何况男人为她冲锋陷阵,她是该奖励他嘛,不然以后还怎么指望男人毫不保留的心疼她维护她?闻言毫不犹豫就抱住了宇文承川的脖子,修长的双腿也缠上了他劲瘦的腰肢……
  次日中午,季东亭便传了话进来,说是韩慧生已经答应与韩夫人一道去凌云峰住一段时间了,不过她同时还带了话给顾蕴,让顾蕴不要以为自己这就是取得最后的胜利了,以后她若是待宇文承川不好了,她随时会回来把宇文承川抢走,让顾蕴‘小心一点’!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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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五五回 受封河督
  顾蕴对韩慧生的“狠话”只是一笑置之,并没有放在心上。
  她现在算是明白宇文承川何以会说韩慧生只是个被宠坏了的孩子了,看她的言辞举动,可不都带着一股孩子气吗,即便她已经十八岁,但幸好她虽被宠坏了,到底心地还是善良的,事情才能得以较为圆满的解决,不然真到了最后的关头,难道宇文承川和她还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不成?
  由此也不难看出,韩大人与韩夫人虽宠女儿,到底还是有度的,不然韩慧生也不至于那般轻易便意识到自己的错误,那般轻易便将宇文承川的话听了进去,她就说嘛,韩大人与韩夫人能将宇文承川教养成这样一个有情有义,是非分明之人,没道理自己的女儿会教歪到哪里去,韩慧生就算耳濡目染,也该学到父母身上的一些美德才是。
  顾蕴决定不再怄韩大人韩夫人的气了,就算宇文承川是他们亲生的,五个手指头还有长短之分呢,何况宇文承川不是他们亲生的,她这个做媳妇儿就更远了一层,他们会为了女儿为难宇文承川和她,也是人之常情,退一步海阔天空,她又何必让自己不好过,也让宇文承川难做呢?
  至于韩慧生将来回京后会不会依然想嫁给宇文承川,就只能将来再说了,小女孩儿的迷恋也许根本持续不了那么久呢?纵然届时她依然喜欢宇文承川,但经历与眼界不同了,想法自然也会随之改变,为了一个心里没有自己的男人,便错过春朝的彩蝶柳枝,夏日的碧波轻舟,秋天的烟凝暮紫,盛冬的雪皑天凉,错过世间更好更美的事,想来韩慧生不会那么蠢,韩夫人也不会再眼睁睁看着她犯蠢。
  顾蕴心里压了几日的那块沉甸甸的大石头,至此总算是落了地,如今他们四面受敌,攘外且来不及了,若自己人再起内讧,就真是内忧外患了,幸好如今内忧已妥善解决,他们总算可以安心的一致对外了。
  到了晚间,她的小日子来了,虽比上月迟了两日,到底还是来了。
  宇文承川不由垮了脸,怨念道:“我还有几日就离京了,想着前几日事情多,没有好生敦伦,这几日可得尝尝什么叫‘荒淫无度’才好,谁知道你又……,我真是命苦,等我回来后,定要夜夜不落空!”
  怨念之余,还有几分失望,本以为自己那般努力,指不定顾蕴腹中已有了他们的结晶,没想到还是没有。
  不过罢了,他们两个都健健康康的,有孩子只是迟早的事,她若真这么快怀上了,自己便离京也不能安心,且回来后也只看得见媳妇儿却不能吃了,还妄想什么“荒淫无度”呢,孩子来得迟一些也不算坏事了。
  “你还要怎样夜夜不落空?还要怎样荒淫无度?”顾蕴好气又好笑,红着脸啐道:“再这样下去,我都要被你榨干了!好了,说正事儿,我今儿去景仁宫请安时,皇后因为这些日子我守着孝,你却依然歇在我殿里,拿话敲打我呢,如今我小日子又来了,尚寝局的都有记档,根本瞒不了人,要不,你歇到崇政殿去,也省得明儿皇后继续挤兑我。”
  说得宇文承川沉下脸来:“我爱歇在哪里,就歇在哪里,她管得也未免太宽了!我就不去崇政殿,就要歇息你殿里呢,那些寒门小户连多余的被子都没有,别说妻子只是小日子了,就算是身怀六甲,不照样睡在一个被窝里,她明儿若再挤兑你,你就说这事儿你已与我说了,但我执意如此,你也无可奈何,要不请她亲自与我说?我倒要看看,她有没有那个脸与我当面说我的房里事!”
  顾蕴就笑了起来,她当然不想让宇文承川去崇政殿歇息,他们虽才成亲一个月不到,但她早已习惯宇文承川温暖的怀抱了,他若离了盛京也就罢了,可他人明明就在,她自然要与他睡在一张床上,哪怕什么都不能做呢,皇后从来没有与皇上这样心心相印过,又怎么会明白这种感觉?
  她点头道:“有你这句话,我心里有了底,明儿就知道该怎么应付皇后了。”
  话音未落,宇文承川已捏了她的鼻尖,低笑道:“你这个狡猾又矫情的小狐狸,明明就知道怎么对付皇后,明明也知道我的态度,偏还要引我亲口说出来。不过以后都这样就对了,你不能正面拒绝她的事,你就都推到我身上,夫为妻纲嘛,谅谁也不敢说你半句不是!”
  顾蕴很是上道,“吧唧”亲了他一口,才笑道:“狡猾也好,矫情也好,还不都是你惯的?”
  宇文承川就顺势抱紧了她,没有再说话,他只希望在他的羽翼之下,她能狡猾矫情一辈子。
  次日顾蕴去给宗皇后请安时,宗皇后果然关切的问起顾蕴来小日子的事来,“……如今天气冷,可马虎不得,回头本宫就打发太医去给你好生瞧瞧,就算一切都正常,也最好开两张温补滋养的方子吃着,补气养血,皇上与本宫且还等着你们小两口儿给我们添个大胖孙子呢!”
  顾蕴微微有些不好意思的应了:“多谢母后关心。”
  宗皇后笑道:“这有什么,你孤身一人嫁进宫里,我做母后的不多关心你,还要去关心谁?”
  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本宫听说,昨儿夜里太子还歇在你殿里?这可不行,前几日你守孝时,君臣有别,没的为了一个臣妇白委屈一国太子也就罢了,如今你身上既不干净了,好歹也该避讳一下才是,不然大年下的,让太子沾了晦气可怎么好?本宫也知道你年纪轻,与太子又正值新婚,小夫妻间恩爱一些也是人之常情,可该避讳的,还是要避讳才是,不然你何以为阖宫上下乃至妯娌臣妇们表率?”
  因是大年下的,宫里日日都有宴饮,皇上也比往常放纵些,常常叫了几个十来个妃嫔一道同乐,大家都晚睡早起,如何吃得消,所以这阵子每日来景仁宫晨昏定省的妃嫔,比素日至少少了一半儿。
  饶是如此,依然有十好几个,宗皇后却当着她们的面儿,与顾蕴说起她和宇文承川的房里事来,实在由不得顾蕴不恶心生气,她哪怕把其他妃嫔打发了再与她说呢,那些可都是父妾,如此的不尊重她和宇文承川,到底把他们夫妇当什么了?!
  面上却不表露出来,只赧颜笑道:“臣媳虽年轻不懂事,这些基本的道理还是明白的,所以昨儿夜里,臣媳也是这样劝太子殿下的,太子殿下却说,‘那些个寒门小户连多余的被子都没有,别说妻子只是小日子了,就算身怀六甲,照样歇在一起’,他想歇在哪里,就歇在哪里,不但臣媳管不着,其他人也通管不着,反倒把臣媳好一顿说。要不,母后打发人传了太子殿下来,亲自与他说?太子殿下自来敬重母后,母后的话,太子殿下一定能听进去,如此臣媳也不必担心会被有心人说嘴了。”
  宗皇后被噎得一窒,让她当面与庶长子说他媳妇儿来小日子了,让他别睡崇庆殿,改睡东宫的其他女人去?她若真传了那个婢生子来,她敢说不出一日,这事儿就要传遍整个皇城乃至整个盛京了,她可没打算步关雎宫贱人的后尘!
  可听听顾氏个小贱人嚣张成什么样儿了,‘他想歇在哪里,就歇在哪里’,‘不但臣媳管不着,其他人也通管不着’……宗皇后又委实咽不下那口气,不就仗着如今那个婢生子的心被她拢得死死的,她自以为有靠山,才敢这般轻狂吗,哼,等过几日婢生子去了江南,回头再把差事办砸,丢了太子的名头,她倒要看看,小贱人还怎么嚣张轻狂得起来!
  宗皇后面皮好一阵抽搐,才总算强挤出了一抹笑容来,道:“太子与你伉俪情深是好事儿,本宫当母后的也愿意看到,可何为‘贤内助’,就是在夫君犯牛心左性时,能适时规劝夫君的。本宫也知道你与太子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你眼里揉不得沙子,也是有的,但我们女人一辈子所求的,说到底不外乎能有个好夫婿好儿子好名声罢了,你可别因小失大,让自己背上不贤、善妒的名声才是。”
  顾蕴却还是一副羞赧怯弱的样子:“母后的教诲臣媳都记住了,只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臣媳是既不敢再劝太子殿下,也的确劝不了,母后的话太子殿下却是一定能听进去的,要不臣媳这就叫人请太子殿下去?”
  说完吩咐身后侍立的白兰:“你即刻打发人去瞧瞧太子殿下在哪里,这会儿正忙什么?若不太忙,就请太子殿下即刻过来景仁宫一趟,就说皇后娘娘立等着见他呢。”
  “是,太子妃娘娘,奴婢这就去。”白兰应声行完礼,便要却行退出去。
  直把宗皇后气了个倒仰,近乎气急败坏的冲白兰喝了一声:“站住!”后,才看向顾蕴皮笑肉不笑道:“既然太子妃劝不住太子,那就索性别劝了,终归只是你们小两口房里的事,也无伤大雅。好了,本宫乏了,你们都散了罢!”
  “臣媳(臣妾)告退!”顾蕴与所有妃嫔便都应声站起来,行礼后鱼贯退了出去。
  宗皇后这才恨恨的一掌拍在了自己凤椅的椅背上:“小贱人,本宫看你能轻狂到几时,如今爬得越高,将来摔下来时,你才会知道有多痛,才会越后悔!”
  她的贴身嬷嬷忙劝道:“娘娘仔细手疼。其实娘娘何必与她一般见识,等过几日太子去了江南,把差事办砸了,回头再闹出平侍郎挪用军饷的事,不用娘娘出手,她立时就要跌落到尘埃里去了,娘娘实在犯不着为她生气,就容她再蹦跶几日又如何,终归她已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日了。”
  “道理本宫都明白。”宗皇后恨声道:“本宫就是见不得她那个轻狂样儿,就跟只有她才拢得住男人的心似的,本宫当年与皇上不也是这样蜜里调油过来的吗,她有本事让那个婢生子一辈子都只守着她过日子,本宫才真佩服她呢!”
  贴身嬷嬷笑道:“可不是这话,她有本事让太子一辈子只守着她一个才真是有本事呢,只可惜连城外的佃农今秋多打了三升米两升豆子,都想纳妾娶小,何况咱们是皇家,而且将来太子落毛的凤凰不如鸡,日子指不定比佃农还不如呢,就算一辈子守着她又如何?”
  好说歹说,到底说得宗皇后怒气渐消了,只是依然憋着一口气,遂叫来吴贵喜,让其出去把太子与太子妃“伉俪情深”,连太子妃小日子都不分房而居的话广而告之,顾氏不是因将那个婢生子的心拢得死死的而骄傲得意得不行吗,她就让她一次骄傲得意个够!
  于是到了傍晚,‘太子妃连小日子都要霸揽着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夫纲不正’的传言便传遍了大半个皇城,让宗皇后很是得意与满意,传遍皇城算什么,明儿还得传遍整个盛京城呢,她就不信朝中那些个酸儒们会坐视不理!
  只是宗皇后才得意了没一会儿,便笑不出来了,因为吴贵喜忽然苦着脸走了进来,行礼后禀道:“皇上的御辇方才去了关雎宫……”
  宗皇后的笑就僵在了脸上,随即便将林贵妃骂了个臭死。
  贱人,都年已半百的人了,还能在才被皇上申饬了,人人都以为失了势之际,引得皇上又去了关雎宫,也不知道到底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狐媚子手段?皇上也是,宫里那么多年轻漂亮的妃嫔,他去谁宫里不好,为何偏要去关雎宫那个年老色衰的半老徐娘那里,皇上到底是什么眼光?!
  说来若不是他这些年一直偏心那个贱人,自己堂堂中宫皇后,又岂会经常被贱人挤兑得只有招架之力,没有还手之力?这般一想,宗皇后连皇上也一并恨得牙痒痒的,直恼得一晚上都没合过眼。
  皇上去关雎宫不是什么秘密,景仁宫能知道,其他宫里自然也能知道,一时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关雎宫,哪还顾得上去议论东宫,毕竟太子与太子妃再怎么说也才新婚不到一个月,一刻也舍不得与彼此分开本就是人之常情,何况太子妃能将太子的心拢得死死的也是人家的本事不是,什么规矩什么礼体,本就是上位者说了算的,只要太子自己不介意,谁又管得着?
  反倒是林贵妃复宠一事与宫里宫外太多人都息息相关了,人们自然更关注与自己息息相关的事。
  崇庆殿内。
  顾蕴正一边与宇文承川下棋,一边调侃他:“还说我狡猾呢,真正狡猾的明明就是你,这不你才一出手,立时便将阖宫上下的注意力都转移了,还让皇后气得半死?叫吃!”
  把自己白子圈着的一小片黑子都捡进自己的棋盒里后,才继续说道:“不过你是怎么算准今晚上皇上一定会去关雎宫的,你在背后做了什么?哎呀,走错了,重来重来。”
  宇文承川这些日子已经能很淡定的对顾蕴的悔棋之举视而不见了,任她折腾了一番后,才放下了手中的棋子,道:“我能做什么,皇上与贵妃的意志又不是我能左右的,我分明就什么都没做,分明就没出手。”
  可已是对林贵妃最好的帮助,对宗皇后最直接的反击了,顾蕴笑道:“是是是,你什么都没做,你根本就还没出手,不说这个了,我们且专心下棋罢。”
  林贵妃自被皇上申饬以来,便一直在图谋找到最合适的契机复宠了,她深知时间拖得越久,局势便于他们母子越不利,旁的不说,只说陈淑妃与荣妃如今奉旨协理六宫,如今是时日还短,等时日一长,她们尝到甜头后,还肯轻易将到嘴的肥肉吐出来吗?
  最关键的,还是宗皇后手上的权利比以前大,她却什么权利都没有了,此消彼长之下,他们母子与宗皇后母子的差距岂不是要越拉越大?
  所以自小年夜那日见过二皇子,与儿子闹了一场后,林贵妃痛定思痛之下,不但次日便开始向顾蕴示起好来,每日都有请安告罪的笺表呈至乾清宫,每日要朝着乾清宫方向脱簪跪上一个时辰,以示自己已经知错了,还将自己宫里最漂亮的一个宫女抬举到了自己身边亲自调教,只待皇上不生她的气了,美人儿她也调教好了,便让美人儿代她请皇上去。
  前面的事阖宫上下该知道的都知道,后面一件事知道的人就很有限了,不过却瞒不过宇文承川的耳目。
  宇文承川一开始是不打算让林贵妃这么快便复宠的,一旦林贵妃复宠,宗皇后急着在后宫里与之争个高下,就抽不出精力对付庄妃了,四皇子夫妇实在能忍,眼睁睁看着永福宫沦落到领月例都要被内务府克扣,就更不必说御膳房送去的饭菜一日比一日糟糕,庄妃身为堂堂一宫主位,后宫位份第四的人物,却连一口热饭都吃不上的地步,依然没有任何反应,他们少不得只能挑得宗皇后继续出手对付庄妃了。
  只是宗皇后又实在可恶,成日里闲得没事儿做,倒管起他与蕴蕴的房里事来,他不给她找点事做,怎么对得起她的一片“苦心”?
  也所以,林贵妃新调教的美人儿才会顺利到了皇上面前,皇上一见,那小美人儿两弯淡淡柳叶眉,一双风流桃花眼,琼鼻小巧,檀唇轻点,乌压压青丝如瀑,娇滴滴身段似柳,恰是自己喜欢的类型,岂能不龙心大悦。
  当即便摆驾去了关雎宫,对林贵妃一个半老徐娘是提不起什么兴趣了,是夜宠幸的自然也不是林贵妃,而是那个小美人儿,待天明起来,便将后者封了美人,就住在林贵妃的偏殿里。
  但看在六宫上下眼里,却是林贵妃又复宠了,本来以林贵妃的年纪,就已好几年不再侍寝了,不止她,宗皇后庄妃还有陆昭仪等几个年过四十的妃嫔也都一样,高位份的妃嫔里,真正侍寝的已经不多,皇上便是去了她们宫里留宿,也是她们宫里其他的低等妃嫔伺候,就像外面大户人家主母屋里养的通房一般。
  不然后宫再大,也不可能每个妃嫔都分到一处宫殿,东西六宫一共十二座宫掖,每一宫都是一个主位,捎带着住几个贵嫔以下的从位,从位不止自己,连自己身边服侍的人都归主位统一管教,所以只要皇上还肯去关雎宫,在六宫上下眼里,便是皇上心里仍有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又重获圣眷了。
  林贵妃既复了宠,次日自然要去景仁宫给宗皇后请安,自然也要将新晋位的芳美人带上。
  宗皇后这才知道林贵妃是怎么复的宠,不由暗自冷笑,还以为贱人有什么手段呢,原来也不过如此,她不是自来最霸道,从来不许自己身边的人存非分之想的吗,如今却只能靠抬举身边的人来重新赢回皇上的欢心,也算是黔驴技穷了!
  一时倒对林贵妃没有那么厌恶了,你是让本宫不痛快了,可你自己不也不痛快吗,这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本宫又不是不会,只是不屑而已!
  宗皇后嘴上说着不屑于林贵妃的招数,见接下来两夜,皇上都是留宿的关雎宫,给林贵妃和芳美人的赏赐也是源源不断,还是坐不住了,再让贱人主仆迷惑皇上下去,指不定要不了几日,她就又要重获协理六宫之权了,她好容易才有了机会几乎大权独揽,凭什么要她将已吃进嘴里的肥肉再吐出来,让贱人得意?
  遂也如法炮制,选了景仁宫最漂亮的宫女给皇上送去,次日也蒙皇上圣恩封了个美人,后妃二人倒是堪堪打了个平手。
  就是在宗皇后与林贵妃的你来我往中,元宵节过完了,皇上也开始开印上朝了。
  开印后的第一次大朝会,工部又将年前便提过的尽快派河督去江苏一带治水之事提了出来,说从腊月到现在,江苏一带的雨仍隔三差五在下着,据当地水务上的官员结合当地的老儒们计算推测,今年必定有水灾,所以派河督下江苏治水已是刻不容缓,请皇上尽快定夺。
  皇上便让文武百官推荐谁堪为河督,又问有没有毛遂自荐的。
  谁都知道要在短短几个月内加固足足近千里的黄河大堤,并修缮归海闸归江坝是神仙也难以完工的任务,自然不会有人傻到毛遂自荐,皇上将文武百官看了一圈,见既没有人毛遂自荐,也没有人推荐别人,只得问百官之首柯阁老:“柯爱卿可有人选?”
  柯阁老忙执笏回道:“启禀皇上,臣一时也没有合适的人选,不过依臣拙见,兹事体大,总得选一位足以服众的人选,且这是一件苦差事,上了年纪太文弱的臣工怕是吃不消,在足以服众的基础来,还得加一条年富力强才成。”
  足以服众,年富力强……柯阁老既给出了个大略的方向,文武百官便又讨论起来,只可惜两个条件都符合的人实在少之又少,纵有那么几个,也因手上公务繁多,哪怕与人尽快交接,也得七八日十来日的才能交接完,不可能即日动身。
  关键时刻,一位宗室的郡公站了出来:“启奏皇上,臣倒是想到一个合适的人选了,这个人选既年富力强,又绝对能服众,依臣看来,再没有比其更好的人选了。”
  皇上便问道:“是谁?”
  那位郡公笑道:“回皇上,正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聪敏果敢,年富力强,又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可不正是最好的河督人选吗?说来太子殿下早年一直卧病,再是天纵英才,到底缺乏历练,如今也是时候该好生历练起来了,他日才好为皇上排忧解劳啊!”
  这话一出,好些官员都纷纷点头赞同起来:“听良郡公这么一说,还真是再没有比太子殿下更适合的人选了。”
  当然也有反对的,礼亲王先就第一个站了出来:“启禀皇上,太子殿下是该历练起来了,可太子殿下至今连六部都没去观过政,如今一上来就让太子殿下督办治水,岂不是拔苗助长吗?老臣以为,还是该再择其他人选,容太子殿下循序渐进的历练才是。”
  良郡公立时反驳道:“礼亲王此言差矣,太子殿下乃国之储贰,起点本就该与旁人不同才是,说句大不敬的话,万一明日就要太子殿下监国,难道在那样的紧急关头,也要给太子殿下循序渐进的时间来历练吗?纵然我们臣工等得,也要天下万民都等得才成哪!”
  礼亲王冷笑道:“听你这么说来,在场这么多文武官员,敢情朝廷都是白养的了,定要皇上与太子殿下发了话,你们才知道各司其职?哼,你也知道太子殿下乃国之储贰,既然如此,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万一太子殿下此行有个三长两短,这有几个脑袋来砍的?”
  “可不是,太子殿下千金之躯,岂能亲自涉险?”
  “当年西北乱军造反时,皇上还御驾亲征呢,皇上天子之尊都不怕以身涉险,太子殿下难道还能尊贵得过皇上吗?何况只是去治水,又不是真的去涉险,若太子殿下一味的奉行什么‘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岂是大邺与大邺千千万万子民的福气!”
  赞成的与反对的,不一时便吵作了一团。
  还是宝座上的皇上看不下去了,怒喝了一声:“都给朕住口!”,已吵得脸红脖子粗的众臣工才算是暂时安静下来,拂袖各自站回了各自的位子上。
  皇上也懒得再与百官废话,直接问站在丹陛以下最前面的宇文承川:“太子你怎么说?”
  宇文承川眉头微蹙,显然被良郡公的提议打了个措手不及,不过听得皇上的话,他只是犹豫了片刻,便沉声开了口:“儿臣愿勉力一试!”
  皇上就挑了挑眉,“你可知道,若你没能将差使办好,你这个东宫太子少不得威信扫地,若今年天公不作美,真让江苏一带遭了水灾,你少不得还要成为大邺的罪人?”
  宇文承川抱拳道:“儿臣知道,可良郡公说得对,儿臣身为大邺太子,国之储贰,本就该迎难而上,为父皇排忧解劳,儿臣愿意冒这个限!”声音比方才又坚定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