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等尤红芳出来,晏姝就不准她再去照顾苏锦娘和晏婉的孩子了:“让二哥和华少阳自己想办法,孩子不是女人一个人的事,你好好歇着。”
尤红芳没有坚持,憔悴地点点头,老老实实听女儿的。
回来之后,晏姝把生产队的事全都交给了沈玉璃,自己守在床前,照顾了尤红芳半个多月,等她能下地了,才松了口气。
她把晏楚炀叫过来,也把几个兄弟和晏婉都叫了过来。
神情肃穆地召开了一次家庭会议:“今天开始,我们这些做儿女不准再使唤爹娘了。尤其是下地干活照顾孩子,还有爹的木匠活,都不准做了。我不想辛辛苦苦赚了大钱,最后落得个子欲养而亲不待的结局。”
“娘,你要是闲不住,我就给你弄个刺绣班,让你开班授课。两个村的桑蚕养殖,足够村里组织一个妇女班,自己做点东西拿出去销售了,这次集资的钱不少,我会根据实际情况,考虑要不要直接办个缫丝厂,到时候,蚕茧成了丝织品,第一时间就就会交给刺绣班的妇女进行刺绣加工。至于销路,我这边知青点的同志们早就摩拳擦掌了,不用你们担心。”
“爹你就老老实实陪孩子们玩玩,家里这么多后辈,你可以一个一个慢慢挑,挑那有资质的能沉得住性子学习的,把你的大木作手艺传承下去。就像你给晓萌做的鲁班锁,这个就很好,可以把传统的榫卯结构通过寓教于乐的形式传授下去。”
“咱们不能再用传统的模式继续干下去了,这样迟早会拖垮老一辈的身体的,也会拖垮青壮年育龄妇女的身体。这边幼托班也该正式提上日程了,我会找一些经验丰富的妇女统一考核,统一评选,让生产过后的女性及早从育婴里抽身出来,投入到其他的工作里去。”
“晏泓你在公社那里,也可以多关注关注这方面的情况,多反应反应妇女同志的困境,争取让上面能听到百姓的呼声,让政策有所倾斜。比如育龄妇女就医可以不可以有优惠?比如老年妇女可以不可以享受免费的医疗?这些都是为整个新中国的大厦付出了辛劳的基石,不可以不重视的。”
“还有大哥你,整天跟嫂子吵架搞什么?能过就过,不过就散伙,这很难吗?让爹娘整天为了你们着急很好玩吗?还是做大哥的呢,就这点觉悟?你要是继续折腾下去,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她可太讨厌她哥了,整天惦记爹娘的那点三瓜两枣,这就算了,还惦记爹娘给他照顾妻小,好处都想占,却一点不想想自己作为长子为这个家做了什么。
她见晏澈还想犟嘴,直接丢了个狠话:“你不就是觉得嫂子没给你生个儿子你这个婚结亏了吗?你这么想要儿子,可以自己去拉一个出来,到时候我屁都不放一个,乖乖叫你大爷!”
晏澈没想到晏姝会说这么粗鄙的话,气得脸色铁青,冷哼一声直接回自己院子去了。
至于晏浒,正忙着跟苏锦娘一起偷偷搞创业呢,晏姝都懒得搭理这一对蠢人。
说着把视线转移到晏婉身上,口吻不自觉地柔和下来:“四妹,幼托这里,你去帮忙负责一段时间行不行?正好你也要照看晓薇,公私两便。”
“行啊姐,我随时服从调配。”晏婉也被自己娘吓到了。
明明那天早上看着还精神抖擞的,结果……
果然爹娘上了年纪就不能含糊了。
晏姝叹了口气,最后提议道:“从今天开始,爹娘就别做饭了,晏泓这里不提,剩下我们兄妹四个,四家你们轮流过来吃,正好每个月都是四个礼拜多点,那就按长幼顺序,从大哥那里一家一家轮下来,多出来的天数你们随意,可以都到我那里去,我那宽敞,还有电,我和怀誉正准备买台电视机回来,你们没事就去看看电视娱乐娱乐。其他的都别管了。”
“别的我都没意见,晓薇和琼华我来带吧,就别送去幼托了,这才刚开始,还不一定能不能忙得过来,我照顾你娘的时候看着两个孩子还是可以的。至于喂奶,你们到点就过来好了,反正都在村里,方便。”晏楚炀不放心两个小孙女,也担心四女儿一下子焦头烂额折腾不过来,还是提了点意见。
晏姝想想还是拒绝了:“不用,我会多找点人来帮忙,幼托不是闹着玩的,能不能办成功决定了接下来我的经营模式会不会受影响,必须一开始就严肃对待。爹你把娘照顾好就行,我们四家都留一套备用钥匙给你们,今后想去谁家去谁家,不用管我两个哥哥怎么打算盘。”
晏姝的话一锤定音,没人再说什么。
有意见也没这个底气提,比如晏浒,回去之后就跟苏锦娘长吁短叹的。
苏锦娘反正不想带着琼华,便痛快地把孩子送幼托班去了。
晏婉也没意见,自己闺女在眼皮子底下确实能安心不少。
于是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村里也多了几个特色的小社团,一个就是刺绣班,尤红芳在村里是有几个徒弟的,她精神头不好的时候,就让两个徒弟代劳,精神头好了就自己去上上课。
小老太太活了大半辈子,居然也能当上教书先生了,一时间特别激动,特别感动。
虽然这个教书是代称,带却带给她满满的成就感,尤其是当那些小姑娘学会了一个刺绣技法找她求表扬的时候,她那心里,乐得直开花。
而另一个就是晏楚炀的大木作兴趣班。
小老头子还是把格局打开了,在全村进行了招揽,希望对大木作感兴趣的孩子都可以来找他学习。
结果报名者寥寥无几,不,确切地说,只有自己家的孩子给了他面子。
他这才明白晏姝为什么一开始就让他在家里的孩子里选了。
因为他是爷爷,是姥爷,孩子们没得拒绝,可外人就不这样了。
这年头大木作不吃香,学了干什么?
经济适用才是老百姓的首选,所以,晏姝早就猜到了结局。
小老头子是有点伤心的,不过他还是振作起来,每天晚上和每个周末,带着孩子们研究他刚刚做出来的榫卯结构。
一时间,倒也让老幼两代人消弭了代沟,玩到一处去了。
在这些孩子里头,还是晓萌学得最用心,最敷衍的则是苏锦娘的宝贝儿子晏家玮,经常是一个人闷在角落里弹玻璃珠子玩。
理都不理爷爷一下。
晏楚炀什么都不说,心里却还是忍不住感慨,小子有什么好?
小子从来就没女子贴心,古往今来都是如此。
偶尔有几个,那都是打着灯笼找不到的好小子了。
哎。
晏姝过来看过几次,第五次来的时候,给小老头子带了画笔画板画纸尺子等工具。
晏楚炀清理着院子里的木屑,不解:“这是做什么?”
“把你脑子里的知识写出来画出来,爹,你不要气馁,起码晓萌是真心想跟你学的,还有,出版社我让怀誉的亲爹联系好了,只要你肯写,那边就能给你出版。你想想,咱们村才多大?全中国多大?这么一笔宝贵的文化遗产,要是不做点什么,不是太可惜了?你放心去做,出版的费用我包了。”晏姝自打有了这个想法,就拜托杨怀誉去了趟县城。
找他那个在文化界还算有点分量的亲爹,林仲远不负所望,真把这事个办妥了,但是他说,这是自费出版,因为晏楚炀早就没什么名气和威望了,写的书也不一定有人看。
晏姝没意见,就当花钱给小老头子买点乐子,多好。
晏楚炀一时激动,老泪纵横。
握着晏姝的手,久久不能言语。
“爹,你听我的,好好把身体养好了,过几年经济好了,肯定是要修复那些古建筑的,你不想在自己热爱的领域大显身手了吗?那就好好养着,含饴弄孙写写书,不是挺好的嘛?这叫什么?这叫蛰伏,这叫蓄势待发。”晏姝反握住小老头的手,再坚持坚持,到了八十年代,小老头子六十岁那会,就可以大展拳脚了。
这次尤红芳的中风给她敲响了警钟,所以她必须强势一点,必须让老人家听话,别再消磨自己的健康了。
晏楚炀最终郑重地点头:“那我晚上画图就到你那去,正好可以陪陪晓萌。”
晏姝求之不得,正好那里灯光好,不伤眼:“电视机过几天就到,喊上娘,可以让她看看电视。”
“哎!”
转眼小麦全都开始由绿转黄,夏收就要来了,天气越来越热。
晏姝挺着个大肚子还是赶去了省城农科所一趟,这次钱所长给她弄了一批新的水稻种子,说是根据沿江的土质特地改良过的品种,预计亩产量可以提升百分之三十以上。
晏姝高兴极了,跟杨怀誉一起过去,顺便做个产检。
钱所长见着她很是意外:“哎呀呀,这是快生了吧?肚子这么大,十有八九是个儿子哦。”
晏姝笑笑没说什么,看,就算是钱所长这样的高级知识分子,也还是喜欢儿子,他们会本能地认为,说孕妇肚子里的是儿子是善意,是好意,是一种能加深彼此交情的美好祝福。
晏姝不想得罪人,以后还得指望他的种子,便没提这些不高兴的事。
从农科所出来,她看着头顶的艳阳,满是唏嘘,这样的政府机构里面,女同志真少啊。
征途漫漫,慢慢来吧。
产假做下来一切都好,就是婴儿偏小,这对于双胞胎来说也算正常。
医生也没劝她多吃,吃多了孩子大了大人遭罪。
晏姝回来之后,却刻意控制起饭量来了,因为在医院里看到了另外一个怀着双胞胎的妇女,已经临产了,那肚子……
晏姝看着都觉得累。
晚上很是冲杨怀誉发了一通脾气,杨怀誉只能赔笑脸:“是我不好,以后不敢了。”
晏姝还是生气,一直捶了他十几拳头才收手。
捶完了又开始哭:“到时候一肚皮的妊娠纹,不知道有多可怕,我不想生了,我要罢工!”
杨怀誉也很心疼,只能好声好气地哄着:“那就不生了,叫他们努力学习哪吒,待一辈子。”
“滚啊!”晏姝气笑了,钻进杨怀誉怀里数了数日子,忽然有点绝望。
啊啊啊啊,为什么要怀两只?
一只还不够受罪的吗?
这两只生完坚决不要第四只了,绝不!
几天后,小两口照常腻腻歪歪送晓萌去上学,从幼儿园出来的时候,却看到林仲远戴着个帽子一脸愁苦地走来。
问了一句,才知道李惜美把他给甩了,留下一封信就跑了,完全不知道到去了哪,只能过来找儿子求安慰。
◎最新评论:
【加油】
-完-
第106章 、晏澈出轨(一更)
◎她宁愿头顶青青大草原,再隐忍个一两年◎
杨怀誉还是挺在意他这个爹的。
毕竟都是文化人,两人特别聊得来。
晏姝也跟着回去了,月份渐大,身体越来越惫懒,上午总爱偷个闲,加上很多事都交给了沈玉璃,所以她可以睡个回笼觉。
快睡着时,她听见林仲远在那长吁短叹,根本不知道自己哪里惹李惜美不高兴了。
晏姝这会儿眼皮子沉,没空帮他分析,便直接睡过去了。
等她醒来,中午饭已经好了,写文章头头是道的林仲远,依旧没能找到自己被老伴抛弃的原因。
杨怀誉也分析不出来,倒是晏姝,拿起筷子坐在那里吃饭的时候问了一句,提醒了林仲远。
林仲远沉思良久:“你问我有没有跟别的异性接触?那咋能一个都没呢?别的不说,就你小姑,我跟她多年的朋友了,初二那天在商场遇着,才知道她和你还要这层关系在。就多聊了几句,其他的异性嘛,都是工作上的,要么就是楼里的左右邻居,别的没了啊。”
“你和我小姑认识很久了吗?”晏姝没想到林仲远还认识她姑呢,不过也能理解,都在一个县城工作的,圈子说不定有重合的地方。
林仲远点点头:“她当年逃婚出来,身上没钱饿了好几天,是我娘,哦,就是怀誉他奶奶接济了她一段时间。那会怀誉的奶奶还没过世,在县城开了个包子铺,生意还不错,你小姑机灵,就在铺子里帮忙了一段时间,后来找着工作了才离开。当时我还写了篇文章抨击这种封建包办的婚姻制度呢,她看了特别高兴,跟我说那报纸她一直留着,一个人撑不下去的时候会时常拿出来看看。”
原来小姑还有过流落街头的日子。
原来,一个女人为了逃离婚姻的枷锁,宁可流落街头也不想屈服。
她是非常佩服小姑的那份勇气和坚持的,不过她没想到,小姑也有撑不下去的时候。
换位思考一下,其实不难理解,当身边的人全都是已婚已育,并不断催促你的时候,就算自己意志坚定,可心情总会有憋屈苦闷的时候,因为不被理解,不被支持,甚至会被指责为异类,更不用说随之而来的诋毁和辱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