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姨娘其实一早就从老太太那边打听到了这事情,只是太太这边没发话,她也不敢往兰家传话,如今王妈妈这么说,她虽然心里头已是暗暗高兴,可脸上却还是一副不知所以的表情,只问道:“王妈妈又要哄我,我能有什么喜事,只求礼哥儿写大字写好一些,少受些老爷的罚,对我来说便是天大的喜事了。”
王妈妈只笑道:“您先别问我,只先谢过了太太,老奴在告诉你。”
兰姨娘闻言,也不问什么缘由,倒是先大大方方的就起身,向孔氏福了福身子道:“谢太太恩典。”
孔氏也就是喜欢兰姨娘这一点,在她眼里,这兰姨娘当真是一个聪明的老实人。
“免了免了,王妈妈,你就实话告诉她吧,也少在她跟前卖关子了。”
萧谨言见王妈妈回来,也知道定然是那事情八九不离十了,不等王妈妈先说出来,只追文道:“是不是兰家的妹妹要来了?”
“瞧哥儿这开心的样子。”王妈妈只看了萧谨言一眼,才又转身慢慢回了孔氏道:“正是呢,朱夫人说,初二就把姑娘送过来,朱夫人还说,姑娘长这么大头一回到别人家住,怕不懂规矩,我都一一劝过了。”
兰姨娘这会儿一颗心已经全然落地,又悄悄扭头瞧了一眼萧谨言那兴奋的模样,当真是没想到,自己那个平常看着还带有几分冷傲倔强的侄女,居然真的把国公府的世子爷给勾引的服服帖帖的。
兰姨娘只愣了半晌,也没说出一句话来,还是王妈妈笑道:“太太,您瞧瞧兰姨娘,这一准是高兴坏了,连话都不会说了。”
兰姨娘毕竟是过来人,瞬间就反应过来,只暗暗懊悔方才的失态,略带着些歉意,又朝孔氏福了福身子道:“太太的恩典,奴婢一定记在心头,奴婢一定好好管教好嫣儿,不让她在府上失礼。”
孔氏只摆摆手道:“不必这样,本就是请她来玩的,你处处管着她,那还不如不让她来,再说了,我娘家的侄女、老太太的外孙侄女都要过来,她们几个姑娘家在一处玩,也没有我们这些大人什么事情。”
兰姨娘对孔氏的心理早已经摸得滚瓜烂熟了,如今萧谨言的婚事骑虎难下,原因就在于孔氏和老太太之间的分歧。兰姨娘暗中在国公爷的耳边吹过枕旁风,倒是知道其实国公爷的心里,也是偏向了孔家多一点的。可碍于孝道,他也不便直接回绝了老太太,也只能让她们两个婆媳打起了擂台。
兰姨娘只瞧了萧谨言一眼,眉眼带笑道:“我瞧着,言哥儿和孔家的大姑娘,两个人站在一起,倒是金童玉女的一般。”
孔氏闻言,眉梢一动,平常她问起国公爷萧谨言的婚事,他不是插科打诨,就是另外找个事情搪塞过去,从不正面回答,如今兰姨娘既然提起了这事情,倒不如让兰姨娘去试探一番。
“我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只是不知道老爷是不是和我们一样想的。”
兰姨娘微微一笑,“老爷那边,奴婢倒是可以帮太太试探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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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谨言从海棠院出来,带上一个小厮就往公府后大街的柱儿家去了。这几日过年,家里头事情也多,所以孔氏也不拘着萧谨言出门了。尤其是自从紫庐寺回来之后,萧谨言先前所有的病竟都不药而愈了,这让孔氏很是惊喜,又命王妈妈备足了香火钱,让下人送去紫庐寺。
柱儿的屁股已经结痂了,这几日颇能来回走动,从国公府的后大街到广济路兰家,步行大约要三炷香的时辰,再加上他这屁股不给力,所以磨磨蹭蹭走一趟也得半个多时辰了。
照样是老规矩,到了柱儿家门口,萧谨言就打赏了小厮,让他外去买东西去了。萧谨言才进门,见柱儿还没回家,柱儿他奶奶就又在那边骂骂咧咧道:“小兔崽子,一早上也不知道去哪儿闲逛,等回来看我不打断了他的腿。”
这时候柱儿正好从外头进来,听见他奶奶的话,忙不迭道:“奶奶,你打断了我的腿,谁给世子爷办差去啊?”
柱儿奶奶见他回来了,也不说他了,只去厨房烧了热水,来给萧谨言沏茶。柱儿见了萧谨言,两眼滴溜溜的转,还真像是打听到了天大的消息一般,只神神秘秘的凑到萧谨言的跟前道:“世子爷,特大新闻,头号消息,你知道我这几日在兰家门口装讨饭的,被我给逮到什么消息了?”
萧谨言对兰家的消息可一点儿没兴趣,唯一有兴趣的就是秀儿,于是便不耐烦道:“你先说说,我让你打听的事情你打听的怎么样了?”
“打听好了呀,兰家算是个好人家,当家太太人和气,一整条街的人都知道,也从不打骂发卖奴才。”
萧谨言只点点头,这样说来,阿秀在兰家应该不会受什么委屈,他一颗心好歹又放了一些下来。
“世子爷,你当真不想要听我打听来的头号消息吗?”柱儿看着一脸喜气的萧谨言,有些不确定的又多问了一句。
此时萧谨言正心情舒畅,便随口问道:“还有什么好消息,你一并说来。”
柱儿看着萧谨言,咂了咂嘴,皱眉道:“我听他们家下人说,他家大姑娘以后是要嫁到许国公府,给国公府的世子爷当小妾的。”
萧谨言闻言,只觉得脑袋上忽然轰隆一下炸开了一个响雷,一时间给懵了。
“你……你说什么?”
“世子爷,这可不是天大的好消息吗?我听他们家下人说,他们家大姑娘那叫长的那个什么鱼落雁的。”
萧谨言拍着额头,只一个劲的拧眉,这下麻烦了……连人都已经接进府上来了,越发说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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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嫣在小佛堂里头跪了两日,据说方姨娘也在朱氏的床前服侍了两日。因为方姨娘平常清闲习惯了,竟然连一些简单的端茶倒水的事情都没做好,所以两日之后,朱氏起的来床了,便放了她回去。
兰嫣到正院里头看朱氏,瞧见泓哥儿正一勺一勺的给朱氏喂药,泓哥儿身量小,朱氏得弯着腰才能喝到他送过来的药汁,况且人人都知道,这中药的苦,恨不得一口闷下去,一口一口的喝,最是烧心。可朱氏眼中却带着满足和慈爱,一边喝一边脸上露出笑来。
泓哥儿奶声奶气的说:“娘,以前我姨娘病了,我也是这么喂她吃药的,她说只要我喂她吃药,她的病很快就可以好了,娘喝了我喂的药,病也很快就可以好了。”
兰嫣捏了捏手里的帕子,上前摸了摸泓哥儿的后脑勺,笑道:“泓哥儿,那以后娘只要吃药,泓哥儿就来喂娘好吗?”
泓哥儿乖巧的点了点头,朱氏见一碗药已经见底了,便只让奶娘抱着泓哥儿出去玩,自己则漱了漱口和兰嫣攀谈了起来。
“嫣姐儿,听娘的话,以后不要再顶撞你爹了。”
兰嫣努了努嘴,憋出一句话:“娘是怕我再家里耍惯了脾气,以后去了别人家当小老婆,做不来那种做低伏小的样子吗?”
朱氏只又留下了眼泪道:“嫣姐儿,娘知道你不甘心,可娘也……娘也没有法子,就算你不去,以后你爹还会想着让婉姐儿去,到时候要是婉姐儿去了,那这个家里头,哪里还有娘站脚的地方,娘一个人受苦也无所谓,可如今又多了一个泓哥儿。”
朱氏顿了顿,将脸上的泪痕擦了擦:“今儿一早,南边的人来报信了,说陈姨娘十四那天就走了,路上不好走,消息今儿才穿到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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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嫣回到房中,直愣愣的坐在梳妆台前,她这辈子投生在兰家没有悔过,唯一可惜的就是自己不是个男孩子。如今母亲有了泓哥儿,而泓哥儿又失了生母,他要在兰家站住脚跟,能倚仗的只有母亲,而母亲如今唯一能依靠的人就只有自己。
兰嫣淡淡的叹了一口气,似是已经下了决心。这时候外面邢妈妈带着几个丫鬟进来,丫鬟手里头捧着几件新衣服,放在兰嫣房中的铁力木嵌大理石圆桌上。
“大姑娘,这是太太前天吩咐奴婢特意给姑娘新赶制的几件衣服,既然是去国公府那种富贵之所,又正巧是年节里头,姑娘也要穿的喜庆点才好。”兰嫣看了一眼盘子里放着的那几件衣服,一件绯色、一件绛紫色、一件胭脂色,虽都避开了忌讳,并没有用上正红、正紫,但也确实都是喜庆的颜色。
兰嫣站起来,瞧见一旁另外的盘子里还放着两大两小的丫鬟服侍,一件秋香色、一件竹青色,看着倒还淡雅。
邢妈妈便道:“这是给锦心和阿秀准备的,阿秀原本进来时候就做了两件新衣服的,可太太上次见了国公府,发现他们府里的丫鬟都是穿绸缎的,只怕我们家这棉布的丫鬟服进去了就太不像话了,所以也让奴婢也给她们两安排了新衣服。”
兰嫣伸手摸了摸布料,是上好的绸缎,里头揣着今年新收成的棉花,软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