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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不管怎么改变,他都已清楚的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了!
  顾蕴却没有注意到沈腾在看自己,笑着上前屈膝给顾准和祁夫人见了礼,便挨着顾菁顾苒坐了,低声说笑起来。
  不多一会儿,随着门外丫鬟的通传:“太夫人与二爷二夫人来了!”
  彭太夫人扶着齐嬷嬷,周望桂扶着江嬷嬷,顾冲则牵着顾葭,被彭氏和一众丫头婆子簇拥着鱼贯走进了花厅里。
  两个月没有在人前露面,彭太夫人看起来瘦了不少,身上的沉香色十样锦妆花遍地金通袖袄显得空荡荡的,也苍老了不少,若是让不甚熟悉她的人见了,只怕都要认不出她了。
  顾蕴看在眼里,不由勾了勾唇角,看罢,做了亏心事就是这样的下场,一到半夜便忍不住害怕会有鬼来敲门,若真等到了那只鬼,也许还能一了百了,偏又一直等不到,只能生活在无限的恐惧与惊慌当中,大伯父这一招息事宁人,也算是无招胜有招了!
  再看周望桂,算来她怀孕也快四个月了,小腹已明显的隆起,穿了件石青色绣月季蝴蝶的通袖袄,下面是银红色的撒花裙,一把乌黑的青丝简直的绾了纂儿,斜簪了支赤金衔珠的凤钗,可能是害喜已经结束了,如今能吃能睡的原故,她比前阵子胖了不少,面如满月似的晶莹,气色极好。
  倒是与彭太夫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纵不知道这婆媳二人之间水火不容的,也能据此瞧出几分端倪来。
  顾准与祁夫人见彭太夫人来了,不管心里怎么想,少不得都要起身给彭太夫人见礼,顾菁姐弟几个与沈腾忙也站了起来,各自行礼。
  彭太夫人神色复杂的看了顾准与祁夫人一眼,见顾准虽瘦了一些,却一脸的意气风发,祁夫人则容光焕发,小腹微微隆起,显然已坐稳了胎,心里委实不痛快,凭什么别人想要的就能得到,她想要的却始终得不到,凭什么人人都比她过得好,她就只能日日活在惊惶不安中?
  然她也知道,如今形势比人强,少不得只能强挤出一抹笑意,道:“都起来罢,一家子骨肉至今,拘这些俗礼没的白生分了,尤其是侯爷,身上的伤还未痊愈呢,祁氏也是,你如今可是有孕在身的人。”
  只是话虽如此,彭太夫人心里究竟不痛快,待与大家必要性的寒暄了几句后,便满脸僵硬的坐在了那里,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
  好在场面也没有因此冷下来,她不说话,自有别人说话,这不顾冲就满脸是笑的与顾准说起话儿来:“大哥,您不知道,这些日子我在外面听得最多的,便是人人都夸赞您神勇过人的话,坊间还出了折子戏,把您勇斗猛虎的光辉事迹写了出来,如今已是各大酒楼客栈最叫座的戏文了。”
  顾冲回来后,少不得要去见彭太夫人,自然就知道了他不在家期间,都发生了些什么事,心下免不了有几分不豫于顾蕴的吃里扒外以致彭太夫人功亏一篑。
  但他一是多少对顾蕴有几分愧疚,二是比彭太夫人更早得知顾准转危为安之事,很快便庆幸起彭太夫人的功亏一篑来,顾韬真莫名溺毙在家里,祁夫人也因此一尸两命了,顾准回府后又岂能有不追究的?他年纪也还不大,没了老婆与嫡子,再娶个名门千金进来现生就是了,于他来说,也就是心痛一阵子也就罢了。
  可于他们母子来说,就真是灭顶之灾了,如今大哥又圣眷隆重,这世上又尽是些拜高踩低之人,他们纵死了,也只能白死!
  所以这些日子,顾冲就当不知道顾准与祁夫人对彭太夫人的冷淡和不待见似的,仍如先前一样,一口一个“大哥”的叫顾准叫得极亲热,兄弟间瞧着倒比以前更亲近要好了一般。
  顾准与顾冲说笑了一阵,眼见时辰已不早了,便吩咐金嬷嬷:“开席罢。”
  金嬷嬷屈膝应了,拍了拍手,丫鬟们便鱼贯上起菜来。
  照例是男一桌女一桌,大家各自落了座,也就正式开席了。
  彭太夫人因见顾蕴只顾与顾菁顾苒低声说笑,祁夫人则与周望桂交流起怀孕的心得来,两拨人都说得热火朝天,惟独她和顾葭没人理,偏另一个也没人理的顾芷也不怎么与顾葭说话,心里就越发不痛快了。
  可桌上的人祁夫人她如今是不敢惹,周望桂是知道惹不起,顾葭是舍不得说,顾芷则是想说暂时也没有由头,便只能将气撒到顾蕴身上了,横竖她早恨死顾蕴这个吃里扒外的扫把星了。
  因猛地一拍筷子,冷声说道:“蕴姐儿,你难道没听说过一句话‘食不言,寝不语’吗,看来我真的要派一个教引嬷嬷去饮绿轩,好生教教你的规矩了!”
  顾蕴压根儿不想理彭太夫人,连看一眼都懒得,谁知道彭太夫人偏要作耗犯到她头上,话说回来,她老人家也真是有够百折不挠的,每次寻衅都被她把脸打得啪啪的,依然屡败屡战,她都不知道该说她勇气可嘉,还是愚不可及死不悔改了!
  拿帕子不紧不慢的拭了拭嘴角,顾蕴才淡淡开了口:“祖母此言差矣……”
  话才开了个头,不想已被祁夫人笑着打断:“瞧母亲这话说得,我倒是觉得蕴姐儿规矩极好,这不是没有外人在吗,何况今儿还是小年夜,大家一边吃饭一边说笑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母亲才不也说,都是一家子亲戚骨肉,没的从神儿似的做什么。况说话的可不只蕴姐儿一个人,我们大家都在说,母亲说蕴姐儿规矩不好,岂不是在说我们所有人规矩都不好,我倒还罢了,我们祁家本就是小门小户,二弟妹娘家却是名门大族,母亲可不能白冤枉了二弟妹,你说是罢,二弟妹?”
  周望桂见祁夫人明显是想把自己也拉下水,虽有几分不痛快,但事涉顾蕴,她又才欠了顾蕴天大的人情,自然要为顾蕴出这个头,何况只要能让彭太夫人不高兴的事,她都愿意去做。
  遂笑盈盈的接道:“可不是,我们周家不是我自夸,的确是规矩极好的名门大族,母亲这样说儿媳,儿媳可是不依的。彭姨娘,你还傻站着做什么,给我盛碗汤,对了,也给母亲盛碗汤,母亲忙于喝汤,就顾不得挑我们大家的不是了,呵呵……”
  言下之意,吃菜堵不住彭太夫人的嘴,喝汤总能堵住了罢?
  妯娌两个一唱一和的,把彭太夫人气了个倒仰,她教训自己的亲孙女儿,关祁氏一个外人什么事,她算哪棵葱哪颗蒜?
  更可恨的是周氏那个泼妇,竟还有脸说他们周家的确是规矩极好的名门大族,啊呸,规矩好能教出她这样不贤不孝,悍妒恶毒成性的泼妇来?她当初真是瞎了眼!
  可眼见两个儿媳都不买自己的账,竟联合起来维护起顾蕴来,也不知顾蕴给她们灌了什么迷魂药,自己却连个可以帮衬的人都没有,偏顾冲还在另一桌说道:“娘,难得今儿个过节,您就别拘着大家伙儿了,让大家都自来的乐一乐不好吗?您若是累了,就让齐嬷嬷先扶您回去歇着罢。”
  彭太夫人再生气再恼怒也只能忍着,冷哼了一句:“我也就是随口这么一说而已,在家里自然不必从神儿似的立规矩,去到外面可万万不能如此,否则丢是就是整个显阳侯府的脸了!”
  就坡下驴的接过彭氏递上的汤喝起来,待汤一喝完,便借口身体不适,扶着齐嬷嬷,带着顾葭先回了嘉荫堂。
  余下众人没了她在一旁摆出一张万年晚娘脸碍眼,都越发放得开了,一顿饭直吃了一个多时辰方散。
  稍时回到饮绿轩后,顾蕴想起先前在花厅里的情形都还忍不住想笑,祖母做人能做到如此猫憎狗也嫌的份儿上,也算是本事了。
  不过让她意外的却是大伯母的态度,以前大伯母在祖母向她寻衅时,一般都不会正面为她出头的,今日却一反常态的一开始便出言维护她,让她想到了以往祖母挑顾菁顾苒毛病时,大伯母对她们的回护,那种出自一个母亲对自己儿女本能的维护,真好!
  还有周望桂,如今待她也是爱护有加,于一个做继母的来说,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虽然这爱护是有条件的,至少周望桂还知道知恩图报,不像她的那些所谓亲人,只恨不能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小年次日,是顾蕴的生辰,从顾准祁夫人到顾冲周望桂,再到顾菁姐弟几个,都有礼物相送,中午祁夫人更是在自己屋里摆了一桌酒,为顾蕴庆生。
  彭太夫人却什么表示都没有,她如今都恨不能生吃顾蕴了,怎么可能送她生辰礼物?
  不但她自己,连顾葭不敢公然与顾蕴不对付,欲打发自己的丫鬟送一个自己亲手做的荷包送去饮绿轩,她都喝止住了顾葭:“她眼里有过你这个妹妹吗,你还偏要将自己的脸送上门去给她打,信不信她立时就能让人将你的东西给扔出去?你傻了才上赶着去自取其辱呢!”
  顾葭想想往年自己送去给顾蕴的生辰礼物,指不定顾蕴从没看过一眼,顾蕴生辰过两日便是自己的生辰,也从没见顾蕴有过什么表示,连基本的礼尚往来都吝于维持,也就决定听彭太夫人的,不打发人去给顾蕴送荷包了。
  却没想到,过了两日顾葭生辰时,除了顾冲,其他人竟都没有任何表示,顾准没有表示,祁夫人没有表示,周望桂没有表示,竟连顾菁姐弟几个也没有!
  顾葭又羞又气,哭了整整一个多时辰才因累极睡着了。
  彭太夫人心疼不已,却无可奈何,牛不喝水没法强摁头,她难道还能去质问众人,为何不给顾葭送生辰礼物吗?何况就算她质问了,众人也未必会买账啊。
  彭太夫人这才知道,如今得罪顾蕴已不仅仅只是得罪她一个人的问题,而是会引起公愤的问题了,少不得又把顾蕴骂了千儿八百遍,之后却是再不敢惹顾蕴,索性连话都不与她说了,省得白惹一肚子的气,这却是后话了。
  很快便到了大年三十,显阳侯府张灯结彩,焕然一新,上上下下都过了一个热热闹闹的年。
  初一崽,初二郎,初三初四拜年忙。
  过了初五,各家各府开始摆起年酒来,显阳侯府今年却因两位夫人都有孕在身,不便去别家赴宴,于是能推的年酒都推了,只礼到人不到,实在推不过的,少不得只能由顾冲去赴宴了,日日都不少人奉承,倒弄得顾冲有些飘飘然起来。
  然别家的年酒可以不去,自家却不能一场年酒都不摆,至少一些姻亲通家之好族人近支必须宴请一回,否则势必要被人诟病托大,彼此间的关系也要因此疏远了。
  所以显阳侯府摆年酒的日子便定在了初八初九两日,比往年少了两日。
  说话间便到了大年初八,显阳侯府摆年酒的日子。
  天还没有亮,整个显阳侯府便忙碌开来,丫头婆子小厮并内外管家,全都起了个大早,点灯笼,挂彩带,洒扫掸尘,安设桌椅,搭建戏台……忙了个不可开交。
  顾菁也一早便妆扮整齐了,带着几个妹妹坐在二门厅上执事,来往回事的仆佣是络绎不绝。
  一直到交巳时,诸事方算是停妥了,客人也开始登门了。
  顾菁忙又带着几个妹妹,赶去了朝晖堂帮着祁夫人待客。
  朝晖堂的花厅里,祁夫人与周望桂妯娌两个早早便已在那里了,此番摆年酒的一应琐事虽不必她们操心,好些身份尊贵或是辈分高的人却必须由她们亲自出面接待,由顾菁姐妹几个出面接待多少有些不够分量,且年龄辈分差摆在那里,只怕彼此也找不到话说。
  好在妯娌两个如今都已坐稳胎了,便月份浅些的祁夫人都只早上起来时会害喜了,只是招呼两日客人,倒也应付得来。
  祁夫人是一身大红遍地金的通袖袄,周望桂则是一身大红百蝶穿花的刻丝褙子,都打扮得十分华丽。
  瞧得妆扮一新的姐妹四个进来,一瞬间整个花厅都明亮了不少似的,周望桂先就笑道:“大嫂,不是我自夸,我们家的姑娘真是万中无一的好,模样儿性情好也就罢了,偏还个顶个儿的能干,看得我都想生个女儿了。”
  当然这话只是说说而已,她如今最迫切的便是生儿子,一个还不够,总得生个三四个后,才好生女儿,好在母亲已寻妇科名医偷偷给她瞧过,说她腹中这胎必是男胎了,可见老天爷终究还是眷顾她的。
  祁夫人自不信周望桂这话,别说她至今没有嫡子,连自己已有韬儿了,还想腹中这胎最好是男孩儿呢,便是民间那些饭都快要吃不上的人家,尚且不嫌儿子多,何况他们这样的人家?
  遂只笑道:“有一便有二,有二便有三,二弟妹还怕以后没有生女儿的时候不成?”
  然后问起顾菁姐妹话来:“该分派的事可都已分派下去了?中午的菜色可已瞧过了?戏台那边可已诸事停妥了?各处服侍的人,是否都各司其职在当差了?”
  顾菁姐妹忙一一答了,祁夫人见一切都井井有条,方放下心来,又忍不住暗暗为女儿们骄傲,不是她自夸,她的女儿们纵放在全京城的千金闺秀里,也是最出挑的那几个,周望桂方才的话倒是说到了她的心坎儿上。
  当然,这个“她的女儿们”自然是将顾蕴包括在里面了的,至于顾芷,则显然不在此列。
  娘儿们几个说了一会儿话,就有丫鬟来回:“周亲家夫人携几位舅奶奶到了。”
  周望桂立刻喜形于色,母亲与嫂子们越看重她,她在夫家的腰杆便挺得越直……她忙笑着与祁夫人说了一句:“大嫂,我且迎迎我母亲和嫂子们去。”扶着江嬷嬷的手,出了花厅。
  很快周夫人便领着儿媳们随周望桂进了花厅,女儿坐稳了胎,还十有八九是男胎,最高兴的人非周夫人莫属了,所以周夫人的气色有多想,可想而知。
  周家的四位奶奶也满脸是笑,小姑子日子不好过,她们的日子多少也要受到牵连,纵不受到牵连,也免不得要跟着没脸,如今总算是可以松一口气了。
  祁夫人忙领着女儿们给周夫人和周家的四位舅奶奶见礼,后者们忙也还了礼,周夫人便一把拉了顾蕴的手,笑道:“好孩子,我前儿还与你舅母们说,多早晚要请你去我们家好生散淡一日呢,偏今年你母亲不方便出门,累你也没能去我们家逛,外祖母答应你,明年一定好生款待你,好不好?”
  顾蕴实在不惯于与周夫人这样半身不熟的人这般亲近,却也不好甩开周夫人的手,只得任她拉着,笑道:“外祖母折杀我了,我一个晚辈,说什么款待不款待的话,待母亲平安生下弟弟后,我多的是机会随母亲去外祖母家做客,就怕外祖母届时嫌我呱噪呢!”
  周夫人就越发喜欢顾蕴了,会来事儿也就罢了,还这般会说话,若是能亲上加亲,岂非美事一桩?
  不过她也知道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忙打住思绪,笑道:“我巴不得日日都见到你呢,怎么会嫌你呱噪?”说着,自袖里掏出个荷包不由分说塞给了顾蕴:“这是外祖母给你的压岁钱,你留着买花儿戴买零嘴儿吃罢。”
  顾蕴入手掂了掂,见那荷包沉甸甸的,想起周望桂素日的大手笔和周夫人前儿一出手便送自己一个庄子,还不许自己不要,不由有些不好意思:“外祖母,我都是这么大的人了,如何还能接您的压岁钱……”
  话没说完,周夫人已笑嗔道:“你纵长到一百岁,在我眼里,也还是孩子,何况你如今才多大?外祖母给你,你就收着,不然外祖母就要生气了啊。”
  顾蕴见顾菁几个已循声看了过来,不好再推辞,只得屈膝向周夫人道了谢,将荷包塞进了袖子里。
  周夫人这才笑眯眯的转头与祁夫人说起话儿来。
  说话间又有别的客人到了,信国公府的大奶奶二奶奶、京山伯府的大夫人并两位少奶奶、永昌侯府的两位夫人、益阳长公主府的大少夫人、寿宁公府的两位夫人、顾菁的夫家夏家在京城的几位太太奶奶……不但下了帖子的人家通通来了人,好些没下帖子的人家也不请自来,毕竟如今顾准虽算不上炙手可热,却也是皇上跟前儿的红人,锦上添花的事,谁又不愿意做呢?
  以致事先料到可能会出现这种结果,已在原定基础上加了四成分量的酒菜依然不够用,顾菁顾蕴几个只得临时让人去外面的大酒楼包席,又将各房服侍的丫头婆子们抽调了一批出来,方将眼前的困局堪堪应付了过去。
  ------题外话------
  太子殿下下章才会出场哈,(^_^)
  ☆、第六十四回 酸涩
  临近开席前,一身石青色宝瓶纹妆花通袖袄,戴全套翡翠头面的彭太夫人带着身着玫瑰红比甲、豆绿色素面湘裙,戴珍珠发箍的顾葭出现在了花厅里。
  本来祁夫人妯娌母女都以为彭太夫人要缺席今日的宴席了,一早便想好了说辞,上了年纪的人嘛,又孀居了这么些年,喜静一些也是理所应当之事,不过既然她出现了,她们也就不必多费口舌了。
  她们倒不怕彭太夫人会趁机生事,她若真作死到了这个地步,她们也少不得只能成全她了。
  果然彭太夫人接下来的表现都可圈可点,待人接物皆十分得体,倒有几分昔日做显阳侯夫人时的从容大方了,只是她走到哪里都把顾葭带在身边,旁人问起时,也极力夸赞顾葭:“这是我那小孙女儿,打小儿便养在我跟前儿的,虽不若她姐姐们那般能干,难得的是性子静,肯日日都陪着我老婆子,倒与我解了许多寂寞。”
  顾葭也十分的乖巧,不待彭太夫人吩咐,已屈膝福了下去,说起话来也一套一套的,很快便赢来了一片夸赞之声,见面礼也收了好些。
  顾蕴看在眼里,就嘲讽的勾起了唇角,祖母又是说顾葭性子静,又是变着法儿的说她孝顺的,这是把希望都寄托到顾葭身上,打算通过让顾葭吊一个金龟婿,来重新树立自己在府里的威信了?
  前世顾葭顶着显阳侯嫡次女的名头,嫁得单从表面看,倒也的确不差,嫁的乃是安亲王府的三公子,一跃成为了宗室的人。
  只可惜安亲王府的世子妃与二少夫人出身都更显赫,前者乃两江总督之嫡长女,后者乃谨身殿大学士、内阁六位阁老之一黄阁老的嫡孙女,两家都是真正有权有势的人家,岂是因没有了大伯父这样简在帝心的当家人,彼时已在短短几年间便从一流勋贵沦为了没有实权,只剩一个空架子的二三流勋贵人家的显阳侯府所能比拟的?
  偏顾葭又打小儿被彭太夫人和彭氏宠坏了,受不得半点气,妯娌之间则与婆媳之间差不多,都是天敌,她除了受婆婆的气,还得受两个嫂嫂的挤兑,安亲王府的三公子也不是长情的,顾葭过门还不到半年呢,已抬举了好几个房里人,弄得顾葭是腹背受敌,日子过得很不如意。
  等到祖母与父亲相继亡故,显阳侯府也被她弄得倾覆之时,安亲王府更是变本加厉,别说帮着亲家打点了,连犹豫都没犹豫一下,便将顾葭给休了,将她两手空空的扫地出门,顾葭因此贫困潦倒,最后死在了自己赁居的小破房子里。
  前一世,顾葭结的所谓“好亲事”尚且没有让祖母扬眉吐气,反而跟着生了不少气,何况这辈子顾葭只是个庶女,还是个奸生子?
  别看这会儿在场的夫人太太奶奶们都将顾葭夸成了一朵花儿,等回头真想给自家的儿孙们结亲时,又岂有不细细打听顾葭底细的?当年的事纵然被大伯父和大伯母下了封口令,有心人要打听,还是不难打听出来的,她倒要瞧瞧,知道顾葭的底细后,还有哪个好人家愿意聘她为媳。
  何况顾葭如今才只六岁稚龄,谁会这么早便定下亲事?祖母想要解燃眉之急,这水也未免离得太远了些!
  而且祖母这吃相也未免忒急了些忒难看了些,当大家都是傻子,瞧不出她的用意来不成?她相信不止是她,大伯母母女和周望桂乃至在场好些宾客,都心知肚明,她也不怕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