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秦琰打开了房门,走了进去。
床上的人似乎听到了动静,她动了动,费劲地转过身来,苍白的小脸上出现了短暂的欣喜,然后暗淡了下来。
“你来了,你终于来了。”
阿琪喃喃着,她双颊凹陷,两眼无神,身体瘦的几乎都没肉了,而她的手上,还在打着吊针,先进的医学仪器在提示着她的生命剩余电量,她却一点都不慌张,一改从前那莽撞又骄横的样子。
“z先生终究是舍弃我了,我为他办了那么多事,杀了那么多人,可现在因为我不听话,因为我想要跟你结婚,他就舍弃我了。可是我们结婚,是我们之前就说好的不是么?为什么只有我现在落得如此下场?”
阿琪似乎仍然是不甘心的,她含着泪,死死地攥着被子,“那个季云婉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们这样一个接着一个地去对她好。”
秦琰没说话,拉开椅子,坐了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屋子某处,似乎对她说的话,对她这糟糕的境遇,半分兴趣都没有。
“我真是活该的,”阿琪对自己下了定义,“这一切的苦,都是我自己自找的,我原本不过就是想搏一搏,哪成想到现在,即便是z先生放弃我了,我成为了他的弃子,他还要压榨我最后一点点价值,他逼着我试了无数的药,几乎要将我折磨致死。”
秦琰无聊地看着烟盒,反复把玩着,似乎压根没听见她在说什么。
“秦琰啊,”阿琪突然唤他,“为什么有的人生下来就可以得到别人的喜欢,而有的人却只能在不见天日的黑暗里挣扎?”
秦琰挑了挑眉,“可能你上辈子坏事做多了吧,你欠着z的,你得还给他。”
这话将阿琪说懵了,她愣怔了一瞬,却忽然释然地一笑,“算了,上辈子的事情,谁知道呢。”
“瞧你,”阿琪努力地扬起一丝笑容来,“从前就是这样,每回我跟你说话,你都爱答不理的,时时刻刻脑子里都装着事儿,纵然那些事离你十万八千里远,却仍然呆在你的脑子里,可我即便离你这样近,却没有一次走近过你的心。”
“我真羡慕那姑娘,”她喃喃着,“她什么都不怕,就连z先生那样可怕的人,她也不放在眼里,浑身上下都好像在发光一样。跟我不一样……终究是跟我不一样……我一直都在泥潭里,什么都不曾拥有过,或许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上辈子作孽太多,这辈子来还债了……还不止是还债,一样在欠债,我这辈子又杀了那么多人,要怎么还呢。”
阿琪望着秦琰落泪,她那浑身是刺的模样,仿佛终于被这永无宁日的折磨给磨平了,在褪去倒刺之后,只剩下破烂不堪斑驳破旧的内核。
她缓缓地喘息着,又好似在喃喃着什么,再望向天花板的时候,似乎已经不大清醒了。
好像是秦琰成了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眼前终于彻彻底底地没有了光明,长久以来撑着她的那口气,也逐渐泄了下去。
到此时,秦琰才缓缓起身,走到床边。
阿琪在弥留之际转动着眼珠,努力地想要看着他。
秦琰仍是面无表情,他伸手来,阿琪瞪大了眼睛,以为他要摸摸她的头,以为他终于在这一个月的陪伴之下,有了些许名为感情的东西。
但她想多了,他伸手,扯掉了她的项链——那是她十二岁时,杀掉第一个目标时,z送给她的礼物,也是一颗子弹。
阿琪在恍然间仿佛明白了什么,她长大了嘴巴,颤抖着伸出枯槁的手来指着秦琰,她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嘴巴里只有进进出出的气。
秦琰拿着子弹塞进烟盒里,并未多留给她一眼,利落地转身离去。
当房门被关上的那一刹那,生命监视器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声,心率成了整整齐齐的一条直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