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
门关上了。
江清然躺在床上,仰头,逼下了眼角的酸涩。她已经输了,如果这时候再哭,不是输的更彻底?
今天腊月三十,明天就是初一了,所有服刑人员都去准备晚会的事情了。
监狱里只有她在,这也是她最轻松的时候。
外面有礼炮声响起,很多人已经在过年了。
江清然舔了舔干涩的唇,笑了笑,用嘴从枕头下叼出来一个毛巾,放到了水杯里。
一个女囚惦记了她很长时间,这是她主动提出帮对方口,让对方帮她准备的东西。
只是做这些,她就已经累得够呛。
她喘了一会儿气,艰难地挪动身子,把杯子碰到,然后用嘴叼着毛巾,一点点把毛巾铺好,然后整张脸贴了上去。
五官七窍被堵住,每一下呼吸都变得艰难。
她头脑昏昏沉沉的一片,难受到了极点,身体本能让她立刻离开,可她的理智,却让她维持了这个动作。
彻底陷入黑暗的那一刻,她嘴角勾了勾,眼角冒出一滴泪。
终于要死了,真好。
但愿下辈子,能有个人像寒川哥爱向晚那样,来爱着她-
真正死亡这一刻,她还是承认了,她羡慕那个她一直以来都看不起的女人。
☆、第四百九十三章 番外篇之陆言岑一
“晚晚喜欢了贺总那么长时间,现在却被他亲手送进去了,还不知道她心里有多难受呢。”
“贺总还有晚晚爸妈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就她哥还像点话,就是在家里说话没有分量。这次车祸怎么看都不像是晚晚要故意杀人,他们一个个都脑子进水了吗?”
“晚晚真是个苦命的孩子,现在刚出狱,又被贺总逼到梦会所那种地方去了。她在牢里落下不少病根,又是肺水肿又是腿伤的,真是让人心疼。”
……
这些年来,陆言岑没少从他大伯母中听到向晚的事情,他只见过她的照片,但几乎她的所有事情,他都知道。
他知道她年少轻狂,活得肆意,也知道她出狱后变得内敛安静,比任何人都要卑微。
那种感觉很难说,明明是个活在他大伯母口中的陌生人,但却又像是他相处依旧的老朋友。
“飞机马上就要降落了,请各位旅客朋友们系好自己的安全带。”
播报声响起,后面跟着一串与之对应的英文。
飞机降落后,陆言岑拿上行李箱,上了朋友的车。刚上车,他大伯母的电话就来了,“小岑啊,到了吗?”
“嗯。”
“晚晚的腿耽误不了,你先别回家了,去医院一趟,她这会儿就在医院呢!”
以前最疼爱他的大伯母,现在居然为了别人,让他先别回去,而是去医院。
陆言岑有些小吃醋又觉得有些好笑,他大伯母对这位向小姐是真的上心。
他答应了一声,挂了电话,跟朋友说道:“不回家了,送我去医院吧。”
“拿着行李箱去医院?你什么时候工作这么拼命了?”朋友调笑道。
陆言岑笑着摇摇头,把他大伯母的吩咐说了一遍。
“哎,那个向小姐,是真的可怜。我前段时间去会所的时候,还看到她在会所门口跪着。她腿有毛病,还跪那么长时间,真是作孽哟。”
“听说还是因为江少被罚跪的,话说江少以前不是向小姐的爱慕者吗?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没答应他,他恼羞成怒,现在故意来报复她。”
朋友随口说了几句。
陆言岑没回应,只是皱了皱眉。大概是大伯母整天在他耳边念叨,他对向小姐观感还不错,现在听到她这样的遭遇,心里有些不大舒服。
尤其像是贺总还有江少这样仗势欺人的,给他印象很差。
都说江少品行好,现在也不怎么样。
车子在医院前停下,陆言岑下车,“行李先放你那吧,晚上我回去拿。”
“也行。”朋友不放心,又叮嘱了一句,“贺总也在,他们贺家不好惹,你说话的时候别太按着自己的性子来。”
陆言岑随口应了一声,去院长室见了下他妈,便去见了他早听闻过千百遍的向晚。
跟他想象中不大一样。
他以为她这样的人,即便现在内敛低调了些,但身上应当还有些大家小姐的性子在。
只是没想到,她双目空洞无神,脸上看不出喜怒,根本看不出二十岁的模样,更像是一个暮气沉沉的老人。
绝望,没有生气,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
那位传说中的贺总也在,相貌气质出众,但陆言岑却看着不顺眼。他随便应付了他两句,跟向晚说帮她治腿的事情。
没想到却被拒绝了。
他好奇为什么,但没有问。几天后,他才在跟她的接触中,隐约猜出来,她拒绝不是不想治腿,而是担心贺寒川再把她的腿打断。
陆言岑以前从未遇到过这种事,也难以想象,一个人到底生活在什么样的水深火热中,才会把所有的希望掐灭,只是因为不想再受到伤害。
他的她的治疗上了几分心,不只是大伯母的叮嘱,也因为他同情她的遭遇:那种想死却不能死的绝境,换成他,未必能做的比她好。
“听说了没有,那个向小姐又进急救室了,听说是被人锁在阳台上,肺水肿复发了啊。”
“真是可怜啊,她之前撞车想要自杀,也没自杀成。也许这次死了,也是一种幸运吧。”
陆言岑来上班时,听到两个小护士在议论。最后那句话很残忍,却又是向晚的真实处境:死,对她来说未必不是一种解脱。
可是,她再一次被抢救过来了。
他都说不清,老天爷每次都让她活下来,是对她的怜悯,还是对她的出发。
陆言岑去见向晚时,见到了失态的贺寒川,后者的状态看起来很不好,但他却没有半点同情,只觉得畅快。
向晚想解脱,也不是非死不可,如果贺寒川死了,她照样可以解脱。
他跟向晚说了些话,贺寒川对他很戒备,像是吃醋后防着情敌一样。他却觉得有些不解和可笑。
贺寒川为什么会吃醋,是喜欢向晚吗?
可如果喜欢一个人,为什么还要这样折磨她,让她生死不能?
陆言岑想不明白,也没有想,只是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尽可能地去帮助向晚、
期间,贺寒川来找过他,说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务必要治好向晚的腿。其实治好向晚的腿不是很难,可他就是不想让贺寒川那么顺心。
他不喜欢贺寒川,十分不喜欢,他故意说了好几个条件,没想到贺寒川都同意了。
这个让他没有半点好感的男人,似乎跟他想象中,不是那么一样。
陆言岑没再那么针对贺寒川,只是专心给向晚治疗。她一周来一次,康复的速度远比他以前接待过的那些病人快。
每次她来治疗的时候,贺寒川也在。一旦他开始撩向晚的裤腿,贺寒川的目光总是跟钉子似的钉在他身上,敌意很重。
说起来,医生碰患者身体也很普通,而且他跟向晚从没有什么越线的行为,接触一段时间后,顶多能说两人是好朋友,他真不知道贺寒川从哪儿来的敌意。
陆言岑也没心情探究这些,只是在跟向晚接触的过程中,才发现她身上有很多他感兴趣的点,两人三观也很一致。
不过他一开始也没什么特殊的心思,每次接待向晚的时候,也是把她当做好朋友跟病人看待。
☆、第四百九十四章 番外篇之陆言岑完
陆言岑真正察觉到自己的心思,是在一个宴会上。跟向晚指尖碰触的那一刹那,他突然有一种很怪异的感觉,心脏跳得很快,而且不敢跟以往那样直视她。
他一开始没当回事,直到接下来几次见到向晚也会心跳加速,还有不自觉注意对方,他才发觉,原来不知不觉中,对向晚有了好感。
不过现在发现也晚了,向晚跟贺寒川之间发生的那些事情,他都从向晚、朋友或者他大伯母那里听说了。
他从未想过,一直以来,看起来对向晚最糟糕的贺寒川,居然才是那个对她最好的人。
男人一辈子最重要的是事业,人一辈子最重要的是命,可贺寒川为了向晚,可以同时扔掉事业跟他自己的命。
陆言岑扪心自问,他做不到这一点。
而且向晚明显是喜欢贺寒川的,他也不可能去中间横插一脚,他的道德底线,不允许他做这些。
他开始试着远离向晚,学着不关心她的事,想要掐灭这段刚萌芽的单恋。但是喜欢一个人是本能,当那个人出现在视线中时,他的视线便控制不住落在她的身上。
陆言岑觉得,他大概要离开了。
留在这里,他对她的喜欢只会更加上瘾,再想戒掉就难了。
他几夜没有睡好,在想未来发展这件事情,只是突然发生了件事情,打破了他的计划——向晚假死,需要他的帮助。
人大多是视觉动物。
但他是个例外,或许是做医生久了,人的身体对他来说就是一滩肉,没有太大区别,他更在意另一半的三观跟性格。
向晚毁容了,或许,或者说有百分之九十多的概率,贺寒川不会接受她。
可他不介意,如果他们分手了,他可以等她走出失恋期后,跟她在一起。
陆言岑没再考虑离开的事情,每天除了有病人需要接待时,基本上都在陪向晚。他能看出来,她也很担心她毁容的事情。
他想安慰,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后还是把事实告诉了她:她不仅毁容,而且服用激素类药物后,很有可能还得面对身材走形的问题。
然而,之后发生的一切,完全在他意料之外。
向晚假死要查的事情,居然跟公安部部长以及多个官员扯上了关系,人体实验牵涉到的人更是遍布华国权贵。
而且贺寒川早就猜到了向晚还活着的事情,也不介意她现在的样子……说起来也对,他为了她连命还有贺氏集团都可以不要了,又怎么可能会介意这个?
陆言岑又失眠了,因为这段没有开始就注定要结束的单相思。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但也不可能这样坐看着自己越陷越深,最后跟江家兄妹一样,生生把一手好牌,打的稀巴烂。
世上人这么多,除了向晚,他总会遇到另一个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