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是段小姐吗?”电话那端传来陌生女性长者的声音,语气和缓,语调沉稳,疏离中透着良好教养所显现的高雅。
“对。”素安自认这个声音从未听过非常陌生,问道,“请问您是?”
“我是景年的母亲。”对方道,“我已经到了恒城,你如果有空的话,过来一起吃个晚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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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章
素安没料到会在这种情形下进行了和蔺景年母亲的第一次对话。
之前蔺景年和她提过, 订婚的消息一出来,蔺家的亲朋好友恐怕都会关注起来。到时候订婚的仪式恐怕要在岍市举行。
岍市距离恒城并不远, 开车也就几个小时的路程。只要提前订好了酒楼就行。至于住处,蔺景年在那里有自己的府邸, 到时候住在那儿就行。
订酒楼的事情蔺景年揽了下来, 所以素安只要提前打扮好, 不迟到就可以。其余的根本不用自己操心。
因此,素安对于在岍市举行订婚仪式没有任何异议。
正因为仪式不在恒城举办, 所以她从来没有想过, 如果在恒城见到了蔺太太要怎么办。
素安打电话给蔺景年的住处。没人接,他不在。
又打去了办公室。
电话接通后, 她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 只问,“蔺都统在吗?”
接电话的是个陌生的声音, 很年轻,应当是个年纪不大的新兵, “都统正在开会, 您过一个小时再打过来吧。”
一个小时?
到时候晚饭都吃完了,哪还用得着他。
素安关了电话, 遣人去喊耿叔准备车子。收拾妥当后就往酒店去。
巧得很,蔺太太定下的地方正好就是中午她刚去过的静雅酒楼。
“小姐不用着急。”路上的时候, 玉宁怕素安紧张,不住宽慰她,“太太很好相处的。小姐那么漂亮又那么好, 太太一定喜欢。”
其实,素安真的不紧张。
毕竟不是真正的夫妻。对于自己名义上夫君的母亲,她并没有别的新嫁娘初见婆母的那种紧迫压力。
相反她甚至有点隐隐的期待,不知那个男人会是怎样的母亲教导大的。
素安觉得,能够有那么出色又脾性宽厚的儿子,蔺景年的母亲一定是很好的人。
还没到酒楼,玉宁的肚子就在隐隐作疼。等到车子停在静雅酒楼前,她已经憋得脸通红,一点也等不得了。
“小姐,您在厅堂里先等我会儿。”玉宁捂着肚子第一个跳下车子,“一会儿我好了来找您,陪您去找太太。”然后飞也似地就跑远了。
耿叔要去停车。
素安下车后,独自一人先进了酒楼里。
因为之前蔺太太打了好多个电话她都不在家,所以蔺太太并没有提前定下吃饭的房间。两人只约好了这儿见面。
毕竟玉宁和耿叔都是认得蔺家人的,相互之间找到对方并不难。
素安不希望找来找去的最后迷了路又或者是认错人,索性从旁边拿了张《恒城日报》来看。
刚拿在手里还没来得及细看,搭眼就瞧见了上面头条斗大的大字——蔺都统将举办盛大订婚礼,对方是段立莹女士之女段素安。
下面是洋洋洒洒三四千字的文章,把蔺都统的生平大致提了几句,后来主要介绍了段立莹女士曾经在恒城创下的商业辉煌。
素安认真读着,心里涌起阵阵暖意。
这就是她的母亲。一位很有主见的新时代独立女性。
文章读了大半,正打算继续详读,不远处传来了阵阵争执声,吵得人无法静心。
素安朝着吵嚷处看了过去。
大厅另一侧,靠近去往雅间的那个回廊旁,一名婀娜多姿的妙龄女子正和对面的两人急速争执着。
从对话来看,那两人应当是母女俩。
年长的女士五十出头的年纪,穿紫棠色牡丹穿花遍地金锦缎旗袍,戴整套金镶蓝宝石首饰,华贵大方。年轻的约莫二十岁左右,杏眼桃腮,穿青绿色洋裙,清丽可人。
年长的身穿旗袍的女士虽然年纪大了,却相貌不俗,眉宇间自有威严气势。相较起来,身边的晚辈就容貌来说就差了一大截,气质倒是不错。
素安的视线只粗略扫过这两人,最终望向的是那穿了法兰绒礼服的婀娜女子。
居然是凌友青。
此时凌友青正指着自己礼服上的一块污渍愤然指责。
“什么叫不是故意的?我从这儿走,端盘子的人从旁边去。如果不是你们突然转弯吓到了人,东西怎么会洒我身上!我不管!你们一定要赔!”
“你这个人真不讲理!”裙装小姐驳斥道。
身穿旗袍的太太显然不想在这种时候闹出争端,平静的说,“你开个价好了。”
“一百块!”
“一百块?”那女儿哼了一声,双手抱胸,“我看你这衣服廉价得很。这些钱足够买十几二十套你这样的衣服了!”
凌友青怒,“我这可是从国外定做的!你到底识货不识货!”
“论识货,你怕是还不如我。”裙装小姐不屑的道,“就你这样没教养的人,也不知道是从哪个角落里蹦出来的。”
凌友青咬牙切齿的冷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你说谁呢!”对方也气极了,伸手就要和她对上,被旁边母亲拉住。
“国外定做的那又怎样?”旗袍太太显然很护短,之前还忍着没有参与争吵,看到女儿受到指责,也跟着参与到了战局中,“告诉你,你这样崇洋媚外的我见的多了。但是像你这样既崇洋媚外又没点分量就蹦跶的,我倒是头一回见。说说看,你仗着的是谁的势。后面我也好让我儿小心着点。”
“谁的势你们也攀不上!”凌友青推开旁边想要劝阻的酒楼经理,指着裙装小姐的鼻子说,“不过,你让她小心着点倒是对的!”
那位小姐哈的笑了声,“我妈说的才不是我,是我哥!要是跟我哥说了,你十个脑袋 也不够用的。”
凌友青前段时间刚在众目睽睽下丢了脸。这个时候酒楼厅堂的客人都看过来,她又在人前被人这样嘲讽,哪里忍得住?
眼看着旁边的经理试图用手里的一个册子来好好的挡开两边争执的人,凌友青勃然大怒,忽地把那册子从他手里抽了出来。
凌友青正要把东西摔到地上,眼睛朝旁边一瞥,这就看到了不远处厅堂另一侧坐着的素安。
然后,她扬手就把东西猛力甩了出去。
谁也没料到凌友青会突然发难,抬手把东西扔飞。所以当那东西脱离了她的指尖朝着另一个方向飞去的时候,猝不及防下谁也没有反应过来。
紧接着那东西就正正的往素安的脸上来。
素安发现了那物的方向,当机立断离了座位,起身朝着旁边一迈。
册子啪的下撞到了她坐着的位置上,哗啦啦裂开,纸张四下里飘散。
如果是突发事件,素安也就罢了。
可她刚才看得明明白白,凌友青是发现了她之后才往这儿扔的东西。用力之大,倘若她还在那里坐着,身上肯定要被砸出伤来。
素安身姿轻盈的疾步而去,正正的站在了凌友青的跟前。
然后,她手一扬,一个巴掌就落在了凌友青的脸上。
凌友青发恨,高声叫了一句让人来帮忙,抬手就要回一个巴掌过来。
却是还没落下就被素安快速擒住了手腕。
“告诉你。”素安一字一句的铿然道,“我不和你计较,是我大人有大量,并不是我怕了你。你如果再没事儿就挑起事端,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说罢,她用力一甩,拽得凌友青一个踉跄朝旁边跌到。头撞到了墙上,砰的下起了个包。
素安所说的凌友青‘没事挑起事端’,指的是凌友青故意朝她扔册子的事情。
那对母女却以为说的是她们俩的遭遇,只当素安是在帮她们,那位母亲就过来道谢。
“小姑娘,真是谢谢你了。”这位太太道,“不知你是哪一家的孩子?改天得了空,我登门去想你道谢。”
素安听了后,知道对方是理解错了,于是笑道,“不必客气。我其实是处理和她的私人恩怨。”
凌友青带着的几个朋友听了她的大叫声这个时候赶了过来。
凌友青指了素安,啜泣着喊道,“把她给我送去警视厅!”
这些人都是在凌家的宴席上见过素安的。闻言都犹豫起来。
……蔺都统的未婚妻,谁敢惹?!
素安懒得搭理他们,打算找个位置继续看报。
谁知这个时候玉宁处理好自己的事情也赶到了。
玉宁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乱糟糟的一切,最后拍着手一笑,“哎呀,我还怕小姐不认识太太呢。原来已经和太太见过面了啊?”
素安奇道,“你说什么呢?”
同时,她身边响起的还有另外一道声音,“玉宁,你说的小姐,是谁?”
开口的竟然是那对母女中的母亲。
素安和她一起说了话后,两人同时恍然意识到了什么,慢慢侧过头去看向对方。
之前还恨极怒极的凌友青,见到了这个场景后,也隐约猜到了些什么。
当她明白过来这位身穿旗袍的高贵太太就是蔺都统的母亲后,顿时腿一软跌到在地,站不起来了。
因为之前那混乱的一幕幕,直到定好房间落了座,素安和蔺太太都还沉默着不知道该怎么开□□流为好。
这样的气氛不太适合共同用餐。
落座点好餐,素安以去洗手间为由,暂时离开了雅间。
等到她离开之后,见门轻轻合上,蔺太太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一点点。
先前一直端着的高贵姿态一旦放松,她立刻苦了脸,拉住女儿蔺景碧的手,诉苦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蔺太太紧张万分,“刚才我和那个臭不要脸的女人对骂的时候,这孩子一定看到了。完了完了,如果老爷知道我在新媳妇儿跟前丢了脸,他肯定要生气的!”
蔺景碧笑着劝她,“您别急,大哥挑的人,您还信不过么?大嫂一定脾气很好,不会把这些小事放在心上的。”
蔺太太闷闷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