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话音落下,冯氏的脸便青白交加的难看起来,她握紧拳头,努力的抑制住呼吸,刚想再说什么,却被人拉住了衣袖。
冯氏转眸就瞧见温婉冷凝的面色,她拂开温婉,“你做什么!”
“别说了!还嫌不够丢人吗!”
温婉是打心眼里妒忌秦惜,妒忌她能嫁给容恒,现在同样的妒忌她能有一个如此向着她的婆婆。她再看看冯氏,此时的冯氏面色狰狞扭曲,她作为一个小妾,还是一个不受宠的小妾,就算是受了王妃的冷嘲热讽,也该学会隐忍。可她没有,张牙舞爪的样子恨不得能冲上去抓花王妃的脸。
温婉瞬间满脸的厌恶,她怎么会有这样的婆婆。
她皱紧眉头,努力压制怒火,“现在太晚了,回去歇着吧。”
冯氏不听劝,“不走!”
温婉的火气也上来了,不走?好!那就让她继续在这里丢人现眼吧,人家一家人明显的和睦着呢,她还想三言两语就把旁人的和睦家庭给拆散?简直可笑。
她扶住绿珠的手,给王妃福了一礼,“母妃,儿臣先退下了。”
沈氏不冷不淡的点点头。
温婉转身就离开,有了温婉带头,一直在屋子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众人总算是有了离开的理由。沈姨娘对沈氏点点头,同样福了一礼无声的退下了。紧接着,薛姨娘,文姨娘也都带着身边的人退了出去。
房间里对峙的人瞬间就成了冯氏和沈氏两人。
没了众人,冯氏底气显然不足,她心中恼恨,都是温婉那个下不出蛋的玩意,竟然让她现在变得这样尴尬,明明最开始的情况于她是好的!
她踌躇着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王妃……”
“滚回你的院子里去!”
冯氏面色一僵,她好歹也是世子爷的生母,王妃就这样一丁点的面子都不给她留!
“别让我再说第二遍,冯氏,别以为有个容念初你就能在府中横行霸道了,除非我死了,否则你永远都是妾室!”沈氏冷冷的看着她,“你做的那些事最好别让我抓住把柄,否则就是王爷护着,本王妃一样能把你往死里整!”
冯氏面色发白,狼狈的退了出去。
她知道王妃说的都是真的,她并不是头一次想要整死她了,只是王爷看在念初的面子上一直都替她收拾残局,可是她知道,那是因为她还没有触及沈氏的底线,否则……沈氏真的恼恨起来,一定要惩治她,王爷一样会放任她。
出了院子,屋外已经是一片漆黑,冯氏扶着桂嬷嬷的手,瞧见四下无人了,才咬牙痛恨道,“沈氏,沈氏!她不压着我一头她就难受!今天这事儿明明是对我们有利的,偏偏又让她们给化解了!桂嬷嬷,我真恨啊,你说沈氏她怎么不死!她怎么就不死!”
桂嬷嬷一惊,慌忙捂住冯氏的嘴,“姨娘,您慎言!”这样的话传到王爷的耳中,王爷知道姨娘恨不得王妃死,恐怕第一个就要处置了她!
冯氏甩开桂嬷嬷的手,恨声道,“慎言!慎言!你们从来都是让我谨言慎行,可是我忍不住,我真的忍不住了!从我入府开始,已经二十多年了,可是沈氏她从来都没有把我放在眼里过,以前我刚刚入府的时候她就摆脸色给我看,现在更过分,我有了念初,我的念初还做了世子爷,她还摆脸色给我,我和那些姨娘不一样,我的儿子是世子爷啊!可是她还是把我当成一个小丫鬟一样,说罚就罚,说训斥就训斥,我不甘,我恨呐!”
“姨娘,老奴知道您不甘,可是没法子的。”桂嬷嬷奉劝她,“您千万不要对王妃动什么念头,王爷瞧着是不管后院里的事儿的,但是王妃院子里他肯定是关注着的,万一王妃真的出了事,他不会直接找证据,但凡是和王妃的安危有那么一丝半毫关系的人,他通通都不会放过的!”
“我知道!”冯氏咬牙,如果不是因为这一点她早就下手了!
桂嬷嬷叹口气,安抚冯氏,“姨娘别说傻话了,您还是安安心心的管好世子爷的事情才是最当紧的。毕竟王爷看重世子爷,但是现在王爷已经好几次都对世子爷发了火,这一点您可要小心些啊,依王爷的性子,只要没用的人他肯定不会多费心思的。王爷对王妃那样的好,可是二公子痴傻了,他还不是一样的对他放弃了?所以您可一定要好好劝劝世子爷,让他千万不要和王爷对着来!”
说起容念初,冯氏再次咬牙,她边走边恨恨的道,“我知道,可他根本就不听我的劝!王爷让他纳妾,从去年六月催到了今年过完年,这都大半年过去了,他还是不肯,为此王爷发了好几次脾气,还跑到我这里来训斥我,说我没有教好念初,可是我怎么教?他也不是小孩子了,也不听我的劝,我让他纳妾纳妾!他就是不听,每次我一提起,他还要跟我翻脸,我能有什么办法!”
桂嬷嬷想了想,“既然世子爷那里不好入手,您不妨从世子妃入手!”
提到温婉,冯氏越发的恼火起来,大骂道,“温婉这个贱人,不帮着我说话也就罢了,竟然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我难堪,念初真是瞎了眼了,怎么会娶这样一个女人回来,她如果不是我的儿媳妇,我恨不得杀了她!”
桂嬷嬷低低的笑,“姨娘,您不是想给世子妃一个教训吗,眼下不正是一个好机会?”
“什么机会?!”
“姨娘,您以为世子爷对世子妃就没有不满了?”桂嬷嬷诡异的笑笑,“据奴婢所知,世子妃嫁给世子爷五年都没能对世子爷上心,世子爷心里越是在意世子妃,他心里就越是难受,您刚好用这个事情,在世子妃身上动手脚,您大可以用这件事来做文章!”
“怎么做?”
“刺激世子妃,世子妃以前不是想嫁给二公子吗,您就多带世子妃去见少夫人和二公子,让她每天都看到他们两个有多么亲热,再顺便对她态度差一些。最好是把她刺激到快爆发的时候把世子爷给唤来,她心情不好对世子爷难免就会冷脸,到时候世子爷受了创,您再提起纳妾的事儿,老奴看,到时候世子爷就算是为了气一气世子妃,恐怕都会答应您的要求,那般的话王爷也高兴,顺带着也能高看您几眼。”
冯氏眼睛一亮,“没错,就这样干!”
……
此时屋里的气氛也有些尴尬。
房间里只剩下沈氏章嬷嬷还有容恒秦惜和青翎几人,王妃瞧着秦惜苍白的面色,心下怜惜又有些担心。
容恒痴傻,她也不避讳容恒,坐在床边握住秦惜的手道,“惜儿,唔……你年龄还小,原本你入府之前你母亲就曾经跟我说过这些话,说你及笄之前不让你和容恒圆房……恒儿年龄不小,但是心智不大,所以娘就没有跟他特意叮嘱过,他也不懂男女之事。”
秦惜很想翻白眼,不懂?以前装傻的时候就把她的便宜全都给占光了。
沈氏哪里知道这些,自顾自的说道,“……这一次你们这样仓促的圆房,说起来是我没有对得住你母亲的嘱托。你这个年纪若是怀了身孕也不是好事,等会儿我让厨房给你熬些汤药来,你……没意见吧?”
秦惜摇头,她知道王妃是真心为她打算的。
说真的,她压根没有想到王妃竟然能说出方才那一番话来,她要霸占容恒!凡是做母亲的,没有不想自己的儿子能开枝散叶,多子多孙的。可王妃竟然能支持她不给容恒纳妾,这一点她是真的意外。
她以前作为苏瑾的时候娘亲就曾经说过,年轻的时候动过给爹爹纳妾的念头,不为别的,因为太多人风言风语,她是个女子,她当时真的有些承受不住。但是爹爹很支持她,那些流言蜚语爹爹就当做听不到,该对娘如何还是如何,他们这才坚持了下来,最后同样过的万分的幸福。
秦惜从来都没有看到爹娘吵过架,就算偶尔拌嘴,爹爹也会尽量的让着娘亲,从来也不让她受委屈。
她心里虽然觉得那样的感情来的少之又少,心里却还是期盼着的,没想到当真就让她遇到了容恒。
她很想生个孩子,男孩也好,女孩也好,她希望能长的像容恒,或者像她,那是他们生命的延续。
“惜儿?”沈氏见秦惜许久不曾说话,不由得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秦惜立马回过神来,她含笑看着沈氏,笑道,“母妃,惜儿知道您是为了我好,但是还是算了!凡是都讲究个缘分,如果孩子真的来了,那就是惜儿做母亲的时候到了,和孩子的缘分来了,而且不少的女子都是十五六岁就生孩子的,不都是健健康康的吗?及笄也好,没有及笄也好,左右不过是相差半年多的事情罢了。”
“可是……”
“母妃您放心吧,哪有那么巧就真的怀上了。”秦惜反握住沈氏的手,苍白的脸上染上一抹淡淡的红晕,她撒娇道,“而且是药三分毒,吃药对身体不好啊,惜儿才不要吃药呢。”
沈氏无奈的笑笑。
是啊,哪里有那么巧,当年她入府两年才生下了恒儿,如今温婉入府五年了都没有怀上孩子呢。
她点点头,“好,那我们就不吃药了,吃药的确太伤身子了。”
“谢母妃!”
“你今儿个伤了身子,好好歇着,这两天就不要跟着母妃学中馈了,等养好了身子再说,你好好休息。”沈氏拍拍容恒的肩膀,“恒儿你跟我出来一下。”
容恒看了秦惜一眼,转身和沈氏出了屋子。
“娘……”
“恒儿……”沈氏踌躇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和容恒开口,她看了看容恒的眼睛,按捺着说道,“恒儿啊,你媳妇她身体现在不舒服,你知道吗?”
“……知道啊。”
“呃……你知道她为什么身体不舒服吗?”
容恒摇头。
“今天你媳妇鼻子嘴巴都流血了,需要静养,所以……以后你和惜儿睡觉的时候,你不许碰她,知道吗?要离她远远的,要不然惜儿又要生病了。”
沈氏作为一个母亲,这些男女的事情其实不该由她来和容恒说,可容恒除了她的话,别人的话也听不进去,她也是没法子,又不能真的让惜儿怀上孩子,那也太危险了,别说十五岁生孩子,当年她嫁给容厉云的时候都已经十六岁了,十八岁生的恒儿,那时候难产,差点一尸两命,那种危险她深有体会,实在不想让秦惜也经历那样的危险。
容恒已经听明白了沈氏的嘱托,尴尬的抽着嘴角,这到底是不是亲娘啊……
心中如是想,口中却乖乖的应着,“娘,你放心吧,恒儿都知道了。”
“乖。”沈氏摸摸他的头,“恒儿啊,一定要记着,对你媳妇好一点,别伤了她的心。”
容恒小鸡啄米般的狂点头。
沈氏又嘱咐了他两句,才不太放心的带着章嬷嬷离开了。容恒又让青翎把重病的含雾送回了屋子。目送沈氏离去,等看不到她的身影了,这才沉下脸,进了屋牢牢的关上了房门。
青翎很快就送了人回来,不用容恒吩咐,已经进了内室打开了柜门,把孙远扬给拉了出来。
在柜子里呼吸到底是不顺畅,孙远扬的面色微微有些苍白,他出了柜子,扶着柜门低喘了两声,慢慢的背着药箱进了秦惜的房间。
秦惜并不知道孙远扬的存在,看到他的时候眼睛大睁,她坐直身子,不由自主的唤道,“表哥?”
“嗯。”孙远扬眸子里闪过一丝担忧,他坐到秦惜的床榻边缘,不放心的又拿起她的手腕开始给她号脉。半晌之后他松开秦惜的手腕,拍拍她的肩头,笑道,“药已经解了,除了身子有些虚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
“要不要开药?”容恒不放心。
“不用。”孙远扬淡淡一笑,“惜儿说的没错,是药三分毒,能不吃药还是不吃药的好。这两日让厨房里多送一些补虚补气补血的羹汤就可以了。”
秦惜小脸一红,“表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发现你中了药之后容恒就让青翎把我带过来了,但是当时药已经入体,来不及配出解药你就会七窍流血,所以容恒给你解了毒。”孙远扬面色无异,半点不见尴尬。仿佛容恒真的是给她解了毒,而没有与她圆房那般。
秦惜小脸又是一红,她身子一动,顿时疼的龇牙咧嘴。孙远扬赶紧按住她的肩膀,“你身子虚着呢,今天就别下床了,好好歇着,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表哥你等等,含雾那丫头病的挺严重的,你给她开一些药吧。”
“含雾?”
“就是我另一个贴身丫鬟。”瞧见孙远扬面色一凉,秦惜苦笑着解释,“表哥,含雾和梅蕊不一样,不会对我有什么不好的念头的,你放心吧,她为人老实,否则方才也不会给我指正梅蕊了。”
“嗯,我知道。”
他并不是怀疑含雾,只是听到含雾就不由得想起方才的梅蕊罢了。孙远扬略微思索,转眸看向容恒,“既然病的这么严重,开药也不一定能见好,容恒你带我去给那丫头瞧瞧。”
容恒眸子一闪,知道孙远扬是有话要跟他说,点点头应道,“好!”
两人出了房间,沿着屋檐慢慢的走,容恒没有说话,孙远扬看着他略微杂乱的步伐,微微皱眉,“你在我跟前还需要伪装?”
容恒脚步顿时一缓,踏着稳健的步伐往前走,苦笑道,“不是要伪装,是五年下来已经习惯了。”
“习惯是个很难改的东西。”孙远扬顺势接住他的话题往下说,“有些人习惯了忍让,是不是会一直忍让下去?!”
容恒脚步一顿,停住了步伐。
孙远扬也停住脚步跟他相对而立,他淡淡的瞧着容恒,“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无非是顾念着王妃所以不肯喝容厉云撕破脸皮,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惜儿!她不只是秦惜,她还是苏瑾,她身上背负的东西并不比你少,你步步退让,你以为这样换来的就是和平?不管惜儿怎么想,但是我知道,你的势力绝对不是你说出来的那么一点点,容恒,你这五年做了多少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但是我不得不告诉你,人……不要太自私了!”
容恒抿唇,面色阴郁,久久不语。
“你对容厉云的感情应当很复杂吧,除了对他有恨,难道你敢否认,你对他一点都不在意?可惜儿不同,她背负的是苏家三百多口人的性命,她明明知道容厉云就是她的杀父杀母的仇人,可是却需要每天见了他都要恭恭敬敬的喊上一声‘父王’需要对他笑脸相迎,你有没有想过她心里的苦!”
容恒声音干涩,“我……知道。”
“你不知道!”孙远扬目光冰凉的看着他,“有些话我早就想对你说,但是碍于惜儿,我一直都忍了又忍!不管你是为了谁在隐忍,我都不得不告诉你,你忍着那是你的事,沈氏对你好,那是她对你有恩,对惜儿不曾!她凭什么要背负你的恩?容恒,你真的该多去大学士府走走看看,那里的一切全都是前丞相府的东西,父亲一丝一毫都没有变动过,你可以看看苏瑾的闺房,可以看看苏家曾经的院子,可以看看那些摆设,更应该多看看书房里的书画,你看到了你才能明白,苏瑾对她一家人的感情有多深。苏丞相和苏夫人包括苏荣景多么疼爱她!我从未见过一个家可以有那么多的爱,那么多的温暖,你看了你才能明白,惜儿她有多恨容厉云,有多想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瞧着容恒渐渐苍白的面色,孙远扬丝毫不留余地,冷冷的道,“……你的隐忍退让换来的就是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上一次是陷害她杀人,这一次是害她险些丢掉性命,下一次是什么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派了青翎在她身边保护,有用吗?这府里围绕着的全都是狼豺虎豹,稍稍一个不小心她就会死无葬身之地。她在这府里没有依靠,唯一能够信任和依赖的人就是你,你却袖手旁观,你这般……可有想过,对不对的起她!”
容恒面上一紧,反驳道,“……她不会输给那些女人!”
“没错,她不会输!”孙远扬讥诮的笑笑,“惜儿是个聪明的女孩子,我相信她在后院的争斗里一定不会输,但是会吃亏,一次一次的暗亏明亏,难道你就忍心看着她一直吃亏吗!”
容恒哑口无言。
他愣愣的站在屋檐下,惨白的月光映在他的脸上,显得他的脸色愈发的苍白。
容恒不得不承认,孙远扬的眼光如此犀利!他的势力的确不止这么一点,可是他能怎么办?沈氏是他娘,虽然不是他的亲娘,可他肯定,就算是仙逝的皇后也做不到像娘这样疼爱他。他这些年的确没有什么动作,第一自然是因为他没有找到证明自己身份的证据。第二是他的势力大多都在边关,远水解不了近渴。第三……他是真的想缓一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