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放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因为照顾对方的个子,他微躬下身子,薄薄的唇抿起一个淡淡地笑来。
他指了指身边的画水,说:“老高,我送人过来上学。”
老高跟听到了什么大新闻似的,一脸惊讶地望向画水,他伸手指了指画水,又指了指沈放。
神情有点儿纠结,又有点儿一言难尽。
至于有多一言难尽……
老高深深地叹了口气,用十分老成的语气劝导道:“沈放啊,大学生当然是恋爱自由的,但是高中生还是不能早恋的你知道的吧?我们崇雅三大高压线你应该最清楚不过了!赌博、恋爱、逃课,这些都是禁止的啊!”
“……”
眼见着老高就要深情并茂地来个一千字的朗诵,沈放及时打断他:“老高,高二四班班主任是谁?”
老高心底酝酿好一番话,刚准备开口好好地进行开学第一课的说教,结果就这么突如其然地被打断。
话卡在嗓子眼里不上不下的,憋的他满脸通红。
好半晌,他反应过来,“几班?”
夏末高温炙烤着大地,沈放被太阳晒的浑身冒汗,头发半湿,有汗水从他鬓间淌了下来。
他语气不太稳地:“四班。”
老高突然拍了下大腿,“我的班啊!”他眸光扫向画水,“小姑娘在我的班?可我没见过你啊。”
老高是毕业之后就在崇雅中学教书的,而且只带高一高二,沈放曾是他的学生,两个人常在一起打球,因此关系算是不错。
老高想了想,说:“哦,你就是那个转校生吧?叫啥来着?画……画水?”
画水乖巧地点了点头。
点完头之后,她下意识地看向沈放。
那眼神好像是在说:然后呢?
沈放被这大太阳磨的一点脾气都没了,眼眸里充斥了点儿不耐烦,语气倒是没有一丝起伏:“叫老师好。”
画水匆忙地朝老高说:“老师好。”
沈放:“问他班级在哪儿。”
画水一字一句地重复,“老师,请问我们班级在哪儿呀?”
老高:“?”
他就在这儿,请问这样的传达有什么意义?
老高想了想,说:“你跟我上去吧,反正我正好要去班里。”
画水扭过头,和沈放说:“老师让我跟他一起上去。”
沈放神色如常地点头:“你俩上去吧,我回去军训了。”
他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眸,和老高摆了摆手就往外走,结果走了几步之后,又退了回来,勾着老高的肩,在他耳边低声细语道:“我家小孩子,你多照顾点。”
老高:“???”
你知道你这句话有多暧昧吗?
沈放接着说:“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老高疑惑:“那是什么关系?”
沈放想了想,“监护人与被监护人的关系吧。”
沈家把画水接过来在这边生活、参加高考,自然是办好了所有手续,那么沈家可以算是画水的监护人。
四舍五入,沈放也可以算是画水的监护人。
这样,说得通。
老高没太懂,但又似乎懂了,他点点头。
沈放松开他的肩,伸手勾了下画水的书包。
背上一轻,画水满脸惊慌。
她转过头,正对上少年的轻挑笑意:“走了,在学校好好上课。”
画水愣了下。
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就已经转身走去了。
还是那副混不吝的二世祖模样,双手抄兜,从身后看去,骨架慵懒,双肩下榻,步调漫不经心的。
即便穿着迷彩服,也依然没个正形。
她注目远送,身边班主任突然说:“我带你回班级报道去吧!”
画水回神,声音轻轻:“哎,好的。”
原先十分吵闹的班级因为班主任的到来而突然安静了下来,大家的目光从班主任的身上转移到了画水的身上。
老高拍了拍桌子,低咳一声,清了清嗓子,说:“这是我们班的新同学,画水,大家多多关照啊。”
画水的脸上挂着淡淡笑意,“大家好,我是画水。”
底下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老高拍了拍桌子,指了指一个位置,说:“你坐那儿吧。”
倒数第二排,靠窗位置,窗外是笔直高耸的松树,一片青葱翠绿,生机盎然。
画水背着书包,乖巧地走了过去。
等她落座之后,她的同桌伸手,友好道:“你好啊同桌,我叫陈清梦。”
画水咧开嘴,浅浅一笑:“我叫画水。”
陈清梦点了点头,然后伸手,从口袋里摸了摸,掏出几颗水果糖出来,放在画水的桌子上,“见面礼。”
画水啊了声,她特别不好意思:“对不起啊,我什么都没有带。”
陈清梦笑眯眯地:“没关系啊,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就是了。”
画水疑惑:“什么问题?”
陈清梦:“沈放怎么会送你上学啊?”
画水犹豫了下,讲台上,班主任老高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新学期要注意的点,她低着头,有点儿飘忽地说:“你怎么知道他的?”
“谁?沈放吗?”陈清梦笑了下。
画水点点头。
陈清梦说:“你知道沈放在崇雅多有名吗?从初中开始就是学校的第一名,从来没有一次的失手,而且人长得还可以吧就,性格脾气就还行?而且最主要的是,他是这次的高考理科状元,人那寸照就贴在楼下的宣传栏里,我能不认识他嘛?”
语气有那么点儿认真,又有那么点儿的不屑与讥笑。
画水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说:“你不喜欢沈放呀,为什么呢?”
为什么呀,明天他这么优秀。
她刚和沈放接触的时候,他冷着脸,不说话,模样清冷孤傲,看上去十分的不好惹。
不过仔细想想,他这样优秀的天之骄子,脾气不好又如何呢?
当人的身上有千百个闪光点的时候,那么一点点的坏毛病也可以自然而然地得到谅解。
陈清梦觉得这小姑娘挺有意思的。
看上去一脸傻白甜的模样,站在讲台上的时候双手无措,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漆黑的眼珠子四处乱瞟,一副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的慌乱神情。
她以为就是个傻白甜。
结果人心里却通透的很。
一下子就分辨出来自己不喜欢沈放。
陈清梦手掌撑在桌子边沿,单腿抵着椅子腿,一个用力,椅子往后吊起,只两个椅子脚着地。
她晃着身子,语调悠闲道:“就这么和你说吧,整个崇雅的人都可以喜欢他,但我不行。”
画水:“为什么呀?”
陈清梦舌尖抵了抵后槽牙,她说:“我见过他穿开裆裤的样子,喜欢不了,而且他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你知道吧,特恶心,逢年过节家庭聚会,我俩都会拿出来比较,多恶心啊,多烦啊!”
画水瞪大了双眼:“你和他……”
“对,他是我表哥。”陈清梦有气无力道,“一个很烦很烦的表哥。”
画水惊了。
她竟然和沈放的表妹在一个班,还是同桌。
下午放学的时候,陈清梦背着包,似乎在赶时间似的:“画水啊,我先走一步啦,你知道回去的路的吧?”
画水慢吞吞地把课本放进书包里,点头:“知道的。”
陈清梦:“那行,我走啦,明天见。”
画水扬着笑脸:“明天见。”
画水的动作慢吞吞的,她一直都这样,以前在家也这样,也曾试图改过几次,但大概就是人的心性如此,很多东西,都是天生的、难更改。
等她出了教学楼之后,发现学校里没什么人了。
操场旁的篮球场上有零星几个人在打篮球,嬉笑声从远处传来,朦朦胧胧的,在空荡的校园里回声阵阵。
画水的手机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来的。
手机是秦沁给的,一部很简单的触屏手机,据说是沈放上高三的时候用的手机。
虽然说是用了一年,但手机依然崭新。
大概是找个让她好接受的理由吧。
画水想。
来电人未知。
画水有点犹豫。
在她在接听与挂断两个中间纠结的时候,手机又趋于平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