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姨娘只笑着道:“嫂子放心,我知道你是个什么意思,若是老太太当年也和你一个想法,只怕我也就不进国公府了,不过这世上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楚呢?便是我没进国公府,若是找了一个不争气的男人,虽是正妻却也不忘三妻四妾,还不如做一个受宠的小妾了。”
兰姨娘这话也是随口说的,谁知这里头却又正好隐射了朱氏的遭遇,一时间两人都有些尴尬了起来,朱氏只瞧着兰姨娘也不知说什么好。兰姨娘这才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道:“嫂子可别介意,其实我们说来说去,都是一个意思,不管是做妻做妾,还得找一个靠得住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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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芳和锦心在房里为阿秀整理行装,说起来阿秀才来兰家不过一个多月,本身也没什么行装好整理的,再加上阿秀去国公府也不过就是做丫鬟的,所以兰嫣也没有送太多的衣服给她。兰嫣的那些衣服,一个做丫鬟的穿着,总是不合适的。
兰嫣只捧着妆奁,从底下拿了几穿珠花,几根翡翠的小簪子,还有两个赤金小手镯,递给锦心让她抱起来。阿秀见了,忙不迭推开道:“姑娘,这可使不得,我不过就是进去当丫鬟的,也没什么机会带这些,姑娘还是自己留着吧。”
兰嫣只笑着道:“你就算不拿着,我也带不得这些了,横竖也是没人带的,这些都是我小姑娘时候的东西,赏给锦心和琴芳也不合适了。”
阿秀见兰嫣这么说,这才收下来,又从袖中拿了一个新绣好的荷包,递给兰嫣道:“姑娘,这是我前几日赶出来的,本来还想着下次上庙里开光了再给姑娘,如今只怕是没机会了,姑娘若是不嫌弃,就先带着吧。”
兰嫣接过荷包,见上头绣的图案,正好是绣阁里头的那一株江南朱砂,上头的梅花含苞待放,逼真秀气,只笑着道:“难得你有那么好的绣工,可惜孙秀娘再来,就见不着你们了。”
阿秀低下头,忽然觉得有些难过,对于她来说,虽然只有短短一个月,但是兰家带给她很多安适的感觉,要强又聪明的兰嫣,温婉亲和的朱氏,比起那个处处带着规矩的国公府,阿秀心里头似乎更喜欢这里。
行李准备的差不多了,朱氏跟前的红杏亲自来传话说:“大姑奶奶那边说要走了,一会儿还要带着阿秀在国公府里头认认地方,回去迟了只怕不好。”
兰嫣忙回话道:“姐姐先回了太太,说阿秀一会儿就到。”兰嫣说着,只起身拉着阿秀坐在了她的梳妆台前,吩咐锦心道:“给阿秀梳个头,得漂漂亮亮的进国公府,不能让人瞧不起了,我们家虽然出生不好,但也是处处不输人的。”
锦心这会儿瞧着阿秀,也生出几分不舍来,只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上前给阿秀梳头,那边琴芳也从里间出来,手上捧着一套藕荷色的衣裙,递给兰嫣瞧了一眼道:“这套衣服是姑娘十岁生日的时候,太太让人在锦绣阁做的,只可惜做小了,姑娘从没穿过,就是舍不得送人,一直放着压箱底了。”
兰嫣见闻,只伸手摸了摸料子,笑道:“我想起来了,旧年搬家的时候,你还问我要不要从箱子里拿出来,我看了一眼,说不用了,所以才一并带了过来。”兰嫣起身抖开了衣服,放在阿秀的身上比了比,刚刚好的大小。
“一会儿让阿秀穿上了去见大姑奶奶。”兰嫣只吩咐完了,便瞧着自己身边的两个丫鬟打扮着阿秀,自己则靠在窗口的茶几上,怔怔的看着阿秀。
阿秀梳好了头,换好了衣裳,站在兰嫣的跟前,这时候兰嫣才回过神来,只上下打量了阿秀一眼,笑着道:“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我瞧着都舍不得让你走了。”
这分明就是一句玩笑话,可说出来之后,众人却都笑不出来了,琴芳也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开口道:“阿秀,以后你又跟阿月在一块了,她脑子不好,总丢三落四的,你可要帮着她点。”
阿秀知道琴芳素来疼爱阿月,只点头道:“放心吧琴芳姐,我若是遇上了她,一定好好提点她,如今在国公府和兰府自是不一样的。”
说话间朱氏那边又派了邢妈妈来催了,兰嫣这才牵着阿秀的手出门。邢妈妈只瞧了阿秀一眼,见她小小的身子穿着兰嫣的衣服,脸上神色肃然,并没有一丝孩童的稚气,心里只默默想,只怕这阿秀还真的能有大出息了。
38|第 38 章
国公府里头,孔氏也刚刚才用过了午膳。兰姨娘一早就遣了小厮先回来回话,说是等用过了午膳再回去。孔氏知道兰姨娘素来守规矩,也没说什么。年节里头事情多,再加上白日也短,所以孔氏并没有歇中觉的习惯,只在罗汉榻上稍微歪了一歪。这会儿正想要小憩一会儿呢,外头王妈妈只领着洪妈妈一起进来了。
“太太,世子爷房里出了点事情。”王妈妈只说着,上前扶起孔氏,递了一杯茶给她道:“也怪清瑶那丫鬟太过要强,这几日世子爷正看中清霜呢,和清霜抬杠了起来,正巧让世子爷撞了个正着,如今世子爷只气得发话,说要把清瑶拉出去配人呢!”
洪妈妈和王妈妈是老交情了,这会儿是半句话也没有说,老老实实在下头站着,见孔氏脸上的表情疑惑,便只装着伤心道:“太太慈悲,念在我侄女服侍了世子爷一场的份儿上,好歹让我那侄女走的体面一些,不然便是出去了,也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孔氏立时就来了精神,只疑心道:“会有这样的事情?怎么我一点儿也不知道?世子爷方才才在我这边用了午膳离开,也并没有提起半句这事情来。”
洪妈妈只一边擦眼泪一边道:“如今世子爷越发大了,便是我这个奶娘,也很少跟我有句掏心窝子的话了,方才我去清瑶那边问过了,事情的起因还是为了那件新做的大氅。也怪清瑶性子要强,过年时候才请了一天的假就丢了东西,便死活也要问出个好歹了,结果那清霜丫头仗着世子爷宠她,便让清瑶自己去问世子爷去,清瑶气不过,两人吵闹了几句,正巧赶上了世子爷回去,偏生瞧见了她们吵架,便把清瑶一通数落,只气得我那侄女当场就厥了过去。”
孔氏听了洪妈妈的片面之言,也只拧眉道:“言哥儿也太胡闹了,丫鬟拌几句嘴,也是常有的事情,他一味护短,却是不对的。”孔氏言毕,只又想了想,继续道:“不过我瞧着那清霜丫鬟,平日里对言哥儿倒是细心的很,怎么私下里竟如此轻狂?”
洪妈妈知道孔氏虽然温和,却也不傻,想要糊弄只怕也不简单,便稍稍改口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丫鬟之间的口角,丫鬟仗着主子的宠爱,平日里稍微张狂些也是有的,那赵姨娘房里的素锦,不也是这么个德行吗?”
孔氏对赵姨娘那是恨之入骨的类型,一听她的那几个丫鬟,更是连连点头,正还想说两句呢,那边洪妈妈只又补充道:“清霜再好,也是老太太那边的人,太太可不能因为一时心软,就在世子爷身边种下个火种来。”
这句话正戳孔氏的要害,孔氏立时又精神了几分,只点头道:“你这话说的倒是没错,清霜终究是老太太那边的人,言哥儿房里的事情,哪里能由她一个隔代的祖母盯着。”孔氏说着,只忙向春桃找了找手道:“去把世子爷喊过来,我有话问他。”
谁知春桃还没走到文澜院,便被外头传话的人拦住了,只忙不迭就折了回来,匆匆进了孔氏的房中道:“太太,宫里头有人来传话,说是豫王妃在宫里头晕倒了,皇后娘娘请太太进宫去呢!”
孔氏闻言,只吓的三魂丢了二魂半,前儿她刚得知豫王妃有孕的消息,怎么如今好端端的就晕倒了?孔氏只忙不迭起身,一边梳妆打扮,一边吩咐道:“快,去喊了世子爷过来,跟我一同进宫去。”
萧谨言这会儿正在书房里头,萧瑾璃就站在萧谨言的旁边,挑着赵小将军从边关带回来的礼物。这几年大雍和鞑子并没有打仗,所以边贸兴隆,赵小将军平素也会托人带几样东西回来,送给京城里头的朋友。不过因为孔氏不喜欢萧瑾璃接近赵暖阳,所以赵暖阳送给萧瑾璃的东西,都是由萧谨言转手的。
这时候萧瑾璃便捧着一个妆奁在手中左看右看,爱不释手。萧谨言便笑道:“你知道这东西是什么做的吗?”萧瑾璃瞧着质地洁白的妆奁,只摇了摇头,萧谨言便笑道:“这是用牛骨做的,在外面打上了一层清漆,还有你手腕上那个手镯,看着油亮水润,其实是羚羊角做的。”
萧瑾璃一时间只被唬了一跳,但还是撞着胆量道:“我就喜欢这些东西,表哥还说,等开春了,要带我去东郊的狩猎场去打猎呢!”
萧谨言只笑道:“马还不会骑呢,就想着打猎了。”
这时候外头小丫鬟只进来传话,说孔氏让萧谨言干净换了衣服一同进宫见皇后娘娘,萧瑾璃原本就不怎么喜欢进宫,便带着丫鬟先回了玲珑院。
萧谨言依稀能猜到是豫王妃那边的事情,倒也没有紧张,只因这件事倒是和前世的进程一样,应该是有惊无险的。萧谨言换好衣服,出文澜院的时候,孔氏又派了两个丫鬟来请人,见萧谨言终于出来了,这才笑道:“世子爷总算出来了,再不来太太可要亲自去请了。”
孔氏早已经上了马车,撩开帘子见萧谨言来了,也是稍微松了一口气,又瞧见清霜正低眉在他身后跟着,萧谨言只回身跟她说了几句话,那人便福了福身子,只退倒一旁,目送萧谨言离去。。
马车里头铺着羊毛毡子,孔氏只递了一个手炉给萧谨言。萧谨言只伸手稍微解开了一点大氅,孔氏才开口道:“怎么今儿穿起这件驼色的了,那件蟹壳青的不好吗?还是新做的呢!”
萧谨言哪里知道自己房里的事情又已经被耳报神说给了孔氏听,便只随口敷衍道:“蟹壳青的太素净了点,那件大红猩猩毡的又太艳,深怕进宫翻了忌讳,所以就穿这件了。”
孔氏闻言,心里头就先叹了一口气,萧谨言以前从不在自己跟前说谎,如今却是和洪妈妈说的一样,当真孩子大了,就变了不少。
“言哥儿,你也不小了,怎么做起事情还这样的颠三倒四,东西丢了就是丢了,为了一个小丫鬟,在我跟前还扯起了谎来了吗?”孔氏这会儿多少有些失落,说起话也是一板一眼。
萧谨言便只抬眸,有些无奈的看了孔氏一眼,又低头道:“太太关心我是应当的,但是有的丫鬟太可恨了,恨不得连我一天吃几口茶,出几次恭都要汇报了太太,这有什么意思呢?”
萧谨言素来乖巧,从来不曾在孔氏跟前还嘴,孔氏听他话语中颇有怨言,只感叹道:“我这也是为了你好,哪个当娘的,不想看着自己的儿子顺顺当当的,可你呢?大过年的撇下一屋子的长辈出门,还撺掇着丫鬟一起说谎,难道这就有意思了吗?”
孔氏说完,眉梢已经沾了泪珠,只缓缓道:“我总共就只有你这个一个儿子,你要是再像去年那样出一点意外,我也不用活了。”
萧谨言见孔氏没来由伤心了起来,只急忙劝慰道:“母亲快别哭了,一会儿让宫里人看见娘眼睛红着,只怕不妥。”
孔氏想起了正事来,这才算忍住了,只悠悠道:“也不知道你姐姐怎样了,真是让人担心。”
“母亲不用担心,大姐姐向来吉人天相的很。”
孔氏被萧谨言安慰了下来,才算是好了一些,又道:“清瑶和清霜都是好姑娘,她们之间即便有些争执,也是因你而起,你若是真的想让清瑶走,好歹等过了端午,府上一贯放下人出去的时候再提,如今还是年节里头呢,就要撵人走,这么半点情分也不顾念,可不是我们国公府的做派。”
萧谨言知道定然是洪妈妈在孔氏跟前做过工作了,也不好当面就忤逆了她,便道:“那就让清瑶留下吧,还是一等丫鬟的份例,只不过我不想让她进房里服侍了。”
孔氏便道:“那怎么行,你房里的开销吃用,平常都是清瑶服侍的,她不进房服侍,那谁顶她的缺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