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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又转念一想,人得认命。
  或许,她的命就是比较苦。
  手机无声开机这个铁疙瘩自从到她手里,就一直是静音状态。
  通讯软件上有几条信息,是她妹妹发过来的,第一条是和她报喜,说找到了一份很轻松的兼职,还给她发了个红包。
  因为她没有及时看见,红包已经被退回了。她妹妹继续说道:姐,你咋不要红包?你最近工作咋样?
  张红梅眼眶一红,手指轻颤着戳屏幕:最近工作挺好的,就是有点忙。我不要你的红包,你好好上课,别落下进度。
  她退出对话界面,却发现有一条好友申请。
  点开,看见尚清两个字,她手指一顿,点了接受,然后用力戳下一行字:尚大师,人是不是得认命?
  尚清看着那行字,半晌,快速敲击键盘,回道:我不信命,也不认命。
  若是有其他玄术士看见这话,恐怕得笑掉大牙。你一个算命的,不信命怎么算命?
  然而在尚清心里,命数虽然天定,但人定胜天。他能算出别人的命,自然是希望对方能战胜命运。
  就好比说,他算出一个三岁的小孩,十年后会在河里淹死。他告诉对方这一大劫,自然是希望对方能避免,难不成是炫耀自己懂得多吗?
  手机对面回道:可是,不信命能怎么办呢?我没本事,逃不了。
  尚清皱眉,你住在哪里,需要帮忙吗?
  张红梅:尚大师,您帮不了我,没有人能帮得了我。
  尚清:总要试试。我想,你既然知道我,那自然知道我以前做过的事。想必不会比帮你更难。
  张红梅犹豫了一下,她自然是知道尚清的,知道这是一位本事很大的大师。
  如果是他的话,或许,真的能把自己从这个地狱里解救出来!
  她手指还在微微发抖,尽量快速的戳着屏幕,我住在鼎铭市香林小区11号楼302,您、您真的能帮我吗?我丈夫他被恶鬼附身了!
  尚清心里一松,知道地址就好说了,你别着急,慢慢说。
  张红梅喉头哽住,捧着手机就像是捧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被恶鬼附身了,变成了一个我不认识的人,
  她发出这半句话,正想接着打字,忽然听见外面门响了!她一下子慌张起来,他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情急之下,她将手机往床底下一塞,刚想站起来,然而那人已经进屋了。
  拖沓的脚步声传进来,张红梅心里就是一抖。
  他喝酒了。
  卧室的门被推开,一个身形健壮的男人走进来,随之而来是浓浓的酒臭气。
  男人口齿不清地骂骂咧咧,臭、臭娘们!你躲躲哪里呢?
  张红梅下意识抱头蹲下,心中已经条件反射的感受到了恐惧,甚至提前感到了疼痛。
  男人踢踏着走过来,一拳锤到她脊背上,你他妈还敢躲?我看你能躲到哪里去!你他妈躲啊!
  张红梅只觉得后背一阵剧痛,但还能忍受,她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男人抬脚一踢,把她踢得翻了个面,像翻壳的乌龟一样,他哈哈大笑起来,又踹上她的肚子,说!你以后还敢不敢和别的男人说话!骚蹄子,妈的!天天花枝招展勾引谁呢!操,老子就是打你打少了,让你到处勾引人!
  一脚又一脚踹在肚子上,张红梅疼得脑子里一片空白,眼前直冒金星她四肢无助的扑腾,连痛吟声都发不出来。
  那人渣却不满意她的沉默,一只手拎起床头柜上的花瓶。花瓶里的花早就枯萎了,只剩下半壶水,你你个骚货,你他妈不、不说话,老子砸死你砸死你个贱bi!
  张红梅仰躺着,眼睁睁看着那手臂长的花瓶,对准她的头砸下来。
  一声巨响,花瓶哗啦啦碎裂开来,瓷片和水迹蹦的满地都是。
  那人渣吐了一口浓痰,呵呵笑,让、让你不听话!
  随后他往床上一倒,呼噜声震天响起来。
  卧室里满是酒臭味儿,床上躺着一个人,床下倒着一个人。
  张红梅眼睛依然睁着,那个花瓶在落地的最后一刻,不知为什么偏了两公分,正好砸在她脑袋旁边。
  飞溅的碎瓷片在她脸上割出道道划痕,但这已经无所谓了。她只觉得浑身上下都不听使唤,小腹处更是阵阵剧痛。那痛苦让她简直恨不得立刻死去。
  两%腿之间有温热的液体淌下来,她自然知道这是什么。那是一个小生命的流逝当然,这不是第一次了。但或许,是最后一次。
  张红梅像一条死鱼一样仰躺着,连扑腾的力气都没有,她能感觉到血从身体里流出去,体温慢慢下降,连指尖都动不了,只有心神还在受她控制。
  想点什么好呢?
  给没出世的孩子道个歉吧。
  宝宝对不起,妈妈没能保护好你,但没有降生在这样的家庭也是一件好事,希望你下次投胎擦亮眼睛,找个和谐美满的好人家
  身上越来越冰,眼前开始发黑。张红梅慢慢闭上眼。
  手机另一端,尚清起先还等着对方的回复,然而一个多小时过去,他察觉到不对劲。多长的话,才能一个多小时都写不完?
  他对着那地址掐算片刻,忽然脸色一变,不好,出事了!
  他立马拨通游明池的电话,你的直升机在吗?
  游明池察觉他语气不对,快速说道:隔壁部门有秘密任务,将直升机调走了!出什么事了?
  尚清没空和他解释,直接挂断电话拨给游延慎,舅舅,我需要立刻赶往鼎铭市,您能想想办法吗?
  游延慎脸色沉下来,语气却十分温和,别着急,你要什么舅舅都给你办到。他一边说着,给徐特助做了个手势。半分钟后,徐特助冲他一点头。
  游延慎继续道:去鼎铭市对吗?两个小时之内能赶到机场吗?
  尚清赶紧道:可以的,越快越好!
  游延慎:去机场吧,都安排好了。
  私人飞机需要至少提前五小时预约航道,但在一些紧急情况下,一部分特殊人群可以临时预约,只是代价有点高。
  尚清自然知道这代表了什么,但他现在连谢谢都来不及说,抓起包就冲出门。
  赶往机场的路上,他继续给游明池打电话,两个小时之内赶到机场,带上你所有的证件。
  游明池只说了一句,等着。
  两小时后,游家的私人飞机起飞。
  凌晨两点,降落于鼎铭市机场。
  凌晨四点,香林小区某户人家被破门而入。
  尚清一脚踹开房门,夹杂着酒气和浓重血腥气的味道扑面而来。
  两人闯进卧室,就看见床上睡成死猪的男人。而床下,张红梅躺在碎瓷片和血上,人已经休克。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游明池登时脸色一变,操!老子要不是公职人员,我他妈打死这畜生!随即立刻打电话叫救护车。
  尚清比他直接多了,上前一步掀开床铺,一道纸符贴在那人渣腹部。
  只见那被人踹门都醒不了的男人,忽然睁开眼,半梦半醒之间捂住肚子开始翻滚哀嚎:啊疼!疼死老子了!啊
  此时的他肚子里一片翻江倒海,就像是一百只老鼠在他腹腔里抓挠,疼得他面无人色!
  强烈的恐惧和疼痛让他瞪大双眼,嗓子里像是装了一个破风箱一样漏出几个字:不!不要啊!
  然而,在场的人,没有人会同情他。他只能硬生生忍着内脏被揉碎的剧痛,恨不得立时从楼上跳下去!但是却没有这个勇气,只能一声声的哀嚎,不求求你放了我!求求你
  他怎么也想象不到,为什么躺在家里睡得好好的,忽然就祸从天降了?
  外面响起救护车和警车的警笛,不一会儿,楼梯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尚清打了个响指,纸符无火自燃,连灰烬都没有留下。
  而那人渣已经将自己抓的血肉模糊,那痛劲儿还没过去,他惨白着脸倒在床上,疼得一阵阵晕眩。
  尚清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你可能不信报应。但是很抱歉,它来了。
  第57章 烧了吧 身后,探出来一直青白的手。
  病房门口, 女警小姐姐走出来,问道:尚清先生是吗?张红梅请你进去。
  尚清走进病房。
  张红梅经过抢救脱离了危险,刚刚醒过来。她面色白的吓人, 眼神一点光彩都没有,眼白里布满了血丝。
  尚清看了眼窗户,外面阳光有些刺眼,他走过去将窗帘拉上一半。
  刷拉拉的声响让张红梅回过神,她看着尚清, 木然问道:尚大师,他是不是被恶鬼附身了?
  尚清沉默一下,为什么会这样问?
  张红梅怔怔道: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女人声音沙哑干涩, 我们谈恋爱的时候,他对我很好。接我上下班,给我买衣服,记得我的生日。我们从来没有红过脸。他带着我回老家玩儿, 让我坐在他肩膀上拍照,雪白的杏花落到我们头上,像是一对老头老太太。
  尚清默默听着。
  张红梅又发了一会儿呆, 好像忘记自己刚才在说什么, 其实, 我也报过警。他第一次打我,我吓坏了, 打了报警电话。
  警察来得很快,也很负责,将他带走关起来。说是根据什么、什么条例,关了他七天。
  我怕他出来再打我,就趁着这七天搬家了, 还找了新的工作。我想离他远远的,我觉得,他是被恶鬼附身了。他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尚清抬眼看她,这个女人眉目间有一种沉默的坚韧。
  张红梅:他出来之后没找到我,就去了我妹妹的大学,偷拍了两张妹妹的照片,发给了我。我、我不知道他从哪里打听来我的手机号,我明明换了号,可能是是那个恶鬼告诉他的。
  她有些语无伦次,那个恶鬼变成了她恐惧的化身。
  接下来会怎么样其实不用说下去。
  相依为命的姐妹,两张偷拍的照片。
  其实两张照片能说明什么呢?哪怕你拿着这两张照片去报警,警察也没有办法制裁他。
  这样一个无赖能正大光明的走在大学校园里,而受害者却要躲躲藏藏。
  张红梅抬头,眼神依然是木的,我本来觉得,熬过这四年就好了。等我妹妹毕业了,我们姐妹就跑到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去。不就是挨打吗?我命硬,打不死我的。
  可是这日子,实在是太苦了
  她试着出来找工作,因为学历不高,找的都是服务行业。然而但凡被那个男人看见她和其他男人说话,回去就是一顿好打。
  人家开店是为了赚钱,她三天两头身上带伤,让顾客看见了像什么话?更何况,她男人三不五时就要去闹一通。
  所以,哪怕觉得她可怜,也没有人敢用她。
  没有了工作,那个人渣又收走了她的身份证,她愈发跑不了。
  掰着手指就能过去的四年,就这么越来越长、越来越长
  日子是一天天过,饭是一顿顿吃,打也是天天挨她回来的时候,想着不就是疼吗,忍忍就过去了。
  然而真正身处其中才知道,原来那屋子,比之地狱也不差什么。
  张红梅还是执着问道:尚大师,你能赶走那个恶鬼吗?你不是,抓鬼很厉害吗?
  尚清侧头,看着被拉上的半个窗帘,嘴里却说道:你妹妹在青云市上大学,对吗?
  张红梅有些不解,依然点点头。
  尚清:我去过青云市的大学城,那里有一条商业街,有很多小吃车和卖衣服的地方。
  张红梅静静听着,她也去过,那是送妹妹去报道的时候。不过她没能好好逛逛,因为觉得住宿费贵,所以她安顿好妹妹,连夜坐车走了。
  尚清:听说那里的小吃车很赚钱,你想去吗?
  张红梅愣住,赚钱
  尚清问她,你会做饭吗?
  不知道为什么,张红梅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就像是一个浑身都冻僵的人听见有人问她你想烤火吗?她的心脏剧烈跳动,下意识点头,我会!我、我做饭很好吃的,我会做饭!
  尚清笑了笑,我可以借给你三万块钱,你买个小吃车吧,就摆在青云市大学城商业街。你每个月还给我一千块,这样三年就能还清了。你觉得怎么样?
  张红梅只觉得那个冻僵的人感受到了微弱的火光,我、我愿意!可是,王山
  尚清:你放心吧,他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生命中了。
  他从病房里出来,见游明池正在和女警小姐姐说话。
  小姐姐压抑着怒气,说道:嫌疑人已经被带到拘留所了,很大可能会被以故意伤害罪起诉。如果罪名成立,他至少要服刑六年。
  游明池点点头,六年,不多。
  尚清走到两人身边,女警冲他微微示意,继续回病房陪张红梅。
  游子鸣苦笑一下,这种没有鬼的案子,比有鬼的案子更憋屈。
  却听尚清说道:谁说这案子里没有鬼?
  他捏了一道指诀,旁边一个苍白到透明的影子出现。
  游明池先是一惊,紧接着皱眉,怎么回事?有鬼就代表着有人死了,跟在那个人渣王山身边的鬼,能和他没有关系?
  这依然是一个女鬼,乱糟糟的头发披散着,后脑勺一个血肉模糊的大洞,血顺着头发滴下来。
  她身材娇小,身上的衣服很素朴,脚上没穿鞋。只是那眉目间的温驯和沉默,却和张红梅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