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瘦,小小的,皮肤很白,眼睛很黑,下巴尖尖的,长得很好看。
从她脸上是看不出步西岸的痕迹的。
很神奇。
郁温笑着主动跟她打招呼,“嗨,兰兰是吗?”
兰兰看了看郁温,又看了看其他人,郁温猜她在找步西岸,于是便说:“你哥哥在厕所。”
兰兰这才朝郁温腼腆一笑。
好乖的样子。
成成相比较而言就活泼多了,他拉着兰兰过来一一介绍,一本正经的样子莫名可乐。
向芹逗他:“哦,这就是你小女朋友吗?”
成成:“别胡说,是妹妹。”
他说完冲兰兰抬下巴,“是吧,我是你哥哥吧。”
“我只有一个哥哥。”兰兰说。
向芹哈哈笑:“哎呀,成成丢面儿了。”
成成很无语。
这时步西岸从厕所出来,他手上还有水,随便甩两下,一抬头看到兰兰,很淡的一句:“来了。”
他态度淡淡,兰兰倒是不怎么在意,好像已经习惯,她很高兴,笑着跑过去抱步西岸腿,“哥哥。”
步西岸本来打算拍拍兰兰头,一看手上有水便欲放弃,郁温却在这时送来纸巾,步西岸一顿,看了她一眼,接过纸巾,随便擦两下,拍拍兰兰头:“去找位儿坐。”
兰兰站着不动。
她想跟步西岸坐。
步西岸看出她的想法,便随手拉了把椅子坐角落,然后让兰兰坐在旁边。
却不想兰兰看了看郁温,小声说:“也想跟姐姐坐。”
步西岸一愣。
郁温闻声也很意外,但她很快答应,“好啊。”
她说着主动搬了凳子坐在兰兰另一边,中途吃饭时,步西岸给兰兰夹菜,郁温就给兰兰整理袖子。
小炮坐在他们三个正对面,“啧啧”道:“怎么看都是全家福,诶,郁温,你相机呢?我给你们拍一张。”
步西岸:“别胡说。”
郁温:“在包里。”
两人声音同时响起,随后双双一顿,郁温是不觉得有什么的,朋友之间开玩笑而已,而且一下午相处,她也看得出小炮只是随口说说。
不过她的想法确实不代表步西岸的想法,可能步西岸比较在意。
气氛凝了一瞬。
很快步西岸起身,向芹睁了睁眼睛,小声:“生气啦?”
郁温扭头看了步西岸一眼,却看到步西岸径直走向放她包的凳子,他没打开她的包,而是直接把包拿了过来。
郁温拿到包还有点状似没反应过来一样,倒是步西岸,很随意坐回位置,启声问:“不是拍照?”
“是啊,郁温,相机给我。”小炮说。
向芹憋了几秒,憋出一句:“害!”
郁温把相机给小炮,她低头跟兰兰说:“看小炮哥哥。”
兰兰脆生生说好。
咔嚓。
快门声脆响。
郁温头歪向兰兰,伸手比剪刀手,兰兰在中间,有些拘谨憨态,但很可爱,步西岸在旁边,照旧冷着脸,没有表情。
可是镜头的闪光灯闪烁,照进他黑色的眼睛里,平日里漆黑深邃的瞳仁一瞬亮起。
少年自以为藏匿得很好的温柔尽数展露。
饭后,郁温接到周芊的电话,说向芹爸妈已经把电话打到家里了,郁温忙不迭让向芹给家里打电话,周武鸣也才想起来跟家里说。
周武鸣借的步西岸的手机,他们打电话,郁温就坐在旁边跟兰兰玩,步西岸低垂着眼看他们,郁温忽然抬头,跟他说一句:“你有女朋友啊?”
步西岸一愣,很快否认:“没。”
“哦,我还以为你有呢。”郁温笑笑说。
步西岸沉默几秒,低声说句:“怕你介意。”
他们都知道彼此提的是全家福那件事。
郁温笑说:“不会啊,开玩笑嘛。”
她眼睛弯弯的,说着还笑着继续跟兰兰玩剪刀石头布。
她心无杂念,坦坦荡荡,所以根本不会介意。
也大概不会知晓,他在怕什么。
因为距离家远,他们没有吃太晚,走之前步西岸让周武鸣在店门口绕两圈,确定车胎无损才上路。
郁温依旧坐向芹后座,上车前,她跟兰兰说再见,兰兰忽然很认真地盯着她看,郁温好奇问:“怎么了?”
兰兰问:“郁温姐姐,我们是不是以前就认识啊?”
小炮在旁边乐了,“这话成成说还差不多,我就当他搭讪了,你怎么回事?”
兰兰听不懂什么叫搭讪,但大概明白自己闹了笑话,于是脸一红,转身躲步西岸身后了。
郁温笑笑,跟兰兰挥手,目光上移时,看向步西岸,“走了啊,今天谢谢。”
步西岸说:“路上小心。”
郁温说好。
他们走后,步西岸也带兰兰回家,巷口路灯暖黄,光沿着窄巷往里延伸,兰兰踩着光,说:“哥哥,我真的没见过郁温姐姐吗?难道是在梦里见过吗?我应该见过她吧?”
两个人渐渐走向深处,影子缓缓跟随,安静的夜晚,步西岸一声很低的:“嗯。”
见过。
第十四章
到家步西岸拍拍兰兰让她自己去洗漱,兰兰心情不错,刷牙时摇头晃脑的,时不时还哼小曲儿。
步西岸在堂屋门口坐着,他有些懒散地伸长了腿,家里养的狗跟着趴他旁边,他一只手随意搭在狗头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挠着,另一只手背后搭在自己头上。
不可否认的是,他今天心情也不错,唇角总是抑制不住翘起弧度。
挺没出息的。
他心里想着,嘴角却扬起更明显的笑。
旁边的狗哼哼地抬头看他,步西岸目光下垂,挑挑眉,狗又哼哼两声。
步西岸短促嗤笑一声。
这时兰兰洗漱完毕,一蹦一跳地过来说:“哥哥,爷爷是不是快回来了?”
步西岸看一眼时间,说:“差不多,你先去床上。”
“好。”
爷爷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到十一点了,步西岸还没睡,看他进门就从厨房端一碗面出来。
爷爷小声问:“还没睡啊?”
步西岸说:“等您。”
他说着走进堂屋,把面放在桌子上,“吃点再收拾。”
“哎,好。”
爷爷洗了手,慢吞吞走进来,走得有点慢。他坐到椅子上,刚把碗捧着,旁边步西岸就蹲了下去,爷爷“哎”一声,还没来得及把筷子放下,步西岸已经把他裤腿撩起来了。
伤得不轻,看着像铁丝什么勾的,已经出血又结疤了,估计有两天了。
步西岸没说什么,又把裤腿放下去,转身去屋里拿了碘伏,折回重新蹲下时,一边处理伤口一边说:“下次记得消毒,你在外面碰的那些铁丝都不干净,万一发炎更麻烦。”
爷爷不说,一是怕吓到兰兰,二是怕步西岸担心,更怕步西岸因为担心让他辞了工作。
可眼下,他看着蹲在旁边的步西岸,看这又宽又广的肩背,忽然意识到,步西岸真的长大了。
他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被人骂没人要拎着锄头就要去干架的步西岸了。
他是长大了。
可能早在七年前就长大了。
毕竟那个时候的步西岸,已经懂得哭是没用的这个道理,现在显然更懂,任何时候隐瞒事实真相都是没有必要的,及时止损避免更严重的麻烦才是关键。
爷爷看着步西岸发呆,他眼睛已经浑浊,却依然能清楚地看见步西岸肩上的担子和未来。
“西岸,”爷爷忽然说,“我现在能养活兰兰的。”
步西岸把用掉的棉球扔了,他一边拧上碘伏盖一边漫不经心抬眼看爷爷:“怎么养?她才七岁。”
小孩精力不多,能顾及的面也不多,她要学着生活,就没必要再去学校浪费学费。
大人尚难两全,更何况孩子。
“那是她的命!”爷爷扭开脸。
步西岸叹了口气,蹲在爷爷面前,爷爷年纪大,腰椎不行,站着坐着都弯腰,步西岸哪怕蹲着都能和他平视。
“遇到我,才是她的命。”步西岸看着爷爷说。
“你不用胡思乱想,也别想着和别人比,我知道你最近调区了,调到三中那边了是吧?这世界上那么多人,每个人生活不同很正常,你担心什么?我的身体?你自己看,全在这摆着。我的成绩?这次确实没考好,班里第三,下次肯定第一,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