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我二十八岁,有一个孩子,但我依然相信自爱的人是值得被爱的。至于李先生你,三十岁,有一份前途无量的工作,虽然家境普通,但也要相信,自己的奋斗和努力才是成功的关键。”
李博士因为沈妤的话忽然间沉默下来。
他抬起头,放下最初的温和,开始有了锐利的言辞:“沈小姐,你也是一个成年人,你该知道这是世界不是想象中那样的。这个时代本就是悲哀,人性的善恶被利用,爱情不过是婚姻和利益的附庸品,你也快三十岁了,应该学着现实一点儿。”
沈妤并没有觉得被冒犯,她甚至笑了起来,她说:“那难道李先生你这样的悲观思想,就是所谓的现实么?三十岁的女人凭什么就不能相信爱情?您说这是时代的悲哀,我倒是觉得这是你臆想中的愤愤不平。你的怯懦让你固执的认为,男人不是努力奋斗了就能拥有,而女人不是自尊了就能被爱。说实话,拥有这样的思想,我觉得,您更加悲哀。”
李博士看着自己交握的手指,轻声叹气,他没有想到沈妤褪去了初见时的鲜亮外表,藏在内里的性格更让人惊讶。
于是他说:“沈小姐,你的很多想法我觉得难能可贵,可你终究还是被保护得太好了。”
沈妤的确被父母保护得很好,从小到大,她是一个过分幸福的人。
何况,她平日里与书为伴,笔下大多是些女人心中最为理想的男人,所以,她拿出自己书中的角色,试图倔强地告诉眼前的男人:“虽然你遇不到,但你也不能否认这世上的确有完美的男人。就像我最喜欢的那个人,他就和大多数男人都不一样。他不仅学识渊博,长相出众,而且从来不会怨天尤人,正因为有了他,我才相信,爱情是永远存在的。”
李博士觉得沈妤这是犯了疯病。
毕竟他觉得沈妤要是认识这样的男人,哪里还会坐在这里。
所以,他摇了摇头,只笑着说了一句:“沈小姐,没想到你二十八的年纪,还会有这样姑娘的纯情。”
沈妤看着手里的茶盏,眼神低垂下去,倒映在水面一根根绿尖的光亮里。
陆行州轻声靠近,没有任何见外,径自在沈妤的身边坐下。
他看着对面的男人,微微勾起嘴角,直截了当开口道:“李先生,沈妤没有给你带来什么麻烦吧。”
沈妤听见自己的名字,猛地抬起头来,脸色霎时变得有些苍白。
李博士先是有一瞬诧异,继而皱眉思考,最后恍然大悟,试探地问了起来:“你…是陆行州?”
陆行州点头答是:“难得李先生认得我。”
李博士上学时,陆行州的研究课题已经赫赫有名,加上他们导师对陆行州的许多理论极力推崇,在他们这许多人眼中,陆行州或许更像是一个传说中的人物。
沈妤脑中混沌不堪。
甚至李博士起身离开,她的眼神还一直紧盯着桌面。
直到那头陆行州低声说了一句“我那天并没有歧视你年龄的意思”,她才回过神来。
沈妤喝下一口茶试图平缓心中情绪,她眨巴眨巴了眼睛,指甲轻扣茶盏表面的凸起,小声地说:“我…我知道了。今天,谢谢你帮我解围。”
陆行州看着沈妤的侧脸,只觉她的神态有如一个少女。
就连她微微颤动的睫毛都带着十足的纯情,于是他轻咳出声,脸上神情淡淡,若无其事地低声答到:“没关系,我只是没有想到你竟然这样喜欢我。”
沈妤抬起头来,眼神茫然地看向身边的人。
她想起刚刚自己的一番话,不禁有些哑然,面露难色,开口生涩道:“陆老师,你…”
陆行州因为这声音看向沈妤的嘴唇,觉得那上面的樱桃红,似乎都带上了微润的水色。
沈妤有些不好意思,只能低下头来,小声地继续问:“你…不会是来找我碰瓷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赵源后面也会出场。
陆行州,他,李文瀚三个人的兄弟情很深,也是三种男人的代表,即——不要脸、臭不要脸、十分臭不要脸。
☆、第8章
李文瀚从二楼下来,抬头张望一圈,没有寻见陆行州的踪迹。
此时迈步往前,徒然听见沈妤的话,鼻子猛地往上一提,双唇紧闭好一会,这才控制自己没有完全笑出声来。
沈妤听见动静,抬头看向李文瀚的脸,神情闪过一丝怜悯,像是在看一只不讨人欢喜的老狗。
李文瀚长得其实并不难看,他只是黑得真切,所以与沈妤喜好的清秀美人相去甚远。
他眼珠奇大,夜晚走在灯光下,弯眉一笑,有如两粒飘在空中的驴皮大眼。
高中时期,学校里曾有非洲友人与他分享特制的荧光小帽,五百米开外间接性发光,有人晕倒自动报警,专门提防那些深夜游荡的遛弯儿大爷、私会情侣,以免他们看见自己大喊一声“主席救我”晕倒过去。
陆行州脸色不悦,点头让李文瀚坐下。
沈妤没有猜着两人的关系,伸手将落在耳边的发丝往后挽了一挽,其实没有几根,但总透着股小女人的娇气。
她沉默一瞬,开口小声说到:“陆老师,既然你朋友在这里,那我…我就先回去了。”
陆行州微微皱眉,开口像是有话要说,偏头望见李文瀚若有所思的眼神,又重新抿住嘴唇,低声回答了一句:“好。”
李文瀚望着沈妤匆匆离去的背影,手扶下巴,不敢冒然发问。
他知道,自己身边这位同志看似六根清净,手里捧一本佛经看着比谁都像个出了家的,但其实内心戒备森严,打小缺爱,有些变态。
沈妤不知自己的出现在李文瀚心中具有何其深远的意义,她刚刚回到家中,刘处长便如期而至。
母女两有些日子没有见面,刘处长因为南调的事来得风尘仆仆,此时就着李博士的情况低声讨论一阵,难免生出些许唏嘘感叹。
刘处长平日里虽然神情严肃,犹如新世纪二代刘胡/兰,但待人一向真诚。
她认为李博士的导师,也是她曾经的恩人杨教授一生德高望重,九十一岁高龄看走了眼,认下这样一个义子,乃是人生大憾。
而沈妤对于李博士那些卑怯的人生理念也很不赞同。
她当年半途辍学,时至今日,对于读书人时常抱有一份格外的敬重。
她认为李博士作为一位被社会寄予了极高期望的高级知识分子,种种行为显然让人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