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扎格伯爵离世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不列颠帝国,失去财政支撑的保守党顿时乱了阵脚。一直被保守党压住的殖民扩张行动,在自由党的推动下最终得以实行,大量的士兵将会被送往罗得西亚,暗中准备战争。
而这些将被送出的“士兵”全被关锁在牢笼里,连夜开始运送至英格兰南边的布莱顿港口,一路上还会发出如野兽一般的嘶吼与咆哮声。
西芙和格蕾赶到医院的时候,警察早已封锁了整个医院。她们从人群里打听到的消息得知,奥斯扎格伯爵极有可能是被杀的。
“被杀?怎么会……昨天明明还好好的……”
西芙讷讷,嗫嚅半晌,猩红的眼眸里早已被泪水浸满。
难道是她的行踪被发现了?她是不是不应该抱持着侥幸的心理来医院探望?
这样做终究还是害了伯爵……
格蕾同样地难过不已,心里却在这时候涌上一股不妙的直觉,无奈只能带着神情恍惚的西芙逃离了医院。
如果伯爵真的是被杀了,那么接下来轮到的就是她和西芙了。
策尔特、赫尔斯泰因、巫师,谁会先找到她们?
格蕾不敢细想,无论哪一方的出现,对于她和西芙来说都是极危险的威胁。
西芙抹了把眼泪,将悲伤的情绪掩去,现在不是时候继续沉浸在悲伤里面了,必须要振作起来,无论如何她都要保护好格蕾的安全。
她们没有回去海边的房子,往柏莱所在的教堂方向移动。
现在医院里已经被警察封锁起来,伯爵的家人必定会加派人手包围,目前看来她们没办法接近到伯爵的身边。
西芙默默地在心里记下,她一定要调查清楚奥斯扎格伯爵的死,她一定要找出杀人凶手,她要为伯爵报仇……
突然,二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前进的脚步。
四周瞬间安静下来,只有微风吹动树木时发出的“沙沙”响声,以及飘来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道。
西芙和格蕾背靠着背,警惕地望着周围。
西芙紧了紧手中攥着的镰刀,低声问道:“害怕吗?”
“害怕。”格蕾想也不想就回答了,温柔的声音里透着坚定:“但是我相信你。”
她相信西芙一定会保护好她,而她也相信自己的能力可以保护好西芙。
西芙笑了笑:“好。”
刹那间格蕾的身上泛起一团幽蓝的光晕,数道冰锥破空而出,朝树林中突然冲出来的一抹黑色身影袭去。
黑影的速度很快,格蕾有些跟不上,放出的冰锥均被一一甩开。
西芙看准时机往前一跃,随即挥动手中的镰刀,出鞘的声音顿时在空中响起。
刀剑相碰的一声脆鸣,黑影迅速拔剑挡住了西芙挥落的镰刀。
西芙看清眼前黑影的脸,冷笑了一声:“果然是你,海莉。”顿了顿,猩红的眼眸闪烁着凌凌冷光,沉声道:“你成为吸血鬼了。”
海莉嬉笑一声,冲她扬了扬下巴,笑容里洋溢着活力,“是呀,我成为吸血鬼了。”
“所以,我现在有足够的能力来杀你了,西芙~”
人类时候的她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都无法和吸血鬼相比,现在她终于有能力亲自了结西芙了。
刀剑再次相碰,发出了刺耳的金属碰撞声,西芙明显地感到有些吃力。海莉自小就跟在她的身边跟着她一起接受艾尔顿的训练,现在各方面的能力都比人类时候还要强,每一下的出手都和西芙不相上下。
不过格蕾很快就加入了辅助,冰箭朝着海莉悉数射落,落地的瞬间爆破成细碎的冰渣往外飞溅。海莉旋身躲避,一边注意着冰箭的动向,另一边迎面而来的又是西芙挥落的镰刀,场面瞬间逆转,不一会儿她就处于下风了。
海莉不满地发出了“嘖”的一声,甩开西芙的追击,后腿一个发力往格蕾的身上扑去。
既然她杀不了西芙,那就将格蕾·弗洛伦斯给杀了吧!
海莉握着长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了格蕾的眉心。
“啪”的一声巨响,格蕾的面前爆开了一圈火光,只见海莉整个人被弹出一米远的距离,面色痛苦地蜷缩在地上。突如其来的电击让她浑身麻痹,跌落在身侧的长剑依稀可见泛着一层紫色的电流。
西芙抬脚踩着海莉的肩膀,镰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上的少女。
海莉突然嗤笑了一声,被电击的麻痹感觉还没消散,一时半会是站不起来了。她幽幽地望向西芙,瞳孔已经变成和所有的吸血鬼一样,艳红、血腥,冷漠又无情。
少女不再有人类的气息,已经完全融入到吸血鬼的世界了。
“你不会杀我的。”海莉天真地笑道,笑声甜美清亮。
西芙没有理会,淡淡地问了一句:“奥斯扎格伯爵是不是你杀的?”
“是,会怎样?不是,又会怎样?”
海莉的身体不可抑制地抽搐了一下,喘息着继续说道:“就算我不杀他,自由党里不少人都想要他的性命,他迟早都会死的。”
西芙冷冷地看着她,心底的怒意早就汹涌而至,如烈焰一般灼烧着她的心脏。如果当初能狠下心来将海莉杀了,奥斯扎格伯爵就不会出事。
她对海莉的心软最终还是害死了她重视的人……
“你错了。”她在回答海莉最初的话语。
西芙攒着镰刀的手微微使力,锐利的刀片贴着肌肤缓缓刺入、割裂喉咙,鲜血沿着伤口缓缓流淌。
海莉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可脖子上传来的痛感是真实的。她开始拼命挣扎起来,此时此刻她能无比清晰地感受到生命流逝的窒息感,本能地升起了一股凉意。
西芙蒂卡真的要杀了她!
蓦地,西芙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退离了海莉的身边,转身拔腿就往格蕾的方向奔跑。
她神色慌张,手中湿滑的冷汗差点握不住镰刀,殷红的眼眸里倒映着格蕾的身影,一道黑影飞速落在了格蕾的身后。
“格蕾!!!”
格蕾迅速反应过来,破空而出的冰锥落在了身后,堪堪挡住了突如其来的一击。可令人震惊的是这一击的力度简直超乎异常,直接将冰锥劈开,一剑划破了她的后背。
银白剑身瞬间染满了红色,鲜血汨汨流出,沿着剑尖坠落在地上。
格蕾被西芙拥着往后退开几步,脸色和嘴唇泛起了苍白,背上的伤口疼得她几乎要昏厥过去。
“格蕾!格蕾!不、不要……格蕾!”
格蕾疼得几乎快要喘不过气了,脸色瞬间煞白,“西芙,没事的……就是很痛而已……”
淡黄色的光晕包裹着瘦弱的身躯,格蕾在默念着咒术为伤口做最快速的治愈。
黑影在这个时候缓缓靠近,一道低沉磁性的嗓音响起:“西芙蒂卡?”
西芙警惕地抬起头,艳红的眼睛里满布着令人寒栗的杀意。
男人五官俊秀,眉宇间和柏莱有着几分的相似,就像是成年之后的柏莱一样。黑色大衣包裹着坚挺的身材,双手戴着一双黑色的皮质手套,手里的长剑沾满了浓稠的血液,那是格蕾的血。
是格蕾的血!
西芙咬牙,浑身散发着阴冷的杀气:“策尔特。”
男人笑了,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深,就连注视的目光里都浸染着笑意。他上下打量了西芙一番,神情是毫不掩饰的狂热痴恋,眼角眉梢是压不住的喜悦。
这就是简的孩子……
“西芙蒂卡,我终于找到你了!果然……你和简真的很像,连生气的样子也一模一样……”
策尔特出神地看着面前的情景,仿佛看见了简垂死挣扎的一幕,她的眼神也是如现在这般的不屈不挠,恨不得要将他碎尸万段一样。一股难以言喻的欢愉充斥着他的内心,身体不由自主地涌起了强烈的反应,是久违的令人感到颤栗、兴奋的快意。
可落在西芙的眼中,却是一阵反胃的恶心。她竭力压抑着翻涌的怒意与冲动,现在最该做的是先将格蕾带到安全的地方。
西芙抱起了格蕾,看准时机往旁边的树林逃跑。她跑得有些不稳,一来是担心会弄疼怀里受伤的格蕾,其次是要留意身后追赶她们脚步的男人。更令她感到心寒的是,在这种关键的时候,她能清晰地感知到附近还有其他吸血鬼的存在,然而柏莱的人却不愿意出手帮助她们。
柏莱真的是在利用她们……
她扭头看了一眼追赶在身后的男人,对方一脸从容不迫、悠然自得的神态,狞笑着,似乎志在必得似的。
西芙咬了咬牙,眸色一黯,看来有些事情还是只能靠自己。她突然改变了逃跑路线,逐渐远离了柏莱所在的教堂位置。
格蕾被稳稳地抱在怀里,背后伤口的疼痛拉扯着她最后一丝的清明,身上的温度开始渐渐流失了。混沌的意识里只听见西芙急促的喘息声,但她能感知到对方身上焦燥的情绪。
她好像又拖累西芙了。
无论是被困山上的那一夜,还是小镇上遭遇的猎巫事件,每一次西芙总是奋不顾身地拯救她。
为她担忧,为她哭泣,为她伤心。
她又想起西芙为她戴上戒指的那一幕,在这一段漫长时光里,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幸福的温暖,酸酸涨涨的满足感剧烈地冲撞着她的胸腔,有点闷,但她好喜欢这种感觉。
格蕾沉沉地吐出一口气,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西芙紧皱眉头的样子。她不喜欢西芙难过的模样,她喜欢品味西芙明媚灿烂的笑容,想要每一天都能看见这份和熙的笑。
所以,她不能死……
夕阳沉落,天色渐暗。
西芙心里升起了不妙的直觉,随即脚下不稳地晃了下,听见格蕾发出了一声吃痛的闷哼声,于是柔声哄道:“格蕾,没事的,很快就能安全了。”
突然之间,格蕾猛地抬手拽住西芙的衣领往旁边拉扯。
西芙脚步踉跄了一下,二人直接跌落在地。
“砰——砰——砰——”
重物坠落的声音不断响起,粗大的冰锥重重地砸落在刚才西芙奔跑的道路上,随之而来的冰箭像是有意识一般地追逐着西芙的身影。
西芙察觉到这些冰箭是冲她而来的,立刻连爬带滚地往旁边躲开,生怕冰箭会伤害到格蕾的身体。
其中一道冰箭射在了她的大腿上,瞬间冻住了其中一条腿,让她再次跌倒在了地上。
紧追身后的策尔特见状立刻挡在西芙的面前挥剑打掉这些冰箭。
“格蕾!!!”
西芙焦急扬声大喊,只见不远处出现了一名身形魁梧的男人,意欲抱起重伤昏倒在地的格蕾。
西芙深呼吸了一口气,将自己从地上撑了起来,拖着已被冰冻的腿发了狠地往格蕾的方向冲上去。
身形魁梧的男人有些惊讶地看着迎面而来的金发女人,一个闪身躲开了挥落的镰刀,接踵而来的是另一道长剑的攻击。
长剑一刺,划破了魁梧男人胳膊的衣料。
“好久不见了,赫尔斯泰因。”
魁梧大汉看着单手执剑而立的策尔特,神色不悦地蹙了蹙眉。仔细观擦的话,魁梧男人的五官和策尔特有着七分的相似,只是身形更加的健硕,给人一种野蛮粗犷的感觉,少了几分柏莱、策尔特身上特有的贵族气息。
赫尔斯泰因紧握双拳,不满地沉声道:“别挡住我,走开。”
策尔特敛起表情:“你的人伤了我的宝贝。”
赫尔斯泰因的视线掠过对方裤裆的位置,嘴角抽了抽,不悦地啧了一声。
“你也伤了我要的人,别怪我不客气。”
他紧握着双拳架在胸前,做出格斗的姿势,在众多吸血鬼当中只有他的体格和力量是凌驾于众人之上,不需要武器他也有信心能击倒所有的吸血鬼。
策尔特轻哼了一声,倏地笑了起来:“那也别怪我不客气了,我的女人只能我一个人摧残!”
另一边,西芙的左臂和大腿都被冰箭冻住,吃力地躲避接连不断的攻击,在她的面前站着十名身穿黑袍的女人。
她们的掌心里散发着幽蓝的光晕,不断地朝西芙释放出冰冻咒术。
为首的一名女人揭开了遮盖脸庞的长袍,在格蕾的面前蹲了下来。
“初次见面,格蕾·弗洛伦斯。”女人的长发蓬松地披在身后,声音有些沙哑。
格蕾甩了甩混沌的大脑,看不清女人的五官,但是从周围的魔力波动可以感知到正在释放出强大的冰冻咒术。能够如此出神入化地运用冰系咒术的巫师,就只有一个人了。
“karen(凯伦)……”
女人摇了摇头,轻声说:“你认识的那个凯伦已经死了,她的身体还是经不住岁月的流逝,等不到找到你的那一天了。我是她的传承者,不过我的名字也是凯伦。你知道的,冰系巫师永远只有一个人。”
死了一个凯伦,还有无数的凯伦继承冰系巫师的头衔,继续追寻着格蕾·弗洛伦斯的踪迹。
“好了,废话不多说,将你知道的‘永恒’神谕交出来吧。”
格蕾紧抿嘴唇,没有说话。
女人的神色看上去不恼不怒,扬唇笑了起来,笑意却不达眼底,用力地掐着格蕾的脸迫使她转向西芙的方向。
“我很好奇,如果一个吸血鬼的身体四分五裂之后,要花费多长时间才能重生过来呢?你觉得被肢解的痛……她能承受得住吗?”
格蕾的身体瞬间僵硬,双眼早已被泪水浸染得视野模糊。她看不清西芙的脸,只能模糊地看着被冰冻结住的纤瘦身体,艰难地躲避着巫师放出的一道又一道的攻击,而那双殷红的眼眸始终紧紧追随着她的身影,无时无刻担忧着她的安全。
西芙本不应该承受这些伤痛的……
格蕾闭了闭眼,唇色发白:“为什么要得到‘永恒’?”
凯伦淡淡敛起眸光,有些不耐烦地抿唇。
格蕾继续问道:“‘永恒’对于你来说……到底是什么?是生命的恒久不变?还是时间的永无止境?”
凯伦蹙眉:“有区别吗?”
格蕾突然笑了起来,“难道你已经忘了是怎么成为一名巫师的?”
“开启灵魂,解开绑住的结。1)”
将心从实际的知识模式中脱离出来,沉浸于抽象的思维模式当中,启动创世无法感知的神圣能量,超越世人平常的意识,从心到灵魂发现一个全新的世界。
这就是成为巫师踏出的第一步。
“如果你只是肤浅地想要得到所谓的长生不老,就算我将神谕交给了你,你始终探究不出‘永恒’的本质……”
“你什么意思?”
格蕾没有回答,只是淡淡一笑。
凯伦忍不住怒火中烧,狠狠地掐住了她的脖子,警告道:“我给你最后一次的机会,将神谕交出来,不然我就砍了那个女人的头颅!”
“就算你把我和她给杀了,我也交不出所谓的‘永恒’神谕……因为它早就被德尔菲娜带走了。”
格蕾声调微扬,眼里含着散漫的轻笑,亦真亦假,一时之间让人分辨不出里面的情绪。
凯伦阴冷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狠戾,咬牙切齿道:“格蕾,你似乎不清楚自己现在的境况。”
“是嘛……我看是你并不清楚自己的状况呢……”
格蕾苍白的嘴唇微动,声音轻轻地落下,树林里立即传出了一声又一声的咆哮,如饥饿的野兽嘶吼一般,越来越近,越来越快。
一瞬间无数的吸血鬼怪物汹涌而至,朝她们飞扑过来。
——————
1)“开启灵魂,解开绑住的结”:这是神秘主义学里的一种冥想方法,也是神秘主义者阿布拉菲亚提出的学说。意为从自然领域的禁锢中解脱出来,引领自我到神圣领域的边界,以此打开灵魂的封口,发现力量的源泉。整个精神的意义就在于用心去沉浸在抽象的知识模式中,去感知世界、发现自我。就像现在聆听音乐和声音时所触发的感动,用自由联想的分析法去感受音乐的“跳动”和“跃起”。
现在大多数的宗教研究观念都是建立在感官知觉上的辨识。
文中提到的神谕,在这篇文的设定里神谕指的是神的指示,由神的代表——先知将其传颂下来,最终演变成巫师使用的咒术。但其实所谓的神谕在现代人的眼中挺虚无缥缈的,就像人的思想境界一样,没有实体感。
而格蕾所说的永恒神谕没有了,指的是先知传颂下来的神谕随着德尔菲娜的死已经在世界上消失了,但又以另一种方式存在于格蕾的身体上。因为她已经聆听过、理解过,观看过、体会过,已被格蕾的心目所印证。
???这样解释好像也蛮抽象的……
然后百年分离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