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受的苦自然也要更多一些,大远朝的医术比不上大景朝,镇痛的药还有一些,但是麻醉的药却是一丁点都没有的,所以若是要缝合伤口,那么受伤的人肯定要活生生的受这些罪的,而且这个男子身上十多道伤痕,最长的一道从左肩一直划到右腰的距离,就光是这一道伤口就要缝上上百针,十多刀伤口全都缝合好了,那也需要两百针,这样的苦不是一般的人能承受的了的。
所以大夫自然要询问容厉云的意见。
“你确定缝针有用?”
“公子的伤势太重,能不能转危为安老朽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但是比起直接包扎,缝针相对来说肯定要痊愈率要高一点,但是公子要受些苦,而且……今后身体上肯定也会留下缝针的痕迹。”
容厉云瞧着昏迷之中的容戌,咬咬牙,点头,“好,你缝吧!”
他想起五年多前容恒也是这样的伤势,当时大夫都已经说不行了让准备后事了,连宫里的太医来了都一点用都没有,最后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走运,竟然就转危为安了,但是当时容恒的状况他心里是有数的,他当时高烧不退,要不然也不会装傻了他也不会发现了。
心中如是想,可瞧见大夫拿出了银针之后,容厉云还是忍不住捏紧了拳头,今天缝针若是能成功也就罢了,如果失败了……容厉云眯着眼瞧着大夫,他一定会让这个大夫死无葬身之地。
大夫只觉得背后一寒,不敢再犹豫,慌忙就拿出银针,穿上线,线也在酒水中浸泡了一下,大夫把银针在烛光下烤了一下,直到针热了之后才开始缝合伤口。
针刚刚扎进皮肤里,容戌就在昏迷中皱紧了眉头,满脸的痛苦之色。容厉云连忙握住他的手。
足足两百零三针,一针一线的缝合下来,等缝合完毕已经是下半夜了,床上的容戌从最开始的满脸痛苦小声呻吟一直到最后疼的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容厉云在他耳边解释了一番,他点点头,示意大夫继续缝合,这一次,再也没有发出半点疼痛的声音。
再疼,也没有长剑钉在肩头上那么疼。
缝合完毕,大夫松了一口气,容戌的胸腹间已经满满都是错落的针线痕迹,还有满身的血迹,房间中的血腥味越发的浓重,大夫用布巾擦去他满身的鲜血,再次撒上了药粉,这一次药粉撒到身上之后,血便不流了。
大夫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可算是落了下来。
止血粉能止血了,那就已经成功了一半了。
大夫看着简亲王,“王爷,已经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防止公子会发烧,公子若是发烧了,那情况就不好控制了,所以您……一定呀防止住,还有伤口一定不能沾水,一旦沾水就容易溃烂,那今天缝合的伤口就完全没有用处了!”
容厉云瞧见血已经止住了,紧绷的心也松懈了下来,这一松,只觉得两腿发软,全身都是冷汗,他点点头,“本王知道了!”
大夫收拾了药箱,不安的瞧着容厉云。
容厉云对他摆摆手,“去账房领银子吧。”
大夫僵硬的身子微微放松,出了房间不顾大雨就冲了出去。
太可怕了,方才简亲王对他最起码动了三次杀心!
瞧着大夫大步跑出去,容戌惨白着脸色,“爹,灭口……”
“放心吧,爹爹知道。”容厉云把他放在床榻上,又在他的背后给他垫了一个大迎枕,瞧着他惨白的面容,心里终究是放心不下,“戌儿,你今天恐怕不能回太子府,必须要在这里静养才行。”
“好,今天不回去。”
他这个状况若是回去,恐怕只会引起慌乱,别说是静养,光是听着太子妃的哭泣声他都忍不住要发火。
容厉云搬了个凳子在床边坐下,蹙眉看着他,“你身上的伤……”
容戌面色顿时一冷,他因为失血过多,不但脸是惨白的,就连嘴唇都是惨白的,可加上眼睛里的冰寒和发红的眼珠子,看上去宛若从地狱中爬出来的厉鬼,森然而可怕。他喘着粗气,“是容恒!他……咳咳……”
“好了,别说了,你好好休息!”
“不!”容戌咳嗽的时候牵动了身上的伤口,疼的他冷汗淋漓,他眼前发黑,好一阵子才缓过劲来,才缓过来便拉住容厉云的胳膊,“爹,容恒……必须、除掉!他许多人手……府外许多接应他的人……这五年来……”他剧烈的喘息着,咬牙坚持说完,“他这五年来肯定组织了自己的势力,身边的人武功一个比一个高,要不然我也不会在他手上吃这么大的亏,今日若不是我放了焰火叫来了身边的暗卫,恐怕……现在已经死在那里了!”
容厉云面色微微一变,他额头青筋直跳,拍拍容戌的胳膊,“你放心,你安心养伤,爹爹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是他太大意了,以为容恒就只有那么一丁点的势力,可是他也忘了,五年多的时间,两千多个日子,能做的事情怎么可能就这么一点,而且容恒还有韩子玉这样一个帮手,这五年多来,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也不知道究竟创建了多少的势力!
“我的身份……”
“放心吧,你的身份不会曝光的!”容厉云知道他担心什么,拍拍他的胳膊,轻声道,“今天逃出去的都是容恒身边最亲近的人,就算他跑出去和延昌帝说他是延昌帝的亲生儿子,有谁会相信?皇帝最是多疑,虽然会怀疑咱们,但是更多的却会怀疑容恒不安好心。而且二十三年前的事情爹爹做的极为隐秘,这些年来,容恒一直装傻充愣,他如果找到了证据又何必如此?既然没有证据,咱们又有什么好怕的。”
空口无凭,他若是敢说,他就敢启禀皇上这个儿子野心勃勃,想谋朝篡位!
容戌闻言微微松了一口气,紧绷的心弦一松,他整个人都无力起来,眼神顿时就迷蒙起来。
失血过多再加上受了重伤,容厉云知道他已经累极,轻声道,“你先休息吧,有话明天再说。”
容戌疲惫的点点头,惨白的面上满满都是虚弱,他知道简亲王府是个安全的地方,所以就安心的睡了过去。
容厉云却一夜未眠,他这一夜生怕容戌会发起烧来,但是怕什么来什么,到了后半夜的时候容戌还是发起热来,容厉云急的满头冷汗,他只能让人一盆盆的冷水打进来,拿湿的布巾垫在他的额头上,可半点用处都没有,容戌烧的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嘴里说着各种呓语,面上都是痛苦之色。容厉云满头大汗,他别无他法,只能一遍一遍的给容戌换布巾。
到了天将将亮的时候,容戌的烧才终于退了下来。
容厉云一夜担忧又心疼,一夜不眠整个人却像是老了好几岁,等他的烧退下了之后才疲惫的闭了闭眼睛。大雨一夜未曾停歇,天快亮的时候他才陡然想起了一件事,招来了两个暗卫,嘱咐他们,“去把发现太子地方的那些尸体给处理掉!”
京城中若是陡然发现了那么几具尸体,恐怕又要热闹起来了。
暗卫领命前去,容厉云站在窗边,看着窗外依旧磅礴的大雨,也不敢叫人进来伺候,关上窗户,他让人唤来了前院的总管,大总管是他的心腹,绝对可以信任的人,总管很快就来到了,容厉云嘱咐他,“让厨房的人准备膳食进来,要清淡的,还有王妃的早膳。中午的时候让人去大学士府跑一趟,去问孙家的人要王妃补身子的药膳方子。还有……”他顿了顿,目光陡然冷了下来,“跟皇上告病,就说本王昨夜府中遇刺,世子爷和世子妃全都丧命,本王也受了伤,告假十天,给儿子办后事!”
昨天的事情总管是不甚清楚的,但是他对容厉云的话没有半点质疑,点点头,“属下这就去办!”
容厉云点点头,挥挥手让他离开。
再回房间的时候却瞧见沈寰已经醒了过来,她已经穿好了衣服,瞧见房间里的容戌,似乎吓了一跳,踌躇着没有上前。
“寰儿,你醒了?”
“容厉云,昨夜你试图杀害孙远扬,今日竟然还要去大学士府求药膳,你要脸不要!”
“寰儿……我也是为了你好!”如果不是为了寰儿,他自然不可能会去求什么药膳。
“别打着为我好的旗号,我不需要!你不就是仗着恒儿对我的感情,知道恒儿会以我的安全考虑,一定会让孙远扬把食谱给我吗!你对他们都要赶尽杀绝了,你怎么还有脸皮利用这最有一丝丝的联系,容厉云,人要脸,树要皮,你的脸皮都被你给吃了吗!”
“寰儿……现在能不能不要讨论这个。”容厉云捏捏发酸的太阳穴,他就是知道孙远扬肯定不会拒绝食谱,所以才让人上门去求的,他也知道是在利用容恒对寰儿的感情,可是他真的是为了她好,为什么她就是这么不理解他呢!容厉云叹口气,瞧着床上的容戌,无力的道,“这个才是你的儿子,你怎么不关心关心他?!”
沈寰抿紧了嘴唇,原本不想理会容厉云,可是瞧见容戌惨白着脸色躺在床上,她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忍不住低声询问,“他怎么会在这里?”
“昨夜他被容恒打成重伤,身上被刺了十六剑,险些丧命,现在他不能回太子府,会被人发现,所以就在王府养伤!”容厉云刻意加重了“被容恒打成重伤”这几个字,果然瞧见沈氏的面色微微变了一变。他以为沈氏心里对容恒肯定已经有了点别的想法,可却听到她喃喃道,“若不是容戌非要上去截杀他,他又怎么会落得这般下场。”
同时心里也舒了一口气,既然容戌成了这个样子,那就是恒儿占了上风,恒儿他……必然是安全的了。
“寰儿,戌儿才是我们的儿子!”容厉云恼恨她不在意容戌的态度。
王妃咬牙,别开眼睛不再看这父子两人,冷声道,“恒儿既然能把他伤成这个样子,肯定就能要了他的性命,可恒儿没有!恒儿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他只是自保,伤害容戌也只是因为他要保护自己身边重要的人,既然恒儿已经让步了,为什么你们不能让一步!”沈寰瞪着容厉云,“容厉云,你就不能放下这一切和恒儿握手言和吗!”
握手言和?!
容厉云冷笑不止,容恒把戌儿伤成这样,还想握手言和?
做梦!
“寰儿,今后你就不要再出府了!我会另外安排丫鬟跟着你!”
这就是要软禁她了!给她安排丫鬟?一句话让沈氏想起昨天惨死的章嬷嬷,章嬷嬷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嬷嬷,也是她的奶娘,在她的心里,章嬷嬷的地位能跟她的亲娘比较,可昨天……容厉云竟然毫不犹豫的杀了她……
沈寰眼眶蓦然一红,“容厉云,你会遭报应的,一定会的!”
容厉云累了一夜,此时听到沈氏竟然还是这样不理解他,对她也有了几分怒气,他努力压抑着,“寰儿,你不要试图激怒我,否则……我会做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
沈寰咬牙,却强压住怒火没有再说什么。
她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告诉自己不要发火,也不要激怒他,跟容厉云完全没有道理可以讲,他若是能听的进去,事情也不会发展成现在这样不可收拾。而且容恒的情况她害怕,害怕容厉云真的不管不顾的去杀了恒儿。
她不知道恒儿有多少和容厉云对抗的能力,但是她心里下意识的觉得,恒儿不是容厉云的对手。
她再次看向容戌,容戌的面容仔细看来跟她竟然有那么一丁点的相似,尽管知道这个才是她的亲生儿子,可是她到现在都觉得接受不了。她的儿子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呢?
以前她见了容戌不少次,容戌在她的印象里是一个狡猾奸诈,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的男人,更甚至,他这个太子竟然有一个无比讽刺的“贤名”所以每次她瞧见容戌都觉得此人十分虚伪。
可是这么一个虚伪的不行的人竟然是她的孩子!
她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孩子!
她的孩子就该是容恒那样的……
她抱着头,冲出了房间,再待下去她觉得自己会崩溃的疯掉!
容厉云大步追上去,瞧见她拿了伞跑出去才松了一口气,他没有追上去,留在房间里照看容戌。
然而,容厉云和沈氏都没有发现,躺在小床上的容戌睫毛微微颤了颤。被褥下的手已经捏成了拳头。
沈寰!
沈寰!
既然你如此向着容恒,既然你完全不把我当成你的儿子,那么,你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
秦惜等人回到了定安侯府,定安侯府很大,足够所有的人居住,因此,秦惜让青翎给大学士府传了信,说孙远扬今天歇在这边,让大学士府里的人不必担忧。幸好定安侯府里都有人一直的守着,日常用品也都备的十分齐全。
秦惜瞧见房间里铺的整整齐齐的被褥,忍不住叹了口气,容恒恐怕老早就猜到在王府里不会待太久了,所以才会让人提前都准备好吧。
既然已经和容厉云撕破了脸皮,容恒他们自然要商议接下来的事情该怎么办,秦惜作为院子里唯一的女主人,先是让人烧了热水,几个人泡了个热水澡,又换了衣裳,防止风寒,这才坐在了一处讨论接下来的准备。
房间里点上了手臂粗的蜡烛,将整个房间笼罩在光明之下,几个人这次没有避讳着秦惜,因此秦惜也落座在桌边。秦惜听着外面暴雨磅礴的声音,有些不安,“容恒,容厉云的人会不会杀到这里来?”
容恒面色微凉,却握住她的手安抚她,“放心吧,不会的,在王府里他是老大,但是出了王府他可就没有这么大的胆子了,而且定安侯府里全都是我们的人,不但武功高强,而且好多机关,一旦触碰了他们就会丢掉性命,更何况现如今容戌不知死活,容厉云担心还来不及,怎么会有心情再来找我们的麻烦!”
秦惜点点头,给众人添了一杯热茶。
孙远扬握住滚烫的茶杯,抬眸瞧着容恒,“既然已经撕破了脸皮,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放心吧。”容恒冷笑一声,“有些事我们完全不必关心,容厉云自己都会捂的严严实实,我们没有证据证明我的身份,所以日后明争肯定不会有,但是暗斗必然不断,不只是暗斗,还有暗杀肯定也少不了,咱们都是知道真相的人,首先就会成为容厉云暗杀的对象。我和子玉都会武功,媳妇以后减少出门,就算是出门也让青翎保护,我会再安排人手,但是表哥没有武功,而且你知道了这些秘密,容厉云必然以为舅舅也知道了所有的事情,以后在朝堂上也好,私下里也好,恐怕都会针对孙家的人,所以你们一定要小心。”
容恒想了想,从怀中掏出竹哨递给孙远扬,“这个是召集鹰羽卫的人所用的哨子,你带在身上,日后若是碰到了危险就吹响哨子,自然会有人来救你。还有……表哥务必要告知府里的人,减少出门的可能。”
容厉云太卑鄙无耻了,容戌亦然,他们什么事情都能干的出来。
孙远扬没有客气,从容恒手中接过了竹哨,“我知道了,放心吧,我明日回府之后会把事情都告诉父亲,他会知道怎么做的!”
容恒点点头。
他的身份告诉舅舅自然是最好的,告诉了舅舅最起码他能对容厉云有防范之心,而且也防止被容戌拉拢的可能了。
“那容戌呢,总不能让他这个假太子一直当下去。”韩子玉漫不经心的打开手中的折扇,面上是前所未有的正经模样,“咱们知道他是假太子,别人不知道,而且他明面上的身份是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的身份若是好好利用,想明面上整治咱们也都是情理之中的,而且皇室的血脉不容混淆,现如今皇上龙体康健还好,若是皇上龙体堪忧,到时候他这个太子才是大远朝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所以……咱们必须想法子揭穿他的身份,或者是把他从太子的位置上拉下来!”
“韩子玉说的对,主子爷,让容戌这样下去,咱们就是处于下风,名不正言不顺太被动了。”青翎冷声道,“咱们找了五年多也没有找到能否定太子身份的证据,所以现在只有把容戌从太子的位置上拉下来,这样咱们才能高枕无忧!”
容恒眯着眼睛垂着眸子,轻轻敲击着桌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众人也不打扰他,任凭他畅想。
半晌之后,容恒抬起了眸子,他和韩子玉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淡淡道,“还不是时候,如果容戌是虎,那么容誉就是狼。容戌倒了他反而会掌权,到时候对我们同样不利!”
“那怎么办?”青翎皱眉。
孙远扬目光一动,忽然转头看向韩子玉,容恒也笑吟吟的瞧着韩子玉。韩子玉晃着折扇的动作微微一僵,被两人看的背后发毛,他忍不住把凳子往后拉了点,和两个人拉开一些距离,惊恐的瞧着二人,“你们两个干嘛这样看着我?!”
这两个绝对都是腹黑到极致的人,这样盯着他绝对没什么好事儿!
孙远扬和容恒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道,“你去投靠容誉!”
“啊?”韩子玉傻眼,指着自己的鼻子,惊讶道,“你们让我去投靠容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