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拉斯不说话,目光越过平静的湖面,远远地落在对岸郁郁葱葱的树林上。
西维奥权当这是默认,便继续道:“最后当然是那个记者——他什么都不知道,而暗中改变他信息素的人一定知道,你和我的信息素相容度不低。那些人是故意选中他的;因为他得天独厚的条件。”
信息素相容度极低、又是个记者的向导,这个条件改造下当棋子确实得天独厚。“因为他本就是个局外人,又什么都不知道,才能不露破绽。”维拉斯总算多说了几句,“也正因为之前没人把他当回事,所以在获得超乎寻常的能力后,他的反弹现象严重,从自我嫌弃到自我膨胀,甚至……”对你有意。
西维奥听出那种潜台词,不自觉地有点高兴。维拉斯大概自己也没觉察,他回避的往往正是重点——不敢说嫉妒,至少算在意。“向导在人性方面总是比哨兵更有发言权。”
“你这是在变相奉承我吗?”维拉斯没忍住瞪过去。
西维奥一脸严肃。“我只是在陈述事实。”看维拉斯接话的流畅程度,就知道帝国肯定也查过那个布兰科!
两人对视了三秒钟,一瞬不瞬。维拉斯先转头,因为他莫名地感觉有点发热。“那也就是说,除了海盗,还有个暗中的第四方。”
那些人想要帝国皇位,便趁着皇后去世、皇帝身边没有任何向导的时机,撺掇皇帝做出不那么理智的决定,并伺机浑水摸鱼——弄死皇帝,太子根基浅薄,那剩下不就是他们的天下了?
这是维拉斯早前知道的事实。现在加上一个记者,他没法不认为,星际海盗肯定也牵连其中。过度相似的信息素是其一,来源成谜的资金链是其二。再考虑到海盗总在骚扰联邦边境……
“要么就是他们胃口太大,想一口吃下联邦和帝国;要么就是他们的合作关系仅限于局部,双方都有更大的利益目标。”西维奥直接说出了维拉斯心中得出的结论。
“从那位记者先生被好好地瞒着来看,我更偏向于后者。”维拉斯道,语气平静。这对他们来说是个好消息,毕竟各个击破要比一网打尽容易。
“如果你不是那么一个令世人侧目的向导,”西维奥说,语带双关,“恐怕那些人的目标已经成功至少一大半了。”
——是说如果他没在最后一战里创下令世人侧目的成绩、帝国此时已经易主,还是说如果他没在最后一战里与西维奥建立意外精神连接、联邦总统此时就会被那个记者所吸引?
维拉斯觉得西维奥这两种意思都有。前一种作为总统,后一种则作为西维奥个人。这让他心中一动:“所以你一早就知道?我的意思是,抓住我以后?”
西维奥没有直接重复“抓住我”这个说辞。“我一早就知道,我们会是好的合作伙伴。”
“哦?”维拉斯有点好笑,“你知道?”
西维奥点头,指了指自己额头,又指了指维拉斯的。
这种暗示十分浅显,维拉斯不费吹灰之力地明白了。“意外精神连接让你知道的?”他故意开玩笑,“我以为我们俩人中只有我是向导?”
西维奥也笑了,然而目光灼灼。“也许你认为你在精神方面占尽优势,但我要说,精神连接是个双向连接。当你在我的精神图景深处发现我是个黑暗哨兵时,你有没有想到我会看见你的什么?”
这说得就……已经不是暧|昧能形容的程度了。维拉斯注视着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又感到身体哪个部分在莫名地发热……唔,大概是耳朵吧。他不知道,也不关心;他甚至还不需要知道西维奥看见了什么,他只需要知道——
“我只是有一丁点不明白。”
“什么?”西维奥问,上身微微斜倾。因为他已经从那双倒映着湖影天光的蓝眼睛里看出了动摇——还差一步,就差一步!
“黑暗哨兵。”维拉斯道,“我看不出你有任何放弃它的理由。毕竟,如果不是出了我这样的意外,你一个人不是更好?”
西维奥没法否认,因为曾经的他就是这么想的——
视第一个出现的、相容度惊人地高的向导为威胁,因为对方很可能让他产生普通哨兵容易暴躁、甚至陷入精神“井”的缺陷,更别提自发结合热也可能同时回来。
这些都是容易被攻击的地方,通常归纳为弱点,也可以说是一种退化。
“所以你不告而别。”
维拉斯一时半会儿没转过弯来。“嗯?”
“不告而别是一种拒绝。你刚刚说得没错,这明确的态度我确实知道。”西维奥道,更靠近维拉斯了些,一手扶上那个被柔软白色织物勾勒出漂亮线条的肩膀,“但是,你的态度实际上是不想给我添麻烦,或者说不能容忍你自己成为所谓的‘累赘’。”他眼睛一眨不眨,声线越来越低,“不管其他方面,我是否能把它认定为一种好感的表现?”
眼睁睁地看着对方逼近、却无法挪动身体,维拉斯简直怀疑自己面前这个哨兵会定身术。“所以,在你看来,那只是好感的表现吗?”他说这话的时候,感觉到喉咙一阵一阵地发干。
一阵欣喜的亮光猛然爆发在那双黑眼睛里。虽然这正是西维奥所等待的,但他依旧无法控制地再次确认:“我当然愿意把它定义成更高程度的,只要你……”
然而维拉斯略显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我想吻你。”
这发言直截了当到可以说是简单粗暴,就连西维奥都被吓了一跳。“我也想,”他轻声道,“可是我以为你……”不想太早公布?
西维奥的话没能说完,因为维拉斯很快拉近了他们之间本来就短的距离,深深地吻上了他——没人会看见的,不用担心,亲爱的总统阁下。
这时候用精神连接称呼“总统阁下”绝对是一种赤|裸|裸|的挑衅,然而西维奥非常乐意接下这个挑衅,因为这都接近于情趣了——没人会看见?实话说,你什么时候精神控制了其他人?
当你眼里只有我的时候——维拉斯促狭地答,同时坏心地放开另一条软舌,又去勾——另外我觉得,也是时候教你什么是吻技了。
在这时候提起吻技绝对还是……情趣,反正西维奥坚决不承认他技术糟烂(只要某人答应陪练,还怕技术好不起来吗?)。
看来是我太松懈——他用检讨的语气说,唇舌攻势却更猛烈,原来放在维拉斯肩上的手下滑到腰部,同时感觉到对方也紧紧搂住了他的脖子——
这时候就该让你眼里也只剩下我!
仿佛是要说到做到,维拉斯很快就觉得鼻尖萦绕的全是雪松的清冷气味。那是他最喜欢的味道,干净、清澈、沉郁,整个人仿佛陷在柔软的雪堆里、仰面看到的是松针之间透出的碧蓝高天。
满足的叹息和说不出的喜欢全数被堵在喉咙深处,维拉斯微微阖上眼睛。在真正闭上之前,他似乎看到鱼漂动了一动,忽而想起一句古老的东方俗语——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他们这是谁上了谁的钩?
作者有话要说: 警报,警报,前方高能虐狗,动保人员请速速撤离!
第36章
说是出来钓鱼,但没有一个人分神管鱼竿,回去时自然两手空空。
——什么也没钓到,那为什么总统阁下和未来的皇帝陛下看起来心情都很不错的样子?简直可以说是满面春风?
随从们心里不约而同地冒出一个货真价实的疑惑。他们当然不知道,那两人刚刚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钓上了对方那条大鱼,满面春风都是轻的。
虽然维拉斯总把糟烂吻技挂在嘴上嘲笑西维奥,但事实上他也没有任何实战经验。当然,这并不影响他的表现;可西维奥的学习速度太过惊人,以至于直至他回到居住的塔楼时,才从那种不太明显、却晕陶陶的迷醉感中彻底回过神来——
他问的明明是西维奥怎么处理黑暗哨兵这个问题,对方却用他自己的感觉来反将他一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