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源对王传灯的印象非常不好,究其原因,是某次他家的小卫汀颠颠儿地跑回家来,说有个姓王的哥哥想要他,还说那个王哥哥长得温柔得很, 就是不如季大哥。
卫源费了老鼻子力气,才把卫汀口中的“王哥哥”和那个烛阴城里著名的疯狗王传灯对上号。
……小孩子你都拐,你他妈还是人吗。
是以卫源对王传灯没什么太好的印象, 事实上,对任何要拐他家宝贝弟弟的人,卫源都在心里的小账本里记着呢,头名状元是季三昧,王传灯就算不是榜眼,也得算个探花。
把心里的账本合了起来,卫源对周伊人说:“你在这儿等着,我进去看看。”
说着,他就推开了王传灯虚掩着的屋门。
他前脚刚进门,后脚就跟生了根似的钉在了地面上,脚跟比脑袋反应更快,痉/挛着哆嗦了两下,舌头才从僵硬中恢复一点点的柔软,勉强爆发出一阵石破天惊的怒吼:“王!传!灯!”
……就是因为太激动,不小心咬了舌头,发音没发好,听起来特别像黄窜灯。
等周伊人跟季六尘察觉到不对,钻进屋里,两个人的法器已经交过三轮战,火镰和巨剑在空中碰撞,溅出三尺长的光焰,把屋顶生生燎去了一小半。
季六尘懵了:“卫大哥,灯……”
但当他目光一转,注意到抱着被子,满身种满细密的红肿痕迹的长安,他震惊了。
周伊人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卫汀?”
这个名字无疑是刺激到了卫源,他脸色铁青一片,眼里一把野火熊熊燃烧着,恨不得把王传灯连骨带皮烧个净光净:“阿汀,过来!”
长安拉着自己的小藤蔓,咻地一下躲在了王传灯身后,只露出一片绿茸茸的树冠和一双眼角还沁染着红意的眼睛,胆怯地盯着卫源。
作为一棵十岁的小树,他还没能理解现下发生了什么,只好拉了拉王传灯的衣角:“灯,灯爷……”
王传灯把人往身后一护,对卫源说:“……你等等,问清情况再说。”
卫源放火烧山的冲动都有了:“等你大爷!”
王传灯也不是什么好脾性,老流氓本性刹那间暴露无遗,战场上千锤百炼出的凶悍打眼底里迸出:“再啰嗦老子一把火烧了你。”
卫源:“你来啊,你他妈烧啊。”
王传灯也是刚刚才醒,气血不畅,又乍然遇此突变,卫源这一撩火,他觉得自己不满足他的心愿不太合适,于是他掐了一个火诀,径直照卫源面门上烧了过去,卫源猝不及防,差点被糊了一脸,虽说是躲避及时,也还是被熏了个满面黑。
卫源一擦脸:“你他妈……疯狗!你睡了老子弟弟你……”
王传灯冷冷地盯着他。
季六尘也觉得不对劲得很,伸手去抓卫源的肩膀:“卫大哥,你问问清楚再说!卫汀消失了这么多年,这个……”
脑袋里充溢着的热血渐次退去,卫源也觉得不大对劲起来,狠狠剐了一眼王传灯后,才满眼期待地问那半颗赖在王传灯肩膀上的小脑袋:“你是谁?”
长安委屈地:“我是长安啊。
为什么一觉起来大家都不认识我了?
长安想要直起身来,可是屁股稍稍一离开铺面,就有滚烫的东西顺着他的大腿往下淌,羞耻得叫人想掉眼泪,长安飞速地一屁股坐了回去,夹紧了腿,惊慌失措。
感受到身后小树的战栗,王传灯回过了身去,把那只小脑袋抱进自己怀里揉了揉,又丢了火镰,扯了件衣服盖在了他大腿上,把在他大腿上肆虐横流的水液盖了个严严实实:“别怕。”
“你的脸怎么回事?”季六尘追问。
长安蹭在王传灯怀里,一脸懵地在自己脸上摸了一圈:“我的脸怎么了?”
的确,摸上去的轮廓和过去不大一样。
长安慌了,眼泪都要下来了:“灯爷,书上没说会变成这样的……”
王传灯冷静道:“所以我说尽信,以后不要瞎看我的书。”
王传灯受到冲击的时间比他们稍早一些,所以冷静得也更早,三言两语把长安镇住之后,他抬头对卫源说:“他是长安。”但是一觉睡起来,长安就变成了卫汀脸,就连王传灯都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卫源的脑仁儿已经要化了:“不可能!他怎么可能变成阿汀?”
周伊人听季三昧说过关于长安的事情,面对诡谲至此的场景,她思索片刻,一语中的:“……当年是谁把长安的树种送给沈伐石的?”
王传灯一皱眉。
他记得清楚,当年总督心性狂乱,半只脚已经踏入魔道,是在云如往和云槐两人的劝解下才考虑投入佛门的,那颗树种,也是云如往赠与总督的,希望他修身养性。
季六尘别过脸:“灯爷,你……你先把衣服穿上,我兄长他们去哪儿了?我们……这个,有件事情要跟他商量,还有现在这件事,都得让他们俩知道……你告诉我,我去找他。”
王传灯思路清晰地回答:“三元山。”
季六尘哦了一声,一闭眼,把一腔怒火攒在胸腔、也不知道该不该发的卫源也一道拖出了门去。
人一走,长安一大早起来就被搞得乱糟糟的脑袋才稍稍得以平静,挣扎着要起来,却被王传灯摁回了床上。
面对着那双还泛着水雾的眼睛,王传灯一时有些恍惚:“疼吗?”
长安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整棵树都懵懵懂懂的,他稍稍扭了一下腰,嘴咧了咧,哑声道:“其实不疼的……后来就不疼了。”
但是他尽量小心地不让小屁股挨着床垫的模样已经把他出卖得很彻底了。
王传灯对这场意外本该是头疼的,但眼前突然换脸的长安给他造成的冲击已经远远超过了昨夜的欢愉,他生怕混淆了长安跟卫汀,索性不多看他,囫囵为自己穿上衣服,又磕磕绊绊地迈过一屋子的藤蔓,从一侧的橱柜里抱出一床干净的被子,给长安盖在身上,又掖好。
长安呆呆地看着王传灯,在王传灯开口前,就把眼睛笑成了两弯月牙:“灯爷,你真好看。”
王传灯被噎了一下:“你留在这儿好好休息,不要乱跑。”
长安的眼睛很亮地拽住了王传灯的衣角:“灯爷,做了这种事,是不是说明你喜欢我?你的根也会对我动吗?”
王传灯闻言,对着长安俯下了身。
距离的瞬间拉近,叫长安本能地朝后一缩。
王传灯好气又好笑地挑了挑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