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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在秦掌院面前停下,沈嘉跳下车,跑过来行礼道:掌院大人久等了,是下官的不是。
  秦掌院客气地说:无碍,是本官早到了,不过这个时节天黑的快,咱们赶紧上路吧。两人客气了一番就各自上了自家的马车。
  沈嘉也是坐在车上后才发现自家的马车有些变化,这辆马车是他升官后买的,内里布置也是他让木匠重新定制的,很方便出行,但他只改造了车厢,并没有动其他地方,今天出门后却觉得车子平稳了许多,连马好像都换了一匹。
  为什么说好像呢?因为这匹马跟他之前那匹毛色一样,身高体重也相近,乍一眼没看出不同,但气质这种东西,不仅人有,马也是有的,反正沈嘉很怀疑他家马儿被陌生马魂穿越了。
  直到半路休息的时候,李德昌过来寒暄,他才知道他的马确实是被换了,还是被禁卫军偷偷换的,问原因,对方只说皇上交代的,其余的一句也没透露。
  沈嘉今天出门后心里是有气的,从他昨天散朝后就没见过赵璋,自己要远行了,对方居然没来送行,当然,皇帝不宜出宫他是能理解的,但让人带句话或者带封信总是可以的吧?
  中午又下起了大雪,越往北,这风雪只会越大,马车时常陷在雪地里寸步难行,到最后,沈嘉和秦掌院一致决定弃车骑马,总算让速度快了起来。
  第一站在三天后抵达了,是一个小县城,因为离长安城较近,这里的县令走出来也不比京官气势弱多少。
  同一天,护送太后的队伍也终于抵达了长安,前后五千禁卫军跟随,声势浩大,引得满城百姓追着想一睹太后和皇后娘娘的风采。
  赵璋亲自在皇宫门口迎接,等看到那两辆华丽的马车来到宫门口才走上前去。
  前头的马车门打开,两名大宫女从左右下车,扶着一名贵妇下车,等她脚踏在地上,赵璋忙伸手扶住,替代了一名大宫女的位置,亲自扶着太后上到御撵旁。
  太后神色平静,看似无喜无悲,但赵璋知道,她此时正憋着一股气,越是平静越说明气狠了,否则也不会见到他一句话也没说。
  他暗暗叹了口气,先出声说:母后先回寝宫休息,朕晚上安排了宫宴,给母后接风洗尘。
  太后已经坐上了御撵,淡淡地瞥了赵璋一眼,不必了,哀家累了,这后宫小猫三两只,算哪门子宫宴?皇上明日再来请安吧。说完挥挥手让人起轿,闭上眼睛不再理会赵璋。
  赵璋挑挑眉,心里有些难过,但因为早有准备也没失态,等太后的仪仗入宫,他才对后面赶上来的准皇后说:这段时日劳烦你照顾母后,赶紧回宫休息吧,立后大典定在本月初十,稍后会有内务府和礼部的人找你商议此事。
  魏锦容屈膝行礼,笑靥如花,皇上言重了,小汤山上风景如画,又日日有温泉泡着,一点也不累,臣妾先回宫休整一番,稍后找您说话。
  赵璋也确实想知道太后这段时间的情况,于是点头说:那好,你用过午膳朕再过去。他伸手虚扶了对方一把,在外人眼里就像是帝后感情恩爱,难怪魏锦容能独得皇上宠爱,为她散尽后宫,还直接封她为后。
  这时候,大家早忘了前几年皇上不进后宫的事情,他们想的是,皇上一定是因为心里对魏昭仪爱的深沉,不忍心看她受委屈,因此才一视同仁,谁也不临幸,等解决了后宫里的其他女人,这才将她放在皇后的位置,椒房独宠。
  至于宫里还有一位芳嫔,早在蒲家出事后,这位芳嫔就被大家遗忘了,她这辈子唯一的出路也只有在冷宫了却余生了。
  送走准皇后,赵璋还在宫门口站了一会儿,姚沾过来行礼,与他说了几句话,路上还算顺利,因为下雪道路难行,所以比预计延迟了一天。
  嗯,你去安排吧,李德昌被朕派去北方了,他原有的事情你找个人暂代,另外,将禁卫军重新审核一遍,不要让不明身份的人钻了空子。
  姚沾也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当即应承下来,同时将凌靖云的一封书信交给皇帝,这是凌副指挥使让微臣转交的,他找到了一些线索,要晚些时日回来。
  赵璋将那封信交给杜总管,并不是很在意,他的心思系在了越行越远的那个人身上,因为心怀愧疚,他连送行都没去,也不知道对方会如何生气。
  杜总管显然猜到了一点他的心思,小声劝道:皇上,雪越下越大了,外头冷,还是先回宫吧,沈大人应该已经到通州了,饿不着冷不着,您放心吧。
  赵璋瞥了他一眼,你知道的挺多,朕不过是在想如此大学,北方又得新增多少灾民而已。
  是是,是老奴自己担心沈大人。
  赵璋转身进宫,他没坐御撵,而是步行进宫,靴子在雪地上踩出一个个脚印,忆起当年在保宁府,沈嘉曾说过想到北方看雪,因为蜀州冬天很少下雪,有也是小雪,连地都铺不满,沈嘉格外想到北方看看银装素裹的世界,如今他是看到了,就不知道是否还有堆雪人打雪仗的心情。
  沈嘉这会儿别说堆雪人打雪仗了,就是看到雪都觉得头疼的厉害,南方人和北方人对冷的感受是完全不一样的,这时代又没有暖气,沈嘉这一路过来早就冷的没心情计较赵璋的事情了,如果可以,他恨不得早点办完事情回家猫着,如果再能来几天假期,那就再巴适不过了。
  掌院大人一路辛苦了,快先用杯热茶暖暖身子。通州的县令姓王,是个油滑的中年人,沈嘉手上有他的资料,知道他曾经也在翰林院待过,三年观政期过后才外放到地方做县令,换了三个地方,依旧还是县令,只是离长安越来越近,等这三年结束,想必就能调入长安为官了。
  这位想必就是今年的状元郎沈大人吧?久仰大名,如今一见,传闻不如见面,可比下官听说的更加年轻俊朗,这一身气度真是令人敬仰。
  王大人过誉了,沈某不敢当,大人连连政绩评优都是上等,素有青天之名,这才令人敬仰。
  哈哈,你们二人就不必相互恭维了,都是能力出众的好官,暇以时日两人同朝为官再相互熟悉不迟,今日我与沈大人先休息片刻,王县令把近三年的账目送来,再将负责粮仓的小吏叫来,本官有话要问。
  沈嘉他们这一趟来的突然,王大人事先都没接到通知,自然也就不知道他们的来意,听到他们要查账心里紧张了一下,没有哪个府衙敢说自己的账目清清楚楚不怕查的,但紧张归紧张,还是规规矩矩地应承下来。
  王县令命人准备了一桌中等的酒席,招待朝廷来的钦差也是一门学问,什么时候该露富,什么时候该哭穷,什么样的人该供着什么样的人该敬着,王县令也门儿清了。
  沈嘉没指望一顿饭就能看出什么来,这三天大多数时候都在路上,寒风刺骨,如今进了暖和的室内,人一下子就松懈下来了,连骨头都懒得动弹,吃了一点饭就到客房休息去了。
  何彦去问下人要了一桶热水,给沈嘉泡脚擦身体,出门在外想天天洗澡是不可能了,但泡一泡脚也会舒服很多。
  少爷睡一觉吧,等秦掌院那边有动静了我再来喊您。
  沈嘉摆摆手,说:你也去睡一觉,你年纪还小,这一路太辛苦了,回去也泡个脚,把里里外外的衣服换一套,一定要注意保暖,秦掌院年纪大了,肯定没那么快恢复过来的。
  何彦年纪小反而更耐寒,倒是没觉得这几天有多辛苦,但能休息一下也是好的,而且他住的地方就在隔壁,沈嘉有个动静他就能赶过来,于是点头道:行,那少爷您歇着,稍后我再过来。
  沈嘉倒头就睡,屋里有两个炭盆,床上还放着汤婆子,可比路上住的驿站舒服多了,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等醒来时发现外头天都暗了。
  人睡得多就有些迷煳,不知今夕是何年,也不知身在何处,只觉得入眼的都是陌生的环境,之前的舒适感一下子就跑没了,想继续躺着也躺不住了。
  起床穿好衣服,沈嘉先巡视了一番这间客房,客房里的家具有些年头了,用料也普通,倒是新增的几样摆设有些贵重,也不知道是不是王县令临时让人送来的。
  门外响起敲门声,沈嘉应了声:进来。门被推开,一股寒风破门而入,沈嘉庆幸自己已经穿好衣服了,这样的寒冷他真是一步也不想踏出门。
  第四十七章 立后大典(五)
  皇上,奴才刚才给太后娘娘送的东西都被退回来了,梵姑姑说,太后娘娘累了,在休息,不让人打扰。杜总管心惊胆战地看着赵璋,这母子俩这回怕是要产生隔阂了,他在宫里这么多年,还从未见太后如此冷待过皇上。
  赵璋倒是没说什么,只让杜富成晚上继续送些东西过去,他自己也去过一回,同样没见着人,只好等明天见着人了才好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赵璋提醒他:沈大人留宿宫里的事情让底下的人都闭上嘴,朕不管是谁传出去的,一旦入了母后的耳朵,让他们洗干净脖子等着。他身边伺候的人是有数的,且都是他认为的心腹,如果这样还能让消息泄露出去,他就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能力了。
  杜总管双腿一抖,弯下腰说:老奴一定会好好告诫他们的。
  没一会儿,魏锦容派了名小太监来请赵璋过去一趟,本就是两人约好的,赵璋便放下手头的事情去到了凤禧宫。
  魏锦容虽然还未正式册封,但已经先搬进了皇后居住的凤禧宫,她刚回来,但这宫殿却仅仅有条,丝毫不见忙乱。
  赵璋会选中魏锦容也并非只是因为她的心态,更多的是看重她的能力,一个在后宫三年看似不争不抢,却能同时得到太后和太皇太后认可的女人,手腕心机都不缺,正好他也想需要有个能干的女人替他管理后宫,总是劳烦太后不是长久之计。
  皇上来了,臣妾恭迎皇上。魏锦容自小在江南长大,身段婀娜,笑起来轻轻柔柔,如春风拂面,一口吴侬暖语听着都能让人酥到骨子里。
  能被送进宫,魏锦容的容貌自然不差,甚至比长安第一美人柳嬿婉也不差多少,且她文采出众,年少时在江南也是有名的一大才女。
  正常来说,这样的女人无论进了谁家都会备受宠爱的,可惜她遇到了赵璋,一个心有所属的又意志坚定的男人,注定这辈子只能独守空闺。
  平身吧,你刚回宫,有什么事情可以等明日再做。
  多谢皇上体恤,这凤禧宫都布置的差不多了,臣妾也没做什么。魏锦容让大宫女奉上热茶,然后就让他们退出门外。
  下人们并不知道帝后之间的交易,只当他们感情和睦,皇上来了,自然也就不留下碍眼了。
  坐吧。赵璋指着对面的椅子说。
  魏锦容经过上次和赵璋深聊过,对他的态度也真诚了许多,得知他是因为心中所爱才不亲近后宫,她甚至暗暗赞了一句:好男人!虽然这个好男人的心不在她身上,但她欣赏这样专情的男人。
  她的贴身嬷嬷建议她,让她跟皇上要个孩子,毕竟皇上不能无子嗣,但魏锦容觉得现在并不是好时机,皇上与那位感情正浓的时候,她插一脚不就妥妥的恶毒女人吗?
  将来如果那二人散了,自己说不定还有机会,现在还是安分守己最重要。
  她将这段时间外出的事情娓娓道来,重点说了太后见了谁,做了哪些事。
  太后是在半个月前得知蒲家出事的,也是臣妾管教不严,让一个细作装成了送菜的农户进了山庄,将一份书信送到了太后手中,事后那细作服毒自尽了,臣妾也没能查出他与谁交接的。
  赵璋点点头没说什么,那么大的消息想瞒死了是不太可能的,能拖延到半个月前已经不容易了。
  太后因为此事大怒,还发作了臣妾,说臣妾是您派去监视她老人家的,还说了些难听的话,臣妾也与她解释过了,蒲家罪恶滔天,百人告御状,证据确凿,皇上不得不办,太后虽然愤怒但也明事理,只说您不该瞒着她。
  道理确实是这样,作为亲生母亲,得知被儿子欺瞒真相,还故意将她送到外地,这是严重的不信任危机,这才是太后恼怒的原因。
  但赵璋不敢赌,如果太后留在宫里,一早就得知了消息,那蒲家绝对没这么轻易被抄家。
  这一路上可有意外发生?可还有陌生人见过太后?
  据臣妾所知没有,但魏锦容咬了下嘴唇,不知道有些事情该不该说,可对上皇上犀利的眼神,她不得不稳住心神说:临近长安时,也就是两天前的夜里,驿站的车马棚发生了走水,当时一名禁卫说似乎看到了一个影子闪进了太后居住的厢房,可事后臣妾去打探过,并未看到有陌生人,这件事也就没下文了,除此之外,一路上都相安无事。
  赵璋沉默了片刻,继而说:朕知道了,你做的很好,这后宫以后都由你做主,太皇太后先不说,太后年纪也大了,不好再让她操劳,不过有些事情慢慢来,也得给她老人家一个适应期。
  魏锦容听明白了,皇上是怕太后一下子交出后宫的大权会不乐意,但中宫有了皇后,这后宫庶务归皇后管理是理所当然的,她再不甘愿也得交出管事权。
  臣妾知道的,不过太后娘娘许是因为这次的事情恼了臣妾,未必愿意让臣妾当这个皇后。魏锦容暗搓搓地打起了小报告。
  赵璋瞥了她一眼,淡淡地说:皇后是朕选的,愿不愿意是朕的事情,你只要做好分内之事即可。
  多谢皇上看重,臣妾会尽力而为。有了这句话,魏锦容像是吃了定心丸,笑得更真诚了,还有件事,臣妾在宫中寂寞,不知可否召见柳妹妹来宫里小住?
  你是皇后,召见贵女命妇是你的权利,但小住就不必了,免得传出不好听的传言。
  是臣妾思虑不周。魏锦容忙认错,能见面就好,以后无聊时也能有人陪,至于留不留宿无关紧要。
  而且皇帝说的也对,柳嬿婉很快就要嫁人了,无端端地住在宫里也不方便,何况她本来就是宫里出去的,凭白让人想入非非。
  至于柳嬿婉要嫁的那位,魏锦容还没见过,真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让皇上如此殚精竭虑为他考虑。
  等皇帝离开,魏锦容立即招了一名管事公公交代道:明日让柳县主递牌子,就说本宫想她了,让她入宫来说说话。
  掌事公公是刚到她身边来伺候的,还不太了解皇后娘娘的性格,但只看那张温婉柔美的脸庞,他的声音也放低了两分,是,奴才一会儿就去,娘娘要用晚膳了吗?御膳房的贾公公亲自过来了,问您喜欢什么菜式。
  魏锦容摸了摸头上的凤钗,笑着说:那赶紧让贾公公进来吧。以前当昭仪的时候可没这样的待遇,全皇宫都知道她是江南人,可每回去御膳房送来的膳食都随意的很,能有一两道江南的点心就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