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
为了阿公我隻身前往老家,请了一天的假,在搭客运之前,传了一封讯息给李浩贤:「经理,我今天有事,要请假。」他秒读秒回:「准假。」
李浩贤不可能这么好心的,因此他又传了一句:「记得后天的事。」他绝对是因为那件事,才这么豪迈的答应我请的假。
搭上了客运,我以身穿便服、长裤、素顏,回老家,好像回到学生时期,少女的模样,没有妆、没有华丽的打扮,反而朴素到家的装扮。
阿公,从我懂事以来,他是一个大男人主义,冷血动物、冷酷无情,
记得在小时候,十二岁时,阿嬤过世了,听阿母讲过,阿公一滴眼泪也没流,这不是冷血动物不然是什么?
在阿嬤头七得那天,亲友们议论纷纷,原因是那天有个蝴蝶飞进了会场,很多年长一辈的都说那是阿嬤,化成蝶回来看她的家人、爱人。
可阿公一点都不领情,他总觉得那隻蝴蝶只是碰巧经过,绝不是什么化身。法会场上所有与阿嬤有关连的人,都哭红了双眼,没有一双不哭的眼睛,也没有一张欢喜的脸。
可是他不哭也不笑,从他的表情里,我看不见所谓的悲伤,在场任何人的悲顏唯独阿公没有。
当时年纪小的我问了阿公一句话:「阿嬤呢?」我用小小的手拉着皱皱的手,可他的眼神里是空洞、无神。
「阿嬤去了更好的地方。」
「更好的地方?」
当下那所谓更好的地方,我并不知道在哪里,直到懂事后才了解更好的地方是天上。
叔叔、二叔,大姑、二姑,他们都哭了,眼睛像水龙头似的俇流,是阿嬤的逝去才开啟开关,
才会令他们声泪俱下。
我看着阿公那张严肃的脸:「阿公,他们都哭了,你为什么不哭……」他低下头看我:「傻孙,为什么要哭。」
他不多作解释,从语词里我发现,阿公真的爱阿嬤吗?为何我找不到任何有关他爱她的证据——连最简单易懂的证据眼泪,阿公也从未为了她流。
法会场,当法师在诵经时,阿公牵着我到场外走走,二叔跟了上来:「爸!妈走之前有话想对你说,我忘了说,在昨天我才想起来。」
「人走了,说在多是多馀的。」
「可妈,吩咐我一定要说。」
阿公沉默了最后还是妥协了,但我看见他的不耐烦在蠢蠢欲动:「要说快说。」二叔缓缓的道来:「妈说,你以前写给她的情书,都收在地下仓库,用着黄色纸箱装着,你想她时可以看。」
「都几百年前的信,留着有何用。」阿公讲完便牵着我走,似乎不想再跟二叔对话。当时好多人都在背后讲阿公的话,大姑说阿公是不是恨阿嬤,因为她比他先走一步,所以恨她不再想她,才会对她无情,
除了这个说法外,还有二姑认为是阿公变心了,没有爱就没有想念,没有感情失去了就不会痛苦。叔叔和二叔则是认为阿公从以前就是这副德性,对于感情放的比较下,自然而然对于另一半先走了,也不会有悲伤。
无论是哪一种的说法,我都好羡慕阿公,可以无情、可以放下,没有牵掛、不会罣碍。