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久了,还是看不懂他。
心里那一点点的失落,像从树叶上轻轻滑动而落的水珠,来去无痕,所以她体察到更多的是解脱的庆幸感。
也是啊,都这么多年了,他这样的人,身边怎么会缺女人。
世上多得是比她漂亮、比她温柔的女人,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念念不忘她这棵伤过他的回头草?
*
趁小包睡着后,唐翩翩最后抚摸了下它的脑袋,悄悄离开了。
原来门一直都没有上锁,出来之后,也与她想象中的不同,竟一路畅通无阻。
她没有去苏思睿给她订的位于同一楼层的套房。
从监控里看到,她刚出了房间,就逃命般得往电梯小跑过去,边跑还边回头看,仿佛在躲避着什么洪水猛兽。
屏幕前方,聂翊俊美的脸上神色冷清,高浓度的红酒让他有些微醺。
直到走廊间那只翩翩飞走的小白蝴蝶不见踪影,他半合眼睫,低声命令身后的迟礼:“找人跟着她,送她回家。”
拍卖会上的男子点头应声,立即朝外走去。
聂翊又叫住他,似乎想说什么。
迟礼站定在门边。
两分钟后,男人闭上眼,才慢慢启齿:“到了要告诉我一声。”
……
唐翩翩逃回家中,惊魂未定。
如果现在再面对周继嵩那张油头粉面的脸,可能都会觉得和蔼可亲了。
已是深夜,别墅内却灯火通明。
在她前头,周继嵩私人助理的车先停在了院中。
白助理急匆匆地从车上下来,司机从后备箱中取出几只手提袋,后座车门又打开,里面迈出一条瘦长的腿,和鲜红的高跟鞋。
一名陌生女人摇曳生姿地走进别墅。
另一边的车门又打开,同样出来一名高挑而丰满的年轻女人。
白秘书让她们先进去,看到唐翩翩,敬重地躬了躬背:“唐小姐。”
唐翩翩问:“她们是什么人?”
白秘书露出一副不好开口的尴尬表情。
唐翩翩往下看他手里提的东西。
只看一眼上面身材威武的欧美男士人像图,唐翩翩就明白这是什么了。
所以这是,一个小保姆还不够,又叫了两个外援。
怕自己有心无力,顺便再开个外挂?
唐翩翩见怪不怪了,耸了耸肩,不发表任何言论,拎着自己的小包上楼睡觉。
她戴着耳机入睡,杜绝了外部的噪音骚扰,早上睡到自然醒,外面阳光大好,天高云阔,她立即产生出去写生的念头。
唐翩翩学生时期学过绘画,但唐如兰不怎么注重培养,所以学得也是断断续续,只当做个兴趣自娱自乐。
她准备好画板和各种工具,叫人给抬到别墅不远处的一座小山坡上。
出门时,她见到了周继嵩。
周继嵩披着条骚包的印花睡袍,走路晃晃悠悠,亲自下来端他的大补汤。
他面色苍白,整个人都像虚透了似的,魂不附体的,擦肩而过都没注意到唐翩翩。
唐翩翩回头看他的背影,越发觉得不对劲儿。
他这次好像玩得太过火了。
其实周继嵩这个人,除了色心太大,也并不是一个纯粹的坏人。
知道很不合适,但唐翩翩很想劝他收敛收敛。
“爸。”她叫住周继嵩。
周继嵩浑浑噩噩地转身。
同一时刻,唐翩翩脑中突然出现一个黑色的小人,尖声怂恿她道:“不要管他!让他自生自灭吧!这样以后你就不用担惊受怕了,并且他的所有财产也都是你的了!”
唐翩翩猛地顿住后面的话。
周继嵩说:“哦,是翩翩啊,嘿嘿,你这身衣服真不错。”他单手在胸口笔划一下,说:“领子再开低一点会更好看。”
唐翩翩愣了下,又忍不住叹气。
还是老样子啊……
看了他好一会儿。
最后,她“啪”得打飞那个邪恶的小人,认真劝诫周继嵩道:“让她们走吧,您真的该好好休息休息了。”
“嘿嘿,放心,马上……马上。”周继嵩憨笑着吸了口手里的大补汤,一步三晃,再次一头钻入他的温柔乡。
作者有话要说:不小心写多了,明天再升官发财死后爸吧。
第4章 翩翩
唐翩翩走上碧绿的草坪,阳光遍地轻撒,她戴上宽檐帽,在画板前坐好。
一幅画才画到了一半,她看到眼前的山路上,几辆警车呼啸而过。
发现这几辆警车是往自己家的方向开过去的,唐翩翩心中产生不好的预感,连忙收拾好画具赶回家中。
院子外被拉上警戒线,所有人不得出入,唐翩翩表明身份才被放进去。
眼前的这一幕,让她惊恐得捂住嘴巴。
别墅内秽乱不堪,周继嵩直愣愣躺在地板上,已经断了气。
身体的死状像是虚透了,很像电视里被妖精吸食完精血的瘾君子。
三名衣衫不整的女人抱头蹲在墙边。
警察正在做记录,见到唐翩翩,皱起眉头说:“又来一个。”
唐翩翩傻眼地看着法医用白色的停尸布把周继嵩从头遮到尾。
白助理突然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摆摆手连声解释:“不不,误会了,这是我们家小姐。”
警察语气公事公办,问唐翩翩说:“请问事发时你在哪里?”
唐翩翩一直面色苍白地看着白布下的那道人形,她讷讷问道:“他怎么了?”
白助理替她回答警察的询问:“事发时小姐在户外写生,她刚刚才回来,阿sir,不关她的事的啊!”
“哦。”警察面对唐翩翩的目光就少了些严谨,然后很同情地又跟她说了两个字:“节哀。”
“咣当”一声,唐翩翩手中的颜料桶一下打翻。
*
周继嵩死了。
死因很简单,但集团封锁了消息,只对外称作突发恶疾。
但这个理由瞒不住所有人,周继嵩才死了几个小时,他多年来的死对头们弹冠相庆,寄来花篮,上面长长两道布条幅上写着贺语:“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他们这些人,难道不怕遭到报应吗?
不知道他们怕不怕,反正唐翩翩怕。
一语成谶,她不得不多想,是不是自己无意间的“诅咒”真的灵验了。
唐翩翩胆子小,再加上第一次亲眼所见出人命,她很快就病倒了。
三天后周继嵩入殓。
唐如兰还在国外没回来。
白助理和苏思睿操持了葬礼的安排,周继嵩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他的帝国企业造势庞大,即便早早去了,集团成熟完善的运作不会就此中止,就为这一点,前来参加葬礼的宾客不下百人,各个集团的董事、各界一把手,把小小的庭院挤得水泄不通。
周继嵩早年在日本留学,痴迷日本文化,白助理十分体贴,按日式丧仪准备了他的后事。
唐翩翩还发着高烧,在白助理的陪同下向宾客露过面后,就到后面歇着了。
她是周继嵩的继承人,目前已经得到了数百亿的遗产,以及一个堪称垄断行业的帝国集团。
所有人都对她无比客气,就连心高气傲的大集团董事长,都要亲自来到她面前安慰一声节哀。
唐翩翩的高烧来得及时,给她营造出一副伤心欲绝的虚弱状态。
其实她一点也不伤心。
她从来都不知道伤心是什么感觉。
外面忙成一团,唐翩翩坐在廊下,屋檐上不断落下断了线一样的水珠。
下了雨,秋意中雾气夹裹寒气。
唐翩翩穿着黑色的日式孝衣,头戴一朵小雏菊,看着庭院发呆。
她在想,如果那天她多劝周继嵩几句,他是不是就不会死。
正想着周继嵩,身后有脚步声缓慢传来,她木木地转身,见到一名面容俊秀的年轻男人朝自己走来。
葬礼上的宾客非富即贵,都是有身份的人,唐翩翩想站起来和他打声招呼。
年轻男子很和善地笑了笑,“坐吧,知道你心里难受,就先别顾着礼节了。”
他说着,就在唐翩翩身旁坐了下来。
“我叫丁洋,你叫唐翩翩?”
他把她的话先说出来了,唐翩翩只好“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