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你怎么空了一个,集会、会议没写。”
蓝烟凑近一看,给中文写英文,底下付明华还特别用一排小字标注:“不允许写简单的meeting、conference”。
太无情了。
在教师办公室公然助纣为虐,蓝烟到底还有点慌,小小声提醒她:“……是assembly。”
贺岚一脸茫然地望着她,脑袋里根本没储备这个词。
这一对一望,蓝烟恨不得抢过她手里的笔,代她写上去好了。
“a-s-s——”
“a-s-s-e-m-b-l-y.”
故意似的,靳骞的声音盖过了她的,清清亮亮,回荡在办公室里。
蓝烟带着问询,扭头去看他,却发现——
连一点脚步声都没有,付明华已然站在了身后。
付师太和宋俊卿他们这一批,都是从高三毕业班“下来”的老师,她的丰功伟业,蓝乔早就和蓝烟说过。
说是当年她为了治调皮学生晚自习偷偷讲话的毛病,故意穿了高跟鞋去上班,学生们看见了,晚自习聊的更起劲。
反正安静的走廊,高跟鞋声老早就能听见。
没想到是付师太设的套。为了查晚自习,付明华中途默默换了双运动鞋,当场就抓了一堆现行。
蓝烟当时听的一阵寒颤。
“老宋,你可真是会选学习委啊——”
付明华摇摇头,满脸赞美:“你看看,多关心同学学业啊。连默写不会人家都要伸出援手。”
要给靳骞“洗脱罪名”,就要把蓝烟撘进去,这这……
贺岚就差在心里撞墙了。
“不是,”蓝烟咽了咽喉咙,大着胆子说:“是我——”
“是我告诉她了。”
“是我”两个字被靳骞咬的极重,他出声截断了她的话:“付老师,我错了。”
他站在蓝烟身后坦然说着,说的她从背脊蔓延出一股又凉又热的战栗。
这种偏心到了极点的默默回护,她可以忽视一次两次,那……第三次呢?
他总是什么都不说。
蓝烟垂着睫,不敢让人看见她眼底的热意。
“认错就要受罚,我这也是为了你好,等你以后到了社会上也帮别人作弊,是要吃苦头的——”
付明华老生常谈,教训着靳骞。别说蓝烟和贺岚,就连宋俊卿心里也有一丝不耐。
附中的老师都怕和付明华搭班,这人对待教学是认真,可她也太过认真了。
恨不得以校为家,一门心思扑在试卷习题上。
学生和家长被压的透不过气,连搭班的老师都不太受得住。
“……还有你蓝烟。”
付明华语气稍稍柔和了些:“别人在默写,下次你也走远点,有什么话不能回班说啊。”
蓝烟还没吭声,宋俊卿就开口了:“明华,蓝烟是我喊上来等我的,和她没关系。”
唉,能救一个是一个吧。
当然最后,贺岚和靳骞都被付师太罚了,抄写三遍模块一的单词。
这还是老宋代为说情,讨价还价后的结果。
被放出办公室时,第二节上课铃已经打过很久了。
蓝烟看看墙上的瓷砖,又注视了会优秀校友简介。故意拖着步子,慢吞吞走在后面。
“蓝烟,那……我先回班了?”
贺岚眼珠滴溜溜带过蓝烟,又带过靳骞,直觉告诉她,有情况。
蓝烟点点头:“好。”
“——我问大家,沿我们学校环形操场跑一圈,路程和位移各是多少?”
“位移是0,路程400m。
对,很好!”
楼梯道里混响着各班老师,慷慨激昂的讲课声。
“……蓝烟?”
靳骞终于停在二楼通往一楼的转角处,回身等着她。
她站在台阶上,他立在阶下。
一不小心就四目相对的位置。
靳骞眉眼认真:“怎么啦?”
他用的语气词真的是“啦”,不是“了”,音色很柔和。
“及时止损的道理你总听过吧,没必要两个人都搭进去。”
可你原本不用掺和进去的。
蓝烟眼里泛着细碎的光,想了又想,用唇语对靳骞说了句“谢谢你”。
靳骞恍了恍:“……不用。”
他是真的不用她谢谢自己,“你先进班吧,我等两分钟再进去。”
蓝烟嗯了声答应,垂着脸从他身边略过时,声音轻的像在说悄悄话:“……我知道的。”
他们之间有一个还不能说的秘密。
可靳骞,我都知道。
你带我的仓皇和甜蜜,我会如数奉还的,决不食言。
少女如一片晚云,步履轻盈,高高兴兴地转进了教室。
靳骞站在楼梯间等了好久。远处,育英体育馆的烫金大字,在午后的阳光下闪耀。
恍惚八月的午后,也是这样的天气。
“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欲问行人去那边?眉眼盈盈处。”
初中的时候,每每听语文老师拖着念这阙词,以他一个十五六岁少年的视角,都觉得这个反喻有点夸张。
现实中哪会有人的眉眼,真能让人想起春山碧水的。
可初初这一眼,他都……明白了。
第9章 园游会
周四下午最后一节,音乐课。
老长的一段铃声响完,却是老宋夹着课本进来。非说音乐老师带学生出去比赛了,拜托他帮忙代上。
“……切。”
台下一片心照不宣的轻嗤。
从小到大,音乐体育劳动技术课老师都是事最多、身体最不好的,总要“拜托”主科老师代课。
大家心里虽然一万个不信,但也只能认栽。
毕竟,相比省内重点中学盛行的“县中模式”,附中在素质教育这块,已经推进的很好了。
“来,大家把试卷翻到第十七题,你们看看这个函数的形式——”
哗啦啦的翻试卷声中,坐蓝烟前面的谈舒雅不轻不重,“嘭”的声把音乐书往桌上一放。
讲台上的宋俊卿听见皱了皱眉,班里一时安静,学生们的目光都在她和老班之间逡巡。
“……谈舒雅胆子也太大了吧,当面就和老班顶。”
“她有什么可怕的。”
这次附中的开学讲坛,请的便是谈舒雅的爸爸谈劭,越州乃至全国知名的大律师。
谈舒雅呢,十五六岁了还是小孩子脾气,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想来是被爸妈在家宠上天了。
但要说她对班主任有什么意见,真没有。军训时候别的班学生吐槽老宋穿着土气,还被谈舒雅站出来,当面顶了回去。
“——来来,怎么回事,”老宋释然一笑,纯当没发生这事:“让你们看第十七题。我早点讲完,早点给你们放电影。”
“……看电影?”
“你们姚老师交代我的,说上次给你们看的《海上钢琴师》只放了上半部分,这节课继续啊。要不是明天摸底考试,这道题我不讲完心里不踏实,我才不占你们的音乐课。”
“哦,”一个个耷拉的眉眼瞬间精神了:“……快讲快讲!”
只有谈舒雅的耳垂烧的通红。
老宋快速解决了这道函数题,然后把粉笔往盒里一丢,喊了班里管多媒体的同学上去开电脑。
“明天的考试,主要还是考察你们初中的知识积累和开学这两周的学习情况,不涉及后面的新内容,大家不用太紧张。”
话虽如此,但蓝烟早就听说过在菁英班这样的集体,别说是新高一的内容,已经提前学完整本书的夜大有人在。
“这个俗话说,”宋俊卿一摸啤酒肚,笑的憨厚:“大考大白象——”
在靳骞看来,全班学生跟念咒语似的,笑眯眯整齐划一接道:“小考小白象,弗考……也白象。”
“诶诶?!”老宋急了:“弗考哪能白象?要死啦。”
一阵哄堂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