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从前都执拗成那样了,家里也没想过解除婚约。
耳边是钟老爷子絮絮叨叨的声音,她听得耳朵都快起茧,思绪乱飘,忍不住想今早该跟钟叙一起出门的。
今天家里就她一个,指不定被念叨一天。
不过马场就在驰灵家高尔夫球场旁边,心思微动,她顺手摸来手机给驰灵发了消息。
得到对方回应,钟向窈唇角稍弯。
又嗯嗯啊啊地敷衍了几句,随后皱眉看着屏幕说:“糟了,驰灵撞车了,爷爷,我得过去一趟。”
“现在?”老爷子看向厨房,“你不是还没吃饭。”
钟向窈起身摆摆手:“我跟她出去吃。”
与驰灵在国贸中心汇合,吃过饭,坐在空调房内看着外头格外好的阳光,竟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哪里。
两人驱车混在车流中来来回回。
直到钟向窈打了个盹,打了个呵欠醒来,困倦揉眼:“咱去马场吧。”
“秦家那个?”驰灵扶着方向盘撇嘴,“我不要,不然我给你送到门口自己玩去。”
想到钟叙应该还没结束,钟向窈应下,随后奇怪问:“你跟秦远不刚一起从瑞士留学回来,怎么闹掰了?”
驰灵看向左倒车镜:“他谈对象了。”
语调云淡风轻,她琢磨会儿没品出什么。
很快抵达秦远家马场。
距离上次过来还是两年前,钟向窈刷脸进去,得知要去找钟叙,门卫派了观光车。
下车后,钟向窈给钟叙秘书发了消息,对方回复的比较慢,她索性走到鱼池上的玻璃小道,百无聊赖地蹲了下去。
微风拂过她的脸,低头看鱼时,头发散开垂落在耳畔,在风中摇晃。
钟向窈向来是闲不下的主,但今天也不知怎么,竟就着这个姿势等了许久,直到观赏鱼游走没再回来,她才意识到腿肚发麻,僵的完全没了知觉。
双腿好似被灌了铅,沉得无法动弹。
意识到这,钟向窈赶紧给钟叙发消息。
她左右看了看,表情变得迷茫。
消息没人回,这周围似乎也没有人在,一个荒唐的念头倏然浮现:如果现在喊救命,会有人来帮忙吗?
可不喊的话就这么蹲着吗?
钟向窈试着动了动腿。
嘶,好疼。
于是在难受与丢人之间,她丝毫没有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有没有人?”
“有人能来帮帮忙吗?”
“哥哥!”
然而钟向窈不知今日马场被包场,整个活动范围内,除了会客厅有十几位正在商洽合作的投资商,再没有其他人。
酥麻感越来越甚,钟向窈眼眶发红。
直到她准备再次给钟叙秘书打电话时,十几米开外,弯弯绕绕的中式长廊后,哗啦啦的走出一波年轻男人。
脚锋一转,与她迎面走来。
而最前面的那位,穿着白色衬衫,双臂紧紧束着袖箍,勾勒出劲瘦的手臂,头发被梳理得一丝不苟,鼻梁上架了副金丝边眼镜,正单手抄兜低垂着眼听人讲话。
钟向窈的表情变得愣怔,连腿部的僵硬感都在此时无声无息的消失。
满脑子都是谢则凛怎么在这儿?
一股尴尬悄然升起。
反应过来,钟向窈没来得及挡脸,谢则凛便堪堪抬眸,明显疑惑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蹲在那里像个小鹌鹑。
片刻后,谢则凛一行人走近,敛眉问:“你在做什么?”
……
将合作方送走之后,谢则凛回到会客厅。
见钟叙正蹲在沙发跟前,任劳任怨地托着钟向窈的腿,隔着长裤给她放松,一边训斥道:“多大的人了,做事一点儿也不当心,要是我们没结束呢?要是没人发现呢?”
钟向窈闭嘴低眼,难得的安静。
“前些年新闻上就有个长时间蹲着,导致静脉回流不畅被截肢,你是忘了?”
钟向窈反驳:“那是他下肢动脉硬化。”
“你再给我回嘴试试。”
被当着谢则凛的面斥责,再加上刚刚在他和那么多人面前,蹲在地上出了那么大的洋相,钟向窈只觉得倒霉。
之前被他拒绝,这才几天就丢人到跟前了,也不晓得这次的形象又得挽回多久。
钟向窈始终垂着脑袋。
见她郁郁寡欢,钟叙的余光瞥过谢则凛,心思活络的反应过来,装模作样地叹口气:“腿还麻吗?”
钟向窈小声说:“感觉没劲儿。”
钟叙松开手,慢条斯理地站起身:“行,那叫你这老未婚夫给你揉吧,哥哥也累了。”
话音落,钟向窈与谢则凛同时抬头。
冷不丁被这么看着,钟叙满脸无辜地问:“都看我做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
“但是让、让小叔这样是不是不太好。”钟向窈忍不住打了个磕巴,“还是算了吧。”
钟叙回头看她:“你害羞做什么?”
钟向窈一噎:“我——”“男女授受不亲。”谢则凛接话,淡声道,“传出去你妹妹名声还要不要了?”
“给未婚妻揉腿就没有名声了?”钟叙无语,“你可别太荒谬,妹妹就交给你了哈。”
谢则凛皱眉,一脸“你在开什么玩笑”。
“咱们俩家除非结了生杀大仇,否则你俩迟早都要结婚,现在不好好增进感情,难道还等八十岁啊?”钟叙拿上外套,“我等会儿还有会,懒得跟你俩废话。”
撇下两人走到门口,钟叙提醒:“你可别把我妹落下了。”
砰的一声。
会客厅的门被他掩住。
钟向窈悄悄地看了眼谢则凛,有点期待,但心里又觉得他不会做这种事。
果不其然,他头疼地捏了捏眼窝。
片刻后,掀起眼皮朝她看过来:“还不舒服的话,我让人给你找个按摩师来。”
“噢,那不用了。”钟向窈翻了个小小的白眼,嘀咕,“你还嫌弃我。”
谢则凛喉咙有些痒:“不是嫌弃你。”
钟向窈觑他,开始翻旧账:“那之前我说还衬衫你说忙,想找你吃饭你也没时间,还阴阳我脾气不好哄。”
想到刚才他的表情,不等开口,钟向窈继续问:“你是觉得跟我有婚约很丢人吗?”
谢则凛看着她:“这话什么意思?”
见状,一股怨气从心口遍布全身,心绪浮动,钟向窈说变脸就变脸:“那我哥哥说话的时候你拧着眉,我也没有很差吧。”
“我这么好看,还会拉小提琴。”
“这你都看不上,你还不是嫌弃我?”
或许是真的觉得伤心了,说到最后嗓音染上了淡淡的哽咽,定定看他时,眸间的水汽都快要漫出来。
谢则凛很轻地眨了下眼睛。
喉结动了动,眸底的各色情绪翻涌。
钟向窈边伸手抹眼泪,边讲话:“婚约又不是我要求的,跟你接触也是爷爷让这样做的,你干嘛这样。”
“你了不起去找谢爷爷解除婚约呀。”
越说越来气,原本不是真生气的钟向窈,说到最后见谢则凛半点动静也没有,内心生出一丝荒凉与茫然。
她就这么不被他待见吗。
憋闷到极致的委屈无处纾解,钟向窈抽抽搭搭的刚低头,不料下一秒,眼前递来纸。
钟向窈抬眼看。
谢则凛站了过来,凝眸看她:“擦擦。”
视线瞥过桌上那包抽纸,嘴角一撇,还挺硬气的扭头:“我不要,这纸太硬了。”
闻言,谢则凛不着痕迹地揉了下纸巾。
哪儿硬了。
但知道小姑娘平时娇气,又是他把人惹哭了,于是抬手压了压领结,耐心问:“那你想要哪个牌子,我让人去买。”
感受到他的诚意,钟向窈叽歪哼哼两声:“我不要用纸。”
谢则凛抬眉:“那你还擦不擦?”
“要擦。”钟向窈含着泪水的眼睛突然扬起,一片波光中只倒映着谢则凛的身影,随后她握住他袖口,缓慢试探地,捏着衣角一点点拉到自己面前,“但我要用这个。”
谢则凛的表情很明显地晃了晃,目光停滞几秒,另一只垂落在腿边的手指细微蜷缩,不自知地捻了捻旧伤。
嘴角微动,正欲开口说话。
钟向窈的眉目便同时耷拉了下来。
满眼明晃晃地写着:只要你敢拒绝我,我现在立马哭给你看。
盯了她一会儿,谢则凛沉沉地移开眼:“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